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生命的呼唤

时间:2022-05-22 07:45:46

一首民歌,成就了尹宜公的一生。

这首歌就是耳熟能详、历久弥新的经典民歌《小河淌水》。在高原十万大山腹地,溪流潺潺,歌声蓦然响起,直入肺腑,满目皆是月光。月光流淌,微风轻拂,一名质朴俏丽的女子,独坐月夜的河边,她的头发被风拂乱,衣袂翩然。她的思念,穿越千山,穿越千年,唤起人们内心中最柔软最忧伤的情愫。

月亮出来亮汪汪 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哥像月亮天上走 天上走/哥啊 哥啊 哥啊/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月亮出来照半坡 照半坡/望见月亮想起我阿哥/一阵清风吹上坡 吹上坡/哥啊 哥啊 哥啊/你可听见阿妹叫阿哥……

单纯的旋律,单纯的歌词,单纯的相思,却直击人类的心灵,成为穿越时空的爱情绝响。“望月怀远”,这是最古典的“中国情感”,其实也是全人类的共同情感。因此,才会引起中外很多歌者热爱,令听众为之动容。这首歌被挖掘、整理、改编至今,被一代又一代的歌手传唱和演绎,也被改编成不同的器乐演奏形式。1953年,青年歌手黄虹带着这首歌到北京参加了全国民族歌舞汇演,随后又在布达佩斯世界青年联欢节上演唱,由此流传海内外。

雅到极致却又俗到极至,用最简洁的词曲表达最深沉的情感,清新隽永而又回味悠长,忧伤却又充满希望。如一幅空灵的青绿山水画卷,如一曲具有无边穿透力的古琴曲。不仅充分体现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也充分展示了挖掘整理者的艺术才华。沧海茫茫,我只取一瓢饮。在民歌的大海中,《小河淌水》只是沧海一粟,而“一粟”即成经典。

几十年后,垂垂老矣的尹宜公回忆起当年写这首歌的情形,彼情彼景历历在目。

1947年,尹宜公23岁,正是雄姿英发的年龄。作为云南大学进步社团“南风合唱团”的重要成员,尹宜公既是积极参与者,又是组织倡导者。此时的合唱团不仅演唱进步歌曲,也积极推介在国内有影响力的民歌。此外,合唱团还办起了进步音乐刊物《教学唱》,由指挥江鹜任主编,意在搭建一个纸质平台,传扬进步文艺。这年春花烂漫的时节,江鹜决定出一期民歌专辑,一帮热血青年投入了民歌搜集整理工作。在这样的契机下,《小河淌水》就要悄无声息地诞生了。

也许是少年多愁,也许是机缘凑巧,也许是情多难已。一个明月高悬的夜晚,尹宜公在云大会泽院前走来走去,思绪万千。借他人的酒杯,浇胸中的块垒,古今文人,大抵如是。尹宜公自然想到了老家小时候经常听到的密祉民歌小调。他的父亲是音乐教员,同样具有音乐禀赋的他,从小耳濡目染,对老家的民歌自然难以释怀。他从密祉众多的民歌小调中选择了《放羊调》和《月亮出来亮汪汪》作为母体,反复吟唱,反复品味,反复修改,填上明净单纯的歌词,用“月亮出来亮汪汪”作歌名。一经改编成功,尹宜公便无比兴奋,连夜找到江鹜,要他看看这首歌咋样?江鹜低声哼了两遍,激动地说:“这首歌太美了”!但他觉得《月亮出来亮汪汪》与原来的调子重名,又太过于直白,建议更名《小河淌水》,一首经典民歌就算是这样敲定了。

接下来的事显得顺理成章。《小河淌水》以尹宜公的笔名“赵华”署名,连同他整理的《绣香袋》、《大理海子挨挨》、《隔山叫你山答应》、《竹四郎》、《狮子滚绣球》等7首弥渡民歌入选,汇同江鹜整理填词的《金凤子开红花》、《豌豆秧》及其他同学搜集整理的民歌一起,汇编成了《教学唱》民歌专集。而《小河淌水》渐渐铺开,终成世界名曲,却是尹宜公始料未及的。

