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离不开乌托邦

时间:2022-06-06 08:54:23

【前言】生活,离不开乌托邦由文秘帮小编整理而成,但愿对你的学习工作带来帮助。关于几位红颜,我之思慕,大概像金岳霖一生随林徽因搬家,灵魂结邻,身影往来,一间墙正适合。 藏轴、藏卷、减器、藏曲……皆藏人也。皆对先人的精神收减,皆一段高山流水、捧物思古的友谊,皆一场肌肤遥远却心灵偎依的恋爱。 除了鉴藏,读书亦然。 明人李贽读《三国...

生活,离不开乌托邦

某日,做了个梦,梦里被问道:“古代你有熟人吗?”

我支支吾吾,窘急之下,醒了。

醒后想,其实我是勉强能答出的。我把这话理解为:你常去哪些古人家里串门?

我想自己的人选,可能会落在谢灵运、陶渊明、陆羽、张志和、陆龟蒙、坡、浦松龄、张岱、李渔、陈继儒,还有薛涛、鱼幺机、卓文君、李清照、柳如是等人身上。缘山并非才华和成就,更非道德名声,而是情趣、心性和活法,正像那一串串别号,“炯波钓夫”“江湖散人”“蝶庵居士”“湖上笠翁”……“我尤羡那抹人生的江湖感和氤氚感,那缕菊蕊般的疏放、淡定、逍遥,那股稳稳当当的静气、闲气、散气(按《江湖散人传》说法,即“心散、意散、形散、神散”),还有其拥卧的茅舍菜畦、犬吠鸡鸣……白居易有首不太出名的诗叫《访陈一》,其中两句我尤爱,“出去为朝客,归来是野人……此外皆闲事,时时访老陈。”老陈是谁?不知道。但我想,此公一定有意思,未必文墨同道,甚或渔樵野叟,但必是生机勃勃、身藏大趣者,否则老白不会颠颠地往那儿跑。这等朋友,最大魅力即灵魂上有一股酒意,与之相处像蒸桑拿,说不出的舒坦。

我物色以上诸位,很有参考“老陈”的意思。说白点,是想邀其做我的人生邻居,那种鸡犬相闻、蹭酒讨茶的朋友。另外,我还可凑一旁看人家忙正事:张志和怎么泛舟垂钓、与颜真卿咏和《渔歌子》;陆龟蒙怎么扶犁担箕、赤脚在稻田里驱鼠;陶渊明怎么育菊酿酒、补他的破篱笆:李渔怎么鼓捣《芥子园画谱》、在北京胡同里造“半甫园”;张岱怎么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又如何披发山林、梦寻西湖;浣花溪上的大美女,怎么与才子们飞句唱酬,如何发明人称“薛涛笺”的粉色小纸……

关于几位红颜,我之思慕,大概像金岳霖一生随林徽因搬家,灵魂结邻,身影往来,一间墙正适合。

藏轴、藏卷、减器、藏曲……皆藏人也。皆对先人的精神收减,皆一段高山流水、捧物思古的友谊,皆一场肌肤遥远却心灵偎依的恋爱。

除了鉴藏,读书亦然。

明人李贽读《三国志》,情不自禁欲结书中豪杰,大呼“吾愿与为莫逆交”。

“身无半亩,心忧天下;读破万卷,神交古人。”这副对联让左宗棠自励终生。

人最怕的即孤独,尤其精神上的冰雪冷寂,布衣贩夫、清流高士皆然。特别后者,无不染此疾,且发作起来更势急、更危重,所以围炉夜话、抱团取暖,便是人生大处方了,正所谓“闲淡胜服药”。翻翻古诗文和画普,即会发现,“朋聚”“访友”“路遇”“重逢”“雅集”“邀客”――乃天下文人竞趋和必溺之题。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那“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的场景,不知感动和惊喜了多少寂寞之士。

