影片《奥兰多》中的生态女性主义解读

时间:2022-06-24 07:10:56

影片《奥兰多》中的生态女性主义解读

[摘要]1992年的影片《奥兰多》含有鲜明的生态女性主义论调,影片以主人公奥兰多用近四百年的时间书写《大橡树》,书写自己对自然、对真理、对人性的思考为线索,以双性同体后的奥兰多最终实现人生价值和生命意义的结局来传达一种独特的生态女性主义观:越过父权制的二元对立模式的藩篱,人类与自然、男性和女性不再相互孤立和分裂开来,不再是征服和被征服、控制和被控制的关系,而是各自独立又互相依存的平等和谐的关系。

[关键词]《奥兰多》;双性同体;生态女性主义

■基金项目:本文系“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资金资助”(项目编号:HJ2010-25)。

1992年的影片《奥兰多》含有鲜明的生态女性主义论调,获过威尼斯电影节的女性题材特殊贡献导演奖和最佳女演员奖。影片改编自英国意识流艺术大师和女权主义者弗尼吉亚·伍尔夫1928年的同名小说,并由以女性主义电影而闻名的英国新锐导演萨丽·波特编导。波特别出心裁地以“死亡”“爱情”“诗歌”“政治”“社交”“性”“新生”为标题,以话剧式的七幕影像来展现主人公奥兰多跨越近四百年的不同时空,经历变性的奇幻故事,展示奥兰多对自然的热爱,探讨奥兰多在人生不同的阶段对爱情、文学、男性及女性世界的不同感受。故事始于伊丽莎白女王一世时期的英国,贵族美少年奥兰多被女王宠幸,被赐予宅邸及不朽的青春。之后,奥兰多先后遭到俄国公主萨沙和诗人格林的戏弄。爱情和抱负失落后,绝望的奥兰多出使土耳其,在激战之夜被授予皇室勋章。奥兰多昏睡7天后醒来,变成了女人,她重返英国,成为上流社会的贵妇,结识一批当时著名的文人。进入维多利亚时代,奥兰多拒绝亨利大公的求婚,与冒险家夏默丁一见钟情,并在工业革命的硝烟及战争的洗礼后做了一位母亲。影片结束时,奥兰多已是20世纪的获奖诗人,她携女儿回到自己曾经吟诗诵词的大橡树下,听着天使的美妙歌声,喜极而泣。

生态女性主义是生态运动与女权运动结合的时代思潮,它把“自然歧视”与“性别歧视”联系起来,它反对父权制世界观和二元对立思维对自然、对女性的压迫,倡导建立一种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和谐共存的新型关系。生态女性主义的概念首先出现在法国作家弗朗西丝娃·德奥博纳发表于20世纪70年代的《女性主义或死亡》和《生态女性主义:革命或变化》两部作品中。70年代末至80年代以来,对女性和自然的日益关注不断地促进了生态女性主义的发展。与此同时,随着拯救人类和地球的生态意识的兴起,生态电影也凭借其独特的影像话语和自身清醒的使命感,自觉地和生态文学、生态批评一道,参与了生态叙事的行列。从90年代起,生态电影迅速发展,越来越多的生态影像充当了修复地球生态和人类精神的文化资源。影片《奥兰多》就是在这种时代精神下诞生的。天才导演波特和天才作家伍尔夫的碰撞,加上主演蒂尔达·斯温顿对双性同体的奥兰多的完美演绎,使生态女性主义的精髓在银幕上熠熠生辉。难能可贵的是,这种用电影语言传递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沉淀了下来,进入21世纪,也将会在未来的岁月长河里流光溢彩,在世界电影史上成为经典。

《奥兰多》中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

影片中,大橡树是大自然的象征,奥兰多的故事从大橡树下开始,也在大橡树下结束。影片以奥兰多用近四百年的时间书写《大橡树》,书写自己对自然、对真理、对人性的思考为线索,以双性同体后的奥兰多最终实现人生价值和生命意义的结局来传达一种独特的生态女性主义观:越过父权制的二元对立模式的藩篱,人类与自然、男性和女性不再相互孤立和分裂开来,不再是征服和被征服、控制和被控制的关系,而是各自独立又互相依存的平等和谐的关系。