事物就是如此,有时刻意的追求,却与目标背道而驰。而貌似不经意的挥洒,方是神来之笔。尹宜公写出这首歌的时候,只是情有所托、兴之所至、水到渠成。而《小河淌水》一经传唱,便成为绝响。半个多世纪以来,一直经久不衰,并渐入佳境。著名学者余秋雨认为,《小河淌水》与《茉莉花》是中国最优美的两首民歌,在20世纪五十年代即享誉世界乐坛。美国音乐学院将之收入教材即是明证。俄罗斯功勋艺术家、爱乐乐团团长左贞观说,《小河淌水》是最有中国魅力的音乐作品之一。有诸多媒体称,《小河淌水》是当之无愧的“东方小夜曲”,到底是哪位权威人士如此评论,有待于细考。可这首歌不刻意推介却广为传扬,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那么,《小河淌水》的诞生,是不是一种偶然?

记不得是哪位先哲说过,世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

按佛教的观点,冥冥中一切自有天意,一切皆有因果,一切皆有法则。我们完全可以将之归入唯心论而不予理会。但从客观来讲,云南――大理――弥渡――密祉,这样一个梯级递进的地理位置,的确具备了产生经典艺术作品的土壤。所谓“土壤”,应当包括了历史、文化、民情、自然、经济、物候等一切特质的组合。

在我有限的认知里,我始终认为“弥渡”是一个诗意的地名。从何而来?自然想起秦观的《踏莎行》:“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让我窃喜的是我的误打误撞竟然没有错误。查阅资料,弥渡原是一带的水乡泽国,行船时容易迷失方向,故而称为“迷渡”,衍化到今天,便称为“弥渡”了。弥渡是滇西古地,出土的战国铜鼓说明这里的文明由来已久。西汉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汉以滇西祥云、弥渡、凤仪、宾川四地置云南县,属益州郡。弥渡是云南名称渊源最早的四地之一。

关于弥渡有一个著名的传说,也就是白王张乐进求在白崖逊位于细奴逻的事。“白崖”就是现在的弥渡县红岩镇。据《南诏野史》等记载,白王张乐进求见诸葛武侯南征时立的铁柱已被风雨剥蚀,便重铸铁柱,命各部落首领参与祭祀。典礼上,铁柱顶上的金镂鸟突然腾空而起,落在蒙舍部落首领细奴逻的肩上。张乐进求认为是天意,便将白王之位禅让给细奴逻,并将三女儿嫁与细奴逻为妻。后来细奴逻回到蒙舍,建号大蒙国,自称奇嘉王。传说的真实性毕竟需要论证,而事实的真相却是蒙舍部落的崛起,成为了一支雄视中国西南的重要力量。最终细奴逻之孙皮逻阁统一了六诏,被唐玄宗李隆基封为“云南王”。之所以提到这些,旨在说明弥渡具有悠远的历史文化积淀。

中原文明对弥渡的冲击亦始于南诏时期。唐朝对南诏发动的“天宝战争”最终以失败而告终。由于征途迢迢,战后余生的数万中原将士和商贾游民选择了落籍大理,这无疑给包括弥渡在内的云南大地带来了一片生机。明洪武年间,连绵不断的军屯、民屯、商屯和开疆移民活动,带来了一次又一次的民族融合和文化整合。弥渡的本土文化与中原文化的碰撞、交流、渗透、融合,形成了自身的特色。“花灯”这一独特的民间艺术形式便是最有代表性的。在中原已渐次凋敝的花灯,却在弥渡完整地保存下来,并得以传承弘扬。民间的接“灯神”的习俗,正月初一至元宵节的“玩灯”,佐证了“灯从唐朝起,戏从唐朝来”的说法。而有文字可考的密祉正月十五、十六龙灯会,历300年经久不衰。弥渡因此也就堂而皇之地成了民歌之乡、花灯之乡。花灯、民歌多达400多首。2000年2月,被国家文化部授予“中国民间艺术之乡”。2008年1月,弥渡花灯列入第二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扩展项目传统戏剧名录。

