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墨家任侠精神

时间:2022-06-20 08:09:22

[摘要]墨家提出“巨子”的学说,开创“任侠”精神,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为己任,以“兼爱”“贵义”的侠义伦理观为道德基点,关注百姓的安危和国家整体的利益。

[关键词]墨家 任侠 精神

[中图分类号]B2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14)02-0113-02

沈诗意(1988-),女,浙江财经大学伦理学专业2012级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哲学。

“以巨子为圣人,冀皆愿为之尸,得为其后世。”墨子提出“巨子”的学说,甚至成立制度,为的是正义、和平、博爱,正所谓“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万事莫贵于义”。墨家的理想人格讲究“任侠”二字,墨家的侠义精神简言之,亦即“任侠”二字。何为“任”?《墨子·经上》云:“任,士损己而益所为”,《墨子·经说上》复而解释道:“任,为人之所恶,以成人之所急”。就是为了营救他人的危难,而不惜为难自己让自己去做自己厌恶的事情,这正是《史记·游侠列传》中所描述的关于侠“专趋人之急,甚己之私”的意象。何为“侠”?侠,最早见于《韩非子·五蠹》:“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说文解字》云:“侠者,夹也。夹者,持也。”“侠,俜也,从人夹声。”“立齐气,作威福,结私交,以立疆于世者,谓之游侠。”司马迁则认为侠者“救人于厄,振人不赡,仁者有乎?不既信,不倍信,义者有取焉”。何又为“任侠”?《说文解字注》云:“相与信为任,同是非为侠。”就是相互依赖信任,有一致价值取向之士,任侠精神即解救他人的危难,毫不考虑自己安危的精神。

早在春秋之时,侠者已有小范围的活动,但以团体的方式出现的侠者则源于战国的墨侠。正如《鲁迅全集》曾提及:“孔子之徒为儒,墨子之徒为侠。”墨侠精神源远流长,并且墨者顾全大局、放眼四方,“侠士团体中本自有其道德,墨子不但实行其道德,且将此道德系统化、理论化,并欲使之普遍化,以为一般社会之公共的道德。”然而,任侠的言行归根到底是根植于中国的传统伦理道德体系,折射着中国传统的伦理关系和伦理规则。纵观中华千古侠者的变迁轨迹,先秦、两汉、唐宋至清明,任侠从“布衣之徒,设取予然诺,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此亦有所长,非苟而已也”的慷慨契阔走向依附关系和奴性意识增强,并最终异化和匿迹。

一、墨家的巨子制度

论及墨家组织形态,不能回避“巨子组织”。诸子百家中儒家和墨家都是有组织的学派,都有游说诸侯、传授门徒的特点。比较而言,儒家组织更为松散,形式也不固定。墨家组织则比较紧密,形式相对固定,并且有相对统一的宗教,相对严格的巨子继承制度。然而设立巨子,并非如论者所说是贯穿墨家始终的制度。《墨子》书中无巨子,墨、禽在世时也不称巨子。这就使人只好承认,巨子制度是墨子死后,墨离为三,各立山头,自崇其首领之所为。《庄子·天下篇》称墨家分派之后,“倍谲不同,相谓‘别墨’,以坚白、同异之辩相訾,以觭偶不仵之辞相应,以巨子为圣人,皆愿为之尸,冀得为其后世,至今不决”。即是说,各派推巨子为圣人,标榜正宗,称他派为别宗,难以意见一致。

