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惊人的惨痛事件

时间:2022-05-26 01:39:36

1978年8月24日早晨6时30分,人们在天津市水上公园东门长条湖发现两具女尸。经民警打捞上来后查明:一个是只有20岁的天津运输机械厂女司机崔娟,一个是她的母亲段金荣,她们是23日夜里跳湖身亡的。这一惊人的事件,使人们疑惑不解:为什么母女俩一起投湖?是谁逼迫她们走上绝路呢?

热爱生活的姑娘

崔娟,是一名共青团员,在她上中学的时候,就是一个求进步、肯学习的好学生。1975年她初中毕业后,分配到运输机械厂当司机。当她起步迈入社会的征途时,对生活充满美好的憧憬,立志做一个有为的青年。她在一篇日记里曾写道:“人怎样度过自己的一生呢?要做到在困难面前不动摇,在成绩面前不骄傲,在艰苦面前不低头,在大风大浪中不停步;不虚度分秒,投入到为祖国服务中去。”

她在学习、工作上充满朝气。为了尽快掌握汽车驾驶技术,她省吃俭用,把积攒下来的钱买了各种技术书籍:《汽车驾驶常识》《汽车机械常识》《安装工人技术丛书》《气焊、气割法》等,如饥似渴地攻读。加上她在实际操作上虚心求教,勇于实践,在不长的时间里就比较熟练地掌握了汽车驾驶技术,能够独立安全行车了。在生活上她是个充满活力的姑娘,待人热情、质朴,尊师爱友。冬天为使出车的老师傅吃上热饭,她每天提早到厂生好炉子。夏天她一有空闲,就抢着为师傅洗衣服。在工余时间,她料理家务,照顾父母弟妹。大家都称赞这个腼腆的姑娘好学、聪明,还能吃苦。她在进厂两年多的时间里,曾先后被评为厂和公司的先进青年和先进个人。

不幸的遭遇

在人生的道路上,有阳光、鲜花,也会有雷雨、荆棘、甚至漩涡。有时,不幸的事情是难以预料的。1978年1月11日晚,崔娟收车较晚,在骑车回家途中,遇到两个流氓而被了。这给一个年轻姑娘的身心带来多么严重的摧残!小崔痛苦得一夜没有合眼。她满腔悲愤反复思虑:组织上和姐妹们知道了对我会有什么看法?有病的父母听到了能经得住这个意外打击吗?由于缺乏生活斗争经验,幼稚的姑娘作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偷偷地把这一悲愤埋在心底,自己一个人承担最大的痛苦。从此,热情奔放的姑娘变得沉默了。她更加埋头紧张地劳动,想以此填补心灵上的创伤。可是,她万没想到,不幸的事件接踵而来,她闭经了。对一个年轻姑娘来讲,她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以为得了妇女病,忙着找了厂里卫生室的大夫看,又找了厂外的中医治疗,先后吃了60多付中药也未奏效。五六个月过去了,直到6月22日,小崔在厂卫生室李大夫的催促下,又到河东医院去检查,才知道自己是怀孕了。她急切地要求大夫给做人工流产,而大夫强调设备条件差,不能做。这对她简直是晴天霹雳。回家后,她悄悄地哭了一夜。转天,她的好友团小组长小李通知她开团员会,她多么想把自己的满腔愁苦都倾诉出来,求得同情、慰藉与帮助啊!但是,她缺乏勇气。她要求小李陪她走走,两个人默默地踱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她强忍悲痛地说了一句:“小李,你以后有空多到我家里看看。”接着就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可以想象,当一个人准备告别人间的时刻,胸中会激起多么汹涌的波涛啊!

团员会开过后,小崔推说自己有事,不要别人等她。小李感觉到她情绪异常,放不下心,就同另一名团员小杜去找她;只见汽车队门窗紧闭,喊了两声也没有动静,急切推门进去,一股呛鼻的气味迎面扑来。她们看见桌上放着两瓶已倒在碗里的滴滴畏和一饭盒白水,小崔则呆呆地站在墙角哭泣……

经过一番苦苦劝慰,小崔总算暂时平静下来。当她俩看了小崔的病历和遗书,特别是了解到遗书中要求同志们把自己互助金中剩余的25元钱作为最后一次团费全部交给团组织时,两个姑娘不仅对自己战友的不幸寄于深切同情,还被她在诀别人生之际,对培养教育她的团组织的无限眷念之情所深深感动。