然而,知音毕竟难求。尤其现世生活圈里,虽强人倍出,却君子稀遇,加上人心糙鲁、功名纠葛,友情难免瑕疵,保养和维系的成本亦高。与古人神交则不同了:古人不拒,古人永驻,古人常青。凡流芳后世者无不有着精致人生,且永远一副好脾气,毋须预约,不会扑空,他(她)就候在那儿,如星子值夜。你尽可来去如风,更无利益缠绕,天高云淡,干干净净。

名隐陈继儒如此描绘自己的神交:“古之君子,行无友,则友松竹;居无友,则友云山。余无友,则友古之友松竹、友云山者。买舟载书,作无名钧徒。每当草蓑月冷,铁笛风清,觉张志和、陆天随去人未远。”陆天随即陆龟蒙,与作者隔了近八百年。

“去人未远”,是啊,念及深邃、思至幽僻,古今即团圆。此乃神交的唯一路径,也是全部成本。山一程、水一程,再远的路途皆在意念中。

吾虽鲁钝,夜秉《世说新语》《聊斋志异》《夜航船》等书时,亦有如此体会――读至酣处,恍觉白驹过隙、衣袂飘飘,影影幢幢处、柳暗花明间,你不仅得见斯人,斯人亦得见你。一声别来无恙乎,挑帘入座,对弈纵横、把盏擎歌,可青梅煮酒、红袖添香……

国学大师陈寅恪,托10载光阴,毕暮年全部心血,著煌煌80力言《柳如是别传》。我想,灵魂上型影相吊,慰先生枯寂者,唯有这位300年前的豢淮女子了。其神交之深、之彻,自不待言。

古人尚神交占人,令人当如何?

附庸风雅的虚交、名利市场的攀交、蜂拥而上的公交、为稻粮谋的业交,甚嚣尘上,尤其炒栗子般绽爆的“讲坛热”“国学热”“私塾热”“收藏热”“鉴宝热”“拍买热”。但人,主意味的深交、挚交,纯粹的君子之交、私人的精神之恋,愈发稀罕……现代社会,薄薄几十年景,风驰电掣、激酣凌乱:又值大自然最受虐之际,江湖枯萎,草木疲殆,世心莫不如物;加上人生高度雷同,所邂逅者无非当代截面上的同类,逢人如遇已,大同小异,权当照了同镜子。

“朝市山林俱有亨,今人忙处古人闲。”

我喜欢散步式的活法,那种挂着草鞋、脚上带泥的徒步人生,那种QQ、拖鞋节拍的人生。而现代人崇尚皮鞋与轮胎,无缘泥泞和草木,乃疾行式的活法,是沥青路和跑步机上的人生。

有支摇滚乐队叫唐朝乐队,该乐队有个主题叫梦回唐朝。唐朝?我欣赏这记冲动。这是理想主义肩上的红旗,是精神漂流瓶里的小纸条。

投宿于何朝无所谓,重要的是它意识到生命除了当代还有别的,除了现实还有“旁在”。重要的是它不甘心被时尚蒙上眼罩,不甘心一辈子只与现状为伍、乖乖在笼子里踱步,不甘心肉体被驯服后还要交出灵魂和梦――并让该逻辑无理地合理化,不甘心精神上只消费当下和当下制造……它要挣扎、突围,它试图溯源而上,逆流而上,寻着古代的蹄印搜索未来的马匹。

一个人的精神,若只埋,头当下,不去时代的地平线以外旅行,不去光阴深处化缘,不以“古往今来”为生存背景和美学资源……那就不仅是活得太泥实太拘谨的问题,而是生命的自由度和容积率,遭遇了危机。若此,人生即难成一本书,唯有一张纸,无论这纸再大,涂得再密密麻麻、熙熙攘攘,也只是苍白、薄薄的一个平面。

人的这一辈子,人类这一辈子――两者间有一种联系,像胎儿和母腹。应找到那条脐带,保养好它,吸吮养分,以滋补和校阅令世的我们,以更好地学下人生、摆渡时代烦忧……

探古而知今亏,藏古方觉身富。

一个人,肉体栖居当代,只有“个体的一生”,但心灵可游弋千古,过上“人类的一生”。

种一片古意葱茏的林子吧,得闲去串串门,找几位熟人、朋友或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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