先秦文献中,此外就只有《吕氏春秋·去私篇》和《上德篇》两处述及墨家巨子了。《去私篇》载:“墨者钜子腹”之子杀人,不受秦惠王之宽宥,执行“墨者之法”而诛其子。秦惠王于公元前337—311年在位,此时离墨子生年已在一百四十年以上,这位秦地巨子的活动年代在墨子身后无疑。《上德篇》载,“墨者钜子孟胜”为阳城君守国,吴起之乱后阳城君受牵连出逃。孟胜把巨子头衔派人传给宋之田襄子,自己“行墨者之义”,战死于守城之役,“弟子死之者百八十三人”。吴起之乱在楚悼王二十一年(公元前381年)时,在墨子生后九十余年,胡适说“墨子决不会见吴起之死”是可信的。这说明在墨子身后不久,楚、宋两地墨者已有巨子传衣钵之举,而且这番衣钵相传并无迹象表明与秦地巨子有何关联。执法杀人之严,以及守城殉难之众,说明墨子身后派别分化,各个团体中出现巨子制度,实行铁血纪律。莫以为草根之辈不追求势力权威,一旦草根称为显学,就有人追求显学内的权力;一旦权力在手,等级服从体制要求更是严密。这是墨子学派在组织形态上的一大变迁,不应混同于墨家的创建期,也与同期的儒、道、法诸家迥异。

此外,墨家门人示夏禹为其崇拜的偶像。《庄子·天下篇》云,“墨子称道曰:‘昔禹之湮洪水,决江河而通四夷九州也。名山三百,支川三千,小者无数。禹亲自操橐耜而九杂天下之川。腓无胈,胫无毛,沐甚雨,栉疾风,置万国。禹大圣也,而形劳天下也如此。’使后世之墨者,多以裘褐为衣,以跂蹻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曰:‘不能如此,非禹之道也,不足谓墨。’”墨子率先垂范为墨家弟子塑造了一个沐风栉雨、日也不休、为民操劳的榜样人物夏禹作为他们效法的对象。墨子本身亦是夏禹式的圣人,量腹而食,度身而衣,奔走宣传兼相爱、交相利的社会理想,以求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因为受到这种精神感染的信徒,往往在精神上有一种出尘的心态、一种作为人间救主的良好的自我体认,从而使墨家弟子在精神信念上、思想方式上、实际行动上都有着类似宗教式的迷狂、沉浸、执着和凛冽。

二、墨家任侠精神的伦理思想

墨出于儒,亦有佐证。“墨子学儒者之业,受孔子之术。”“语其根本思想,与儒家是不相远。”这些表明墨家任侠精神的伦理思想源于儒家思想,是我国传统伦理思想在墨侠领域内的具体体现。墨子对儒家思想进行了批判和改造,在礼法制度崩溃、阶级矛盾激化的时代背景下,提出了极富理想色彩的兼爱、贵义的学说,并将其付诸于实践。墨家任侠精神的伦理思想是墨家整体伦理思想中的一个核心组成部分,墨家任侠伦理观以兼爱、贵义为理论前提,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重然诺”;“千里赡急,不吝其生”;“不矜其能,羞伐其德”。

(一)“重然诺”

墨子主张“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驱,赴士之困厄”。即言必有信行必有果,对于自己作出的承诺必定全力以赴,不惜牺牲自身性命也要解救他人的危难。又说:“言必信,行必果,使言行之合,犹合符节也,无言而不行也”,即言行仿佛符节一样契合,那么没有什么诺言无法完成了。亦说“名不可简而成也,誉不可巧而立也,君子以身戴行者也”,即好名声不能够轻易取得,荣誉不能够以巧诈建立,君子需要言行合一。以及“政者,口言之,身必行之”,即为政者不仅需要言说能力更需要身体力行。《墨子·修身》云:“言不信者行不果”,“行不信者名必耗”,《墨子·节用中》云:“忠信相连”,《墨子·经上》云:“信,言合于意也”,这些都在要求允诺者言行合一。墨子将“重然诺”作为墨家任侠伦理观的第一要义并付诸于实践:

《吕氏春秋》载:“墨者钜子孟胜为,善荆之阳城君。阳城君玲守于国,毁磺以为符,约曰:‘符合听之。’荆王薨,群臣攻吴起,兵丧于所,阳城君与焉。荆罪之,阳城君走,荆收其国。孟胜曰:‘受人之国,与之有符。今不见符,而力不能禁,不能死,不可。’其弟子徐弱谏孟胜曰:‘死而有益于阳城君,死之可矣;无益也,而绝墨者于世,不可。‘孟胜曰:不然。吾于阳城君也,非师则友也,非友则臣也。不死,自今以来,求严师必不求于墨者矣,求贤者必不求于墨者矣,求良臣必不求于墨者矣。四肢,所以行墨者之义而继其业者也。我将属巨子于宋之田襄子。田襄子,贤者也,何患墨者之绝世也?’徐弱曰:‘若夫子之言,弱请先死以除路。’还殁头前于孟胜。因使二人传巨子于田襄子。孟胜死,弟子死之者百八十三人。二人以致令于田襄子,欲反死孟胜于荆。田襄子止之曰:‘孟子已传巨子于我矣。’不听,遂反死之。”