此外,弥渡还是著名的“茶马古道”要冲。据唐代樊绰所著《蛮书》记载,境内便有“白崖城”(今红岩镇)、“大庄哨”(今大庄街)、“腰惠铺”(今腰会邑村)等古道驿站。而明代万历《赵州志》、天启《滇志》中记载的“弥只铺”,就是茶马古道上由起始的“马食铺”衍生的一个古驿站。这个古驿站,就是诞生尹宜公的密祉乡文盛街。

1924年10月21日,尹宜公出生在密祉乡文盛街。也许我更愿意称为“马食铺”或“弥只铺”。尹宜公的父亲尹域毕业于省立师范,应当算是知书识礼的文化人了。尹宜公年幼时,他父亲在县城唯一的一所小学学堂教书,担任数学、国文、音乐教师。1930年,还为弥渡中学校歌谱曲。后来,尹域弃教从商,与妻弟赵永亮在文盛街、昆明等地开了“郁盛祥”商号,组织起马帮从事运输经商。尹宜公的堂哥尹宜仁是当年的马锅头。

密祉是弥渡山歌小调的盛产地,也是弥渡花灯的发源地。每一个密祉人血液中都有歌声在流淌。走在密祉的村庄田野里,耳畔总是萦绕着歌声。只要你愿意听,当地的朋友就开唱。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的。那么,生在密祉的尹宜公自小便受到了民间音乐的熏陶,这是肯定的了。而另一个原因,当是父亲的影响。尹域不仅能教学生音乐,还能为县立中学校歌谱曲,说明他有较高的音乐素养。而尹宜公对于民间音乐的热爱则颇有乃父之风。我想,还有一个最不能遗漏的因素,那就是父亲组织马帮经商,使年少的尹宜公接触了很多赶马人,他们来自不同的城镇与村落,不同的民族,只为了“走夷方”。“夷方”的路很远很艰难,他们面对的不仅是物质的困境,还要饱受精神的煎熬。他们有思念、有忧伤、有无奈,一边是前途未卜的远方,一边是妻儿的思念、情人的期盼、母亲的嘱托。就是在这条路上,每个人都走过了另一个心路历程。我想,在中国西南的“走夷方”和西部的“走西口”、“闯关东”从某种意义而言,都一样充满悲彩。那么,想郎、盼郎、恋郎的山歌通过不同朝代、不同地域、不同题材跻身情歌的大海,这便是情理之中了。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年轻的尹宜公一定在一个流淌着月光的夜晚,徘徊在山间河畔,他一定在内心中充满了忧伤的思念。而在此刻,一曲思念情郎的山歌,就像月亮一般在山间升起。那是一名内心比生存更加凄苦的女子,她的爱没有一丝杂质,她的思念柔软而坚定,缠绕在茶马古道上,也一直缠绕在尹宜公的心间。

云南诗人于坚说,真正的诗歌在民间。其实,真正的艺术又何尝不是在民间。从《诗经》、《汉乐府》始,我们熟知的“关关睢鸠,在河之洲”,《孔雀东南飞》、《木兰诗》无一不是民歌中的精品。故乡的民歌小调在云大学子尹宜公的心中缠绕交织已久,经过很多年的积淀,终于喷涌而出。以尹宜公对民歌的热爱与颖悟,再加上后天有意识的学习,尹宜公的音乐才情得以彰显。他依据民歌旋律重新谱曲,再填词,一首堪称世界名曲的《小河淌水》仿佛就是这样不经意地诞生了。但事实上,有千年文化积淀在先,独特的民歌小调、花灯和“茶马古道”在后,通过尹宜公这位聪颖的艺术家的笔,凝聚成流淌的月光,倾泄而下。因此,后来尹宜公也说,这首歌不仅是我的,更是属于我的家乡弥渡人民的。

在中国艺术史上,不乏弱冠之年就扬名海内的天才。唐朝诗人“初唐四杰”全都是少年成名。现代作家张爱玲更是在二十多岁时达到人生艺术的顶峰。尹宜公在二十三岁时写出了《小河淌水》,可谓名噪一时。可惜,由于各种原因,尹宜公虽然出任了一些要职,但直至去世,再没有创作出一首唱响的名曲,实在令人扼腕。

“此生如小河淌水,一世归大江奔流”。这是尹宜公手书在客厅上的联句,概括了他晚年达观、自信、平和的心态。的确,对于他而言,有一首《小河淌水》,已经足够了。

写到这里,我也陷入了一种迷惘:是尹宜公成就了《小河淌水》,还是《小河淌水》成就了尹宜公?

