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下惠水 第4期

时间:2022-06-06 12:48:05

第一次到惠水,是传达贯彻《六十条》的那年,省委在这搞试点,把我们一批人派来了。那是尽人皆知的“三年困难时期”,虽然未见“路有饿殍”,却也到处可见“饥肠辘辘”的村民。我和省委农村工作部的老文一起来到“大坡”大队,在农民家里住了半个月。顿顿是白水煮莲花白叶外加有限的口粮,连我们偶然过这样的生活都觉得难受,何论农民?这样的日子他们已经过了两三年,不仅没有“打扁担”(闹事),而且也没有听到有什么怨言,即使有也只是对个别基层干部。现在好了,有了新的政策六十条,自留地又回到了家,还退回到以队为核算基础,可以减少“大嘴老鸦”(农民对基层干部中贪占者的贬称)的盘剥了。虽然仅仅是有限的放宽,农民的心里却“乐开了花”,奔走相告,“好日子”就在前头!

第二次到惠水,是来搞“四清”。那是1964年的春天,我在摆金区的甲烈公社呆了约半年时间。工作组由省县合组,省委组织部的处长老高任组长,我和县监委(后来的纪委)的一个同志任副组长。内容是贯彻“前十条”(中央关于“四清”已由原来的“清工分、清物资、清账目、清人员”升格为清思想、清组织、清政治当然还包括清经济,这样的清理自然是以阶级斗争为纲了)。

那时正是三年困难之后的调整时期,各项政策都有所放宽,农民的生活也开始有所好转,突然又来了一个“四清”,干部和群众毫无思想准备。记得工作组刚入村时召开村级以上干部大会,通知发出后,来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人,于是不得不采取紧急措施,工作组的十多个成员和公社干部冒着零下五度的严寒,连夜下村分头动员,有的踏着冰雪翻山越岭来回跑了40里路。经过艰苦努力,第二天下午总算到了百十来人,虽未到齐也算可以作动员报告了。

值得回忆的是在那半年左右的时间里,生活还是挺愉快的。十多个队员聚在一起,会前饭后唱歌打牌,散步吹牛,堪称情投意合。我虽然和省委党校的一个同志分工到离公社二十多里之外的摆王,但三天两头要去公社开会,同样分享了那份“业余”生活的快乐。5月中旬,结束了那一期“四清”后回到贵阳。

第三次是1986年的3月3日,去看农村整党试点。又是一个“整”字!但现在已远非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所谓“整”也就是从当地实际出发,统一发展经济的认识,党组织和党员如何带头致富,如何带领群众共同致富等等。这样的整顿是顺应民心的举措。

我们去的是惠水坝子上的惠明乡,在参加各支部的学习活动之前,先去看了一个个体户承包经营的渔场。据说这是一个农村奇人,很值得一看。来到渔场,一个中年男子迎上前来和我们握手,他就是渔场的承包者。领着我们边参观边介绍渔场发展过程和他的坎坷经历。过去他曾因“搞自发”、“破坏集体经济”而坐过牢,现在却是拥有九十多人的经济实体的主管人。贵州缺乏养鱼的技术,他特地从广东请来一位“专家”,现已扎根惠水。除了养鱼,他们还养猪种水果,发展多种经营,算得上是这块坝子上最有实力的个体户。

后来我们分头去参加几个党支部的学习活动。我和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及几个干部去的那个村叫新民村,共有19个党员。和“四清”时相比,党的会议有了截然不同的内容,不再是“摆敌情谈阶级斗争新动向”,而是谈经济发展,谈农民的收入。我们在村里走了一圈并到几户农民家里拜访,许多人家都修建了青砖瓦房,其结构已摆脱了传统型的农舍。主要的标志是:由土墙变砖墙,由洞穴似的窗口变成了明亮的玻璃窗。一切都说明:农村正在变。

第二天我们到“高摆榜”去,那里是惠水最边沿、最滞后的地区。汽车在颠簸中爬行了20公里,一片高山平原出现在眼前。茅屋、篱笆、翠竹、田野,诗情画意。令人想起《桃花源记》:“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这里毕竟不是桃花源,村民们也并非“不知有汉,何论魏晋”,只是科技文化之风没有吹到这高原上来。乡党委书记是一个四十来岁的转业军人,座谈会上他首先表态,决心在这里干到退休,团结和带领群众走上富裕道路。会议中途我出来上厕所,遇到4个外地来的教师,于是坐下来和他们交谈。他们好像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不便启口,先是问一句答一句,话投机了终于摆出了一大堆困难:经费不足、信息不灵、管理不力、有问题找不到人解决等等。我问他们的待遇和生活怎样?一位抢着回答:“只要改善教学条件,个人再苦再累也能坚持下来。”我和他们一一地握手,说:“摆榜乡的前途就在你们身上了!”(文章写于1986年3月4日,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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