伊丽莎白时代,纯为男子之身的奥兰多尽管也热爱自然,热爱诗歌, 渴望脱离理性的社会回归自然母体,可是性别和社会身份仍使他成为一个父权制文化下的典型男权人物,他无法追求真正的自我,也未能真正尊重和关注女性。尽管在大橡树下,吟诗颂词的奥兰多更为自在和自信,但对权势的屈服还是让他沦为了垂垂老矣的女王的宠臣。奥兰多曾视爱情为屑末和炭渣,他为各色女子轮流赋诗,随意抛弃未婚妻,风流韵事不断。即便是在钟情于俄国公主萨沙时,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属于自己。一句“跟我走吧!你是我的。因为我爱你”的话毫不掩饰对她的支配和占有欲,他压根儿没看到她像是被禁锢在笼中的金丝雀,伤感而勉强。当萨沙最终违背他的意愿,拒绝和他私奔时就只能得到“女人就知道背叛”这句偏激的骂语。爱情的打击让奥兰多昏睡了7天。之后,奥兰多资助落魄诗人和评论家格林,悉心向他求教诗歌艺术,却不料遭到嘲弄。艺术的打击让奥兰多很快转向了政治。他带着世界大同、人类共和的美好愿望出使土耳其。他接受了历史赋予男性的使命,勇敢地投身战争并得到皇室嘉奖,最终却发现了战争随意扼杀生命的残酷。绝望的奥兰多再度昏睡,醒来后已变女儿身。在此,导演波特犀利地揭露出千百年来父权制社会中对男性和女性的不同定位。政治和战争,从来都是男人分内的事,女性只能是“第二性”,她的意义只有在满足男性的意愿的前提下才得以实现,她总是处在一个被占有、被支配的被动地位,她只有满足和服从男性的意愿才能得到他们的肯定。

18世纪50年代,英国古典主义时期,奥兰多还是“同一个人,根本没有区别。只是换了性别”。 是的,她的本质是没变,她还是热爱自然,热爱诗歌,追求自我,但是社会对她的定位和态度已经变了,法律要求她必须要有一个儿子才能保住财产和爵位,历史赋予她的使命只有一个——婚姻,历史要求她顺服和取悦男性。也就在这期间,奥兰多思想中两性平等和谐的观念,经历了一个从无到有,逐步强化,并最终内化的过程。当蒲伯、艾迪生和斯威夫特等文化男性高谈阔论时,作为女性的奥兰多只能站在谈话圈子之外,因为男人可以随意谈论女人和政治,但女人却不能独立思考,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当奥兰多只能无聊地扇着扇子排遣寂寞,忍受着男人们的嘲弄和忽视,忍受着他们根深蒂固的偏见时,她终于意识到长久以来女性一直处在一个受压抑的、受贬损的卑微地位。当蒲伯自以为是地诋毁女性,“没有父亲和丈夫的帮助,无论一个女性有多么美丽和迷人,她都迷失了自我”时,奥兰多义正言辞地反击,“先生们,我发现这很奇怪,你们每个人都是诗人,并且表达了你们对于女性的看法,可其中既看不到温情,也没有尊重,对于你们的妻子,甚至于整个女性世界,你们没有崇高的尊重以及最纯洁的敬意”。之后,她拒绝听从亨利大公的“你是我的。因为我爱你”的话,她断然拒绝他的求婚,拒绝依附他以重获财富和地位。当他恼羞成怒地咒骂,“你死的时候会是一个老处女,孤独而且被剥夺了一切”时,奥兰多被激怒了,她在迷宫似的层层篱笆中奔跑,疯狂地寻找着出口。这个在迷宫里飞速移动的影像是一个象征,它象征着奥兰多寻找女性的出路,寻找自我的出路。奥兰多最终还是在大自然的母体里找到了慰藉,她扑倒在草地上,从心底里发出了“自然啊自然,我是你的新娘,带我走吧”的呼声。此时,奥兰多已经有了坚定的女性主体意识,她宁愿与自然寂寞地同生死,也不愿意屈从于男性的意志和权威。