我最早接触到《小河淌水》,是音乐课。师范音乐课本上,就有五线谱的《小河淌水》,歌声柔美的音乐女教师、钢琴伴奏、五十多名少男少女合唱《小河淌水》,这些记忆的残片,一直铭刻在内心深处。步入社会,正是摇滚乐、爵士乐、港台流行音乐泛滥的时代,民乐鲜为人提起。二十世纪末,乐界突然猛醒,似乎都想在源头上寻根,近两年,“原生态”又成为了时下的流行语。于是我听到了以唱《亚洲雄风》扬名的韦唯版的《小河淌水》,蒙古歌手《腾格尔》的男版演绎,还有藏族歌手扎西顿珠、著名歌唱家、宋祖英、黑鸭子组合的不同诠释。眼下最流行的则是谭晶版的《小河淌水》,那种明净、单纯、婉约、唯美把这首歌的内涵把握得极为到位,也最接近这首歌的本来面目。当然,还有更多的知名和不知名的歌手在唱,还会有更多的版本络绎不绝。但是,众多歌手对《小河淌水》的热爱却是始料不及的。而通俗唱法、美声唱法和器乐的加盟又使之赋予了更为丰富的形式。2004年7月27日,在纪念中俄建交55周年中国文化节开幕式上,莫斯科再次响起了《小河淌水》的歌声。同年10月1日,应奥地利政府的邀请,云南青少年艺术团走进维也纳“金色大厅”,把《小河淌水》带入了世界著名的音乐圣殿。而在北京奥运会闭幕式上,《小河淌水》温婉唯美的歌声再次在鸟巢上空升起。此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凝神谛听。正如一名观众写的那样:“2008年8月24日,《小河淌水》与奥运会相遇了,古老与现代、柔美与激情在鸟巢完美结合,迸发出的光芒也正如北京夜空盛开的烟花。”2008年11月20日晚,在“七彩颂歌”大型专题文艺晚会上,云南省改革开放30周年最具魅力十大文化品牌评选揭晓,《小河淌水》位居榜首。新华网报道:“小河淌水,素有东方小夜曲之称,由一首歌而延伸为一个文化品牌。”

2009年一个满眼都是金黄油菜花的春日,我来到了尹宜公的家乡弥渡县密祉乡,瞻仰了先生故居。修复过的故居焕然一新,在众多的房屋中,彰显出当年主人的殷实。在这里,我听到了当地朋友阿亮和阿贵演唱的《放羊调》和《月亮出来亮汪汪》,他们浓郁的乡音和沙哑的倾诉,更接近于民歌的本质。

《月亮出来亮汪汪》的旋律与《小河淌水》颇为相似,但更简单,每个音节长度基本相同,中间没有切分音符,每一句之间没有更多的起承转合。歌词是这样的:

月亮出来亮(呃)亮汪汪/亮(呃)亮汪汪/望见月亮想起我(尼)郎/望见月亮想起我(尼)郎。

主子出门走(呃)夷方/走(呃)夷方/不知何时能回乡/不知主子何时能回乡?

与《月亮出来亮汪汪》同曲调的还有《石匠进山》、《货郎想娘》等两首民歌,两首都以“月亮出来亮汪汪”起头,但叙说的分别是石匠和货郎的生活和内心情感。

《月亮出来亮汪汪》证实了我对《小河淌水》的揣测:这是一首取材于“走夷方”的情歌,而旋律和歌词经尹宜公画龙点睛式的一改,就展现出非凡的艺术魅力了。

另一首《放羊调》是阿亮在饭桌上给我唱的。他烟抽得太多,嗓子嘶哑低沉,歌声就有了另一种味道:

正月放羊正月(着)正(墨)/正月(着)正(墨)/辞别爹娘要起(着)程(墨)/要起(着)程(墨)……

之后便是从二月唱到腊月,把放羊人一年的凄苦生活叙说了一通,这里随意摘录两段:“五月放羊是端阳,菖蒲药酒配雄黄,人家吃的雄黄酒,放羊人儿不得尝。六月放羊热炀炀,放羊人儿披毡裳,大羊晒得咩咩叫,小羊晒得躲阴凉。七月放羊秋风凉,秋风凉凉缝衣裳,有钱人家三五件,放羊人儿衣裳单……”整首歌音节不多,只有六个小节,旋律并不复杂,但低徊婉转,有着别样的忧伤。

尹宜公说,《小河淌水》这首歌主要受《月亮出来亮汪汪》和《放羊调》的影响,这是不会错的。以我这个音乐的“门外汉”来看,歌词和旋律主要还是由《月亮出来亮汪汪》改编,有几个小节参照了《放羊调》。尹宜公原以《月亮出来亮汪汪》为题,可见更多脱胎于这首民歌。而《小河淌水》的旋律既比《月亮出来亮汪汪》婉转、舒缓、悠长,又没有《放羊调》的沉重。更难得的是歌词,只有短短两段十个句子,就把这种亘古的情感展现得含蓄而又淋漓尽致。“哥啊,哥啊,哥啊!”那一声比一声悠长的呼唤,穿越千山万壑,荡气回肠。却没有哭诉、没有乞求、没有无奈,落尾一句却是“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真是一唱三叹,欲说还休啊!的确,用最简洁的词句,表达最复杂的情感,只有大家才能举重若轻。由此可见,尹宜公先生功力不俗。

民歌要成为经典流传,要有如尹宜公先生这样的艺术家介入,进行提炼升华。“西部歌王”王洛宾就是一个例子,如果没有他,《在那遥远的地方》、《青春舞曲》、《达坂城的姑娘》等民歌岂能流传久远?弥渡是民歌之乡,《弥渡山歌》、《十大姐》、《绣荷包》等民歌远近闻名,却难以像《小河淌水》一般穿越时空,驰名中外,其原因不言自明。

一个品牌的树立,必须经过不懈的努力和岁月的积淀。而品牌的弘扬与推广,更需要持久的耐力和智慧的比拼。那么,《小河淌水》将如何担当?

有一个人对《小河淌水》的热爱是绝无仅有的。作为一名江南女子,她倾囊在云南注册了一家文化传播公司,以传播云南民族文化为己任。这位叫邵筱萍的纤弱女子,谈起《小河淌水》竟是泪流满面。

2002年,一个有着清冷月光的冬夜,邵筱萍在自己的生日聚会上第一次听人唱起了《小河淌水》,她竟然流下了感动的泪水:“我的生日是农历十月十五,正是月亮最圆的时候。我当时就像被施了魔法,满眼都是月光,满心都是清悠悠的小河淌水。那优美的旋律,一下子勾起了我的思乡情绪……”邵筱萍说,自己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毫无理由地爱上了这首歌,爱得一塌胡涂。如果说真有什么宿命的话,那么她注定就是为《小河淌水》而生的。

2004年9月,一家名叫“小河淌水”的音乐餐厅在昆明开张了。40多名服务员都是邵筱萍从弥渡贫困山区招来的。当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开端,她已将自己事业的拓展与这首质朴却又唯美的民歌连在一起。

在邵筱萍看来,《小河淌水》不仅是一首云南弥渡的山歌,质朴、纯真,让歌者忘我,让听者共鸣;它更是一首能穿透人们心灵、超越时空的爱情绝响。邵筱萍多次前往弥渡,追寻所有与《小河淌水》有关的故事、传说。邵筱萍说,“当时我就有一个直觉,《小河淌水》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品牌,用来传承、传播云南的民族文化。”她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要将《小河淌水》打造成小提琴协奏曲。上海著名指挥家曹鹏肯定了邵筱萍的想法,并向她推荐了俄籍华裔作曲家左贞观。这是一个拥有中俄两个民族血统、两个身份、两种文化视觉的艺术家。左贞观在中国长大,16岁随母亲回到前苏联。因在音乐领域的杰出贡献,被俄罗斯政府授予“功勋艺术家”称号和“友谊勋章”。香港政府为纪念香港回归而铸造的青铜鼎上镌刻着12个杰出中国人的名字,左贞观就是其中之一。