以上所记载故事中的任侠精神可歌可泣,充分展现了墨者言行一致、不惜牺牲自我而只为严守承诺的优秀品质和机智善辩文武双全的优秀禀赋。这就是百姓爱戴拥护有加的墨侠,这就是墨家仁人志士们的慷慨气概,这就是墨侠精神的真实写照。

(二)“千里赡急,不吝其生”

《新语·思务》云:“墨子之门多勇士”,相同的还有“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还踵,化之所致也”,这种至死不渝的精神,既源于中国传统伦理思想,也源于墨侠教化形成的纪律和体制。之后,墨侠的队伍不断壮大,“徒属弥众,弟子弥丰,充满天下”。庄子赞叹说,“墨子真天下之好也,将求之不得也,虽枯槁不舍也,才士也夫”,即像墨子这样诚心兼济天下的人实属不易,虽劳累得面容憔悴也不愿放弃,真是有才之士。还有更多的赞叹,比如“其用心笃厚,勇于振士救敝,殆非韩、吕诸子之伦比也”。

墨侠这种舍己救人的大无畏精神,在《墨子·公输》中亦有记载,墨子“止楚攻宋”:墨子为了阻止楚国对于宋国的进攻,甘冒风险前去说服,途中出现“裂裳裹足,日夜不休,十日十夜而至于郢”,通过与公输盘的辩论、与楚王的辩论和攻防武器的机智模拟,使公输盘理屈词穷,使楚王理屈词穷,模拟攻守说明楚国攻打宋国不会有好结果,促使楚王放弃攻宋终于解救了宋国于危难之际。墨侠就是这样甘冒风险解救他人于水火,用生命在践行“千里赡急,不吝其生”的勇者无畏的任侠精神。

(三)“不矜其能,羞伐其德”

墨侠精神的核心要义之一是施恩不图报,行善不扬名。《墨子·公输》载:墨子在帮助宋国脱离危难之后,“子墨子归,过宋,天雨,庇其闾中,守闾者不内也。故曰:‘治于神者,众人不知其功;争于明者,众人知之。’”即墨子从楚国归来,经过宋国,天下着雨,他到闾门去避雨,守闾门的人却不接纳他。所以说:运用神机的人,众人不知道他的功劳;而于明处争辩不休的人,众人却知道他。

此外,墨侠还有节俭克制,革新思变,独立思考的创新精神。正是墨侠对以上任侠精神的身体力行,最终构成了墨家任侠精神的独特魅力、丰盈了墨家任侠精神的伦理思想。“众生所造业力,皆转相熏习,永不唐捐。故凡一种学术,既已深入人心,则阅时虽久,而其影响仍在。”由此,墨家的伦理思想源远流长。

三、结语

墨家的伦理思想渊源是中国的儒家学说,是注重实践的务实派,折射了特定群体特定阶层的精神诉求并最终上升为民族文化的意识形态而世代相传。墨侠强调的“重然诺”的对象是全部的阶层,墨侠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为己任,以“兼爱”“贵义”的侠义伦理观为道德基点,关注的是百姓的安危和国家整体的利益。

“精神”乃一国之魂,“精神”是一个民族的道德内核,“精神”是一个民族的软实力。墨者按照自己的理解维度和行为方式诠释了自身心目中“侠者”的精神,并把这种精神深入到本民族的意识形态。我们应当批判继承墨家任侠精神的伦理思想,并且借鉴其中的积极方面,培养忠诚守信、勇敢无畏、公平正义、民主独立的时代精神,响应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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