19世纪50年代,在呼唤着要做自然的新娘时,奥兰多在草原上邂逅了夏默丁并做了他的爱人。这没有性别歧视、思想开放、都有过双性同体经历的天生一对一见钟情。夏默丁了解女性,能理解她们不落俗套地追求自我的行为,他说,“如果我是个女人,我不会把人生全部都花费在自己的孩子,有时甚至是孩子的孩子的身上,不会把自己困死在女性应有的美德中”。奥兰多了解男性,能理解他们脆弱的一面,也知道权势和名声不过是虚空一场,她说,“如果我是个男人,我也许不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去冒生命的危险”。他们享受了一段自由、平等与欢愉的爱情,彼此默契到他忍不住要问:“你能肯定自己不是男人?”而她则会回声似地反问:“你竟然不是女人,这可能吗?” 可夏默丁并未永远为奥兰多停留,他说,“我的爱要为了全人类而战,为自由而战”,奥兰多没有强求夏默丁,她选择了送夏默丁远行,选择了祝福和等待。她没有跟夏默丁远行,主体意识已强大的她不愿意依靠任何人,不愿意在爱情的幌子下牺牲自我。雨水洗礼过后,她又重生了。

20世纪初,奥兰多走向了新生,经历变迁后,奥兰多书写了几百年的诗歌《大橡树》终于完稿,此诗对自然、对真理、对人性的真诚关注最终帮她实现了人生的价值和生命的意义。当初的青涩少年,如今已经成为一个成熟的女性,成为一名成功的诗人,成为一个幸福的母亲,她是时代的产物,又保持了自己的独立性。这与性别无关,这是人类的成长。影片的结尾,奥兰多宁静平和喜悦,她听着天使所唱的“我来了,我来了。既非女,也非男,你我已经合二为一”的歌声,流下了幸福的眼泪。沉醉于大自然的怀抱里,沉醉于双性同体的自由空间中,奥兰多终于体会到新生的喜悦:人与自然、男性和女性的二元对立在自己的身上消弭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人与自然、男性和女性和谐理想地共存。

结语

影片传递了伍尔夫的双性同体观:“在男人的头脑里,男人胜过女人,在女人的头脑里,女人胜过男人。正常而舒适的存在状态,就是在这两者共同和谐地生活、从精神上进行合作之时。” 影片中,除却奥兰多经历近四百年的变迁、经历变性这两点具有奇幻色彩外,并无魔幻力量的出现。影片的故事从大橡树下开始,也在那里结束,而其标题则始于 “死亡”,终于“新生”,这是导演波特要从历史性和共时性两方面通过奥兰多超越单一性别的视角来审视自身和世界,探讨人与自然的关系,探讨男女两性在私人生活和社会生活中的角色和关系,表现双性同体观。奥兰多的社会价值和人生意义是在双性同体之后实现的。当男性因素和女性因素在她的身体、思想和心灵中进行着平等的对话并交融时,她既能较好地把握男性所代表的理性和物质现实,又能敏锐地感受女性所代表的情感与精神世界,帮助她最终在自然给予的灵性中找到了“新生的自我”。作为一部含有鲜明的生态女性主义论调的影片,《奥兰多》的经典之处就在于宣扬了一种人与自然、人与人和谐平等共生的本真的生命存在状态。

[参考文献]

[1] 鲁枢元.生态文艺学[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

[2] 苏珊·格里芬.自然女性[M].张敏生,范代忠,译.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8.

[3] 关春玲.西方生态女权主义研究综述[J].外国社会科学,1996(02).

[4] 金莉.生态女权主义[J].外国文学,2004(05).

[5] 伍尔夫.伍尔夫随笔全集II:自己的一间屋[M].王义国,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1.

[作者简介] 张葳(1965—),女,天津人,硕士,北京林业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影视英语教学。吕丽塔(1974—),女,广西靖西人,硕士,北京林业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电影文学、英美文学。

上一篇:变中求存走出困境 下一篇:动画短片的策划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