逼上了绝路

小崔得救了,但内心的巨大痛苦并没有消除,羞

辱、忧愁仍紧紧缠绕着她。这时,她多么盼望领导和同志们伸出热情之手,帮助她摆脱困境啊!但是,等待她的,却是无端的猜疑和折磨。工厂个别领导知道小崔的情况后,虽然也安慰她不可轻生,但不是对她的遭遇伸出同情关怀之手,却首先对她讲的怀孕原因表示无端怀疑。有的人甚至说什么“一次不可能怀孕”,有的说“可能跟厂里某某人胡搞的”,还有的说“可能是跟其他人有不正当关系”,等等。但是调查结果证明,这些怀疑、猜测都毫无根据。这时,二号桥街道干部李万勇来到这个厂了解计划生育的情况。他听到这件事后当即表示“崔娟未婚先孕的原因要搞清楚”,并,主张采取单位、街道、派出所三结合的办法办“学习班”,让小崔交待怀孕原因。厂党委一位副书记也讲“这个办法可以”。就这样,第一次“学习班”于1978年8月22日在崔娟家所在大直沽街的居民委员会办起来,而且把她的母亲也叫来了。当小崔在众目瞪瞪之下,忍着悲愤说了被流氓的经过后,李万勇竟武断地斥责说:“这不可能,哪有这么巧,一次就有了小孩,那除非你的生理结构特殊。”接着又质问小崔的母亲:“你是结过婚生了孩子的人,这可能吗!”别人也跟着讲了许多所谓“政策”“利害”“前途”等话来诱逼。但小崔始终保证自己所说句句是实话。这次“学习班”就以未达到“预期的目的”而结束。

崔娟母女走后,李万勇又对参加会的人说:今天会开得太软,没有压力她不会说真的,咱得想办法给她点压力。于是,第二天他索性到大直沽街办事处去办班。街道主任和派出所长知道后,都不同意这样做,派出所也始终未派人参加,但均未能制止住。第二次“学习班”上,继续对崔娟母女一再追逼:“到底怎么怀的孕?”“既然被,为什么当时不向政府和领导报告,又不告诉家里人?”小崔再次把事件经过和自己的顾虑述说一遍。这时,太直沽派出所所长从窗外走过。李万勇立即追出去,要求支持;遭到拒绝后,他回到屋里却采用诈吓的口吻说:我们不是无头鸟乱撞,是有根据的;刚才派出所同志都说了,肯定不是被流氓,你再不谈出真实情况,那就交给机关处理。居委会主任插话说:“你要不愿意在会上说,可以找我个别谈。”李马上阻拦说:“不,从今天起谁也不准和她接触!”接着,有的又火上浇油说:你不说真的,就让你把孩子生下来,不准送人,也不许扔掉,让你整天托着孩子上下班!临散会,李还命令小崔说:今天下午是你的关键时刻,好好想想,明早八点准时到厂交待。

含恨九泉

两次追逼、围攻,使崔娟饱受创伤的心灵,又遭受一次难以承受的打击。此刻,她追求美好理想的愿望泯灭了,她仅存的生活勇气也已丧失殆尽了。诀别人生的可怕念头再次涌上姑娘的心头。

母亲看到了女儿遭受的一切不幸,而又无法分担和解脱她的痛苦,一种可怕的预感使她精神恍惚地紧跟在女儿身边。散会后,母女俩连家也没回,茫然若有所失地走进了水上公园。

公园里欢乐的人群,争芳斗艳的花草,都唤不起崔娟母女的生活情趣,她们只是久久地徘徊在湖边。她们不明白,为什么犯罪的人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处,而无辜的被害者却受到无端的猜疑、讥讽和追逼?为什么一个遭受的女孩子说出真实话得不到同情,反而被逼着非要编造一套假话不行?为什么苍天无眼,使一个满腹苦衷的青年人无处申辩,无处倾诉?……一连串的问号,使这个刚刚踏入社会的年轻姑娘无法解答。她认为只有一死才能解脱眼前的折磨,洗刷已经蒙受的莫大屈辱,倾泄自己的满腔悲愤……

崔娟最后留下的遗书中写道:“最近两天,领导给我和母亲办班,说我这翻(番)经过不是事实,我肺都要气坏了。……我和母亲的心情非常沉重,父亲高血压,奶奶年纪大,姐妹们知道后怕被她们看不起,领导又这样地强迫压制,不仅压我,而且讽刺母亲,打击她老人家。我们母女俩一肚子苦水不知向何处讲,向何处申!昭雪时间一定能到来,我们的事情一定被弄出真假,水落实(石)出。我和母亲自尽是领导的压迫,使我们有家回不去。”“请活着的人们分析吧!了解吧!调查吧!事情总会有头有后(尾)。”

以上就是这个惨痛事件的全部。在写完这篇报道的时候,我们难以抑制心头的悲愤:一个富有理想而又踏实勤恳工作的好姑娘,在不幸遭到污辱以后,理应得到热情的安慰、关怀和帮助,使她重新点燃起生活的火焰。可是,她得到的竟是蛮横无理的猜疑、追逼。一个街道干部,竟敢凭主观臆断,兴师问罪,恐吓威逼,酿成人命,这是哪家的王法?!退一万步说,即使一个年轻人在生活作风上有些错误,难道允许在众目睽睽下如此威胁吓诈吗!人们不禁要问:人的尊严何在?人身自由的保障何在?法制何在?政法机关的职责何在?人们有权期待对这些问题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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