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的想象(外1首)

车站

汽笛声

像一把巨剪

绞断了离别的铁索

假如

时间的双手

把一分钟拉长

我将带淑娟去寻找一分钟的想象

洪城的十字路口

人头攒动方向杂乱

车轮碾过的路线

似一束激光

射到街口的那头

没有迷失方向

我们穿过分钟的隧道

来到那个想象的记忆

鄱阳湖

这个曾经相遇的地方

留给我们太多的想象

湖水很清很静

像一块透明的镜子

两位白发老人

安详地依偎在湖畔

小山羊咩咩地叫着什么

白鹤衔走最后一片夕阳

一分钟的想象能想多远

两颗心足以把它变大

从一秒到一时

放出想象的白鸽

把车站冲印成渡口

列车就是摆渡的老人

划满沧桑的痕迹

谁也不知道海子卧轨的原因

只有那些碎石和尘土知道

做一回诗人

深情地带淑娟去港口

不管都市有多少霓虹闪烁

不问路口人们匆忙的脚步

有一种呼吸

停留在我们的胸口

将一分钟膨胀

港口有一望草原

曾经人类的向往

古道的风铃

唤醒了沉睡的诗人

他面容模糊眼神呆滞

诗人沙哑的声音

告诉我们一匹野马

跑去了那个纷乱的战火年代

岭谷问弯曲的山道

将那个年代缩小

只有几片枫叶的重量

放羊娃的脸上

有烽烟的黑点

依稀可见的愁闷

有一双狼的锋利的眼睛

窥视着山问的羊群

一只迷途的羔羊

找不到时间的方向

黄昏欺骗了它的目光

我们伸手指了指

恶狼扑了过来

一声惨叫

撕破了想象的面具

形形的人

瞬间将一分钟压扁

秒针又开始滴滴答答

长笛声穿透一朵乌云

爱的人去了远方

我狠心将手表摔在地上

这里的时间停住了

而那边却越走越远

时间驱使着车轮

将我们拉得越来越远

远得无法用相机

定焦

我把忧伤埋下

思念放在地图上

只有在那里

才能找到我们最近的距离

地图上的起点与终点

就是我们一路的想象

父亲的两块石头

父亲的两块石头

一块是生活给的

一块是我给的

上学的路

父亲一步一步铺了大半辈子

小学到大学

这块巨石

父亲背了十几年

每天

父亲都赶在日光前

为生活奔波

那锋利的石刀

划皱了眉问两弯老纹

乡村坑洼的道路

像是父亲粗糙的手

这双小手

一点一点挖起了这个家

转眼

到了2011年

父亲老了

小年

本应是热热闹闹的

而今年这个年

来得很沉重

久久不安的心

似一根错乱的弦

拨乱脚步

左眼皮像一只跳骚

在胸口使劲地戳了一下

焦急的眼睛

不时地往外看

屋后的汽车声

多像父亲匆忙的步子

父亲

从一个结实的小伙子

变成一个瘦弱的老人

少了血润

青筋像一个个吸血虫

爬满了两只手臂

手掌上的老茧

像一座座矮小的山包

我从里面看见了一把岁月的刀

重重地向父亲的肩上劈去

弯了宽腰

压白了每根胡须

花白的一簇稀发

像是积了半辈子的雪

今天早上

父亲突然剧烈疼痛

检查结果是

胆上一块石头肾上一块石头

两颗巨石

像火山一样突然喷发

烧得父亲疼痛不已

这是父亲第一次在我面前生病

然而我却明白了

父亲是真的老了累了

这两块石头

在父亲体内足足积了几十年

我仿佛听到石头里

有伤口进裂的声音

我知道

有一块石头是我给的

这是一块常年滚在上学路上的石头

像一个雪球

一天比一天大

直到父亲倒下了

我才明白

原来做父亲的

或多或少地在身体里

都积着一些石头

村里有鞭炮响起

到了吃年夜饭的时候

父亲忍着疼痛

像一只受伤的蜗牛

背着重重的石壳

父亲慢慢地坐下

平日里特爱喝酒

今晚滴酒未沾

我不敢看他

我害怕

怕看到他一脸的痛苦

我看见父亲

一只手时不时地握住左腰问

有一只铁手

在撕我的心

没有吃几口

父亲就受不了了

饭后

父亲艰难地迈进了房间

夜里

我听见清晰的声

似一只饿狼

咬碎了我的身体

窗外的星光暗淡得很

像父亲苍白的脸

幽黄的月亮

像是父亲幽黄的眼睛

时刻在注视着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