也就是在2004年9月,左贞观应邀到云南采风。邵筱萍陪他到各地参观,并把弥渡民间歌手李彩凤大妈演唱的民歌录音交给他,希望这些原生态的民间小调能随《小河淌水》源远流长。2005年5月,邵筱萍前往莫斯科回访,她认定只有像左贞观这样深爱两个伟大民族文化的艺术家,才能担此重任。邵筱萍的真诚和执著,感动了左贞观。2005年12月18日,由左贞观作曲、俄罗斯爱乐乐团演奏、在莫斯科电影制片厂录音棚录制完毕的小提琴协奏曲《小河淌水》母带,经人带到中国。一首流传了半个多世纪的民歌,经音乐大师的重新演绎,完成了从淳朴到典雅的完美飞跃。2006年正值“中俄文化交流年”。左贞观带领60多人的俄罗斯爱乐乐团与云南本土的民族艺术家联袂,在昆明和北京连续举办了5场以“聆听云南”为主题的新年音乐会,《小河淌水》以小提琴协奏曲的形式首次演出,令人耳目一新。《小河淌水》植根中国民间,终以西方器乐的形式登堂入室,邵筱萍当立头功。

许多人都不知道,为了这次演出,邵筱萍几乎倾其所有。光是在北京的演出,150多名演职人员的开销就是60多万元。为了筹资,她甚至卖掉了老家湖州的住房。2006年1月5日,在北京大学百年讲堂,当小提琴随着指挥棒在空中划出的漂亮弧线完成最后一个颤音时,雷鸣般的掌声中,邵筱萍呆呆地站在舞台中央,泪流满面……

邵筱萍并没有止步。当她第一次坐在台下听小提琴协奏曲《小河淌水》的时候,脑海里就浮现出舞蹈的画面。云南的舞蹈虽丰富但太实,而抽象的芭蕾舞应该是最能表现这种意境的。坐在旁边的左贞观很惊讶邵筱萍的异想天开,但认为可以一试,并建议她先搞个舞剧本子。在北京的演出一结束,邵筱萍就带着青年剧作家李华到梅里雪山采风。几易其稿后,邵筱萍把故事大纲传到莫斯科。左贞观很快回电:“我很喜欢。”于是,他开始着手将小提琴协奏曲改编成适合芭蕾舞剧表现的交响乐。

2006年4月,邵筱萍再次到莫斯科,和俄罗斯国家芭蕾舞团签订合同。12月,原创芭蕾舞剧《小河淌水》分别在北京、上海、昆明演出,大获成功。不过在邵筱萍的计划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围绕《小河淌水》打造的电影、音乐剧都已排上了她的议事日程。邵筱萍说:“为了喜欢,我会用灵魂去做自己钟情的事。”

在《小河淌水》芭蕾舞剧之前,曾有一个同名的花灯剧。对于这两种艺术样式,我同样不敢妄言。但就剧情而言,我不揣冒昧略抒管见,芭蕾舞剧里那个并不新鲜的神话传说和花灯剧中过于写实的“马帮情话”是不是还显得太单薄?曲高和寡的芭蕾舞剧和本土色彩太过浓郁的花灯剧各有所长,又各有所短。芭蕾舞剧可以直接与世界对接,却难以吸引大众。花灯剧倒是通俗了,却又难以走出省门、国门。有没有一种更为妥当的方式呢?我想,邵筱萍们也许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吧!

邵筱萍是令人钦佩的。她对《小河淌水》的热爱,超越了很多生长于本土的文化人。她大胆尝试的勇气,令如我这般须眉为之汗颜。而她的策划经营才能,则是大理乃至云南文化经营者难以望其项背的。我想起“邻家大姐”杨丽萍,我们太需要这样的艺术家,她是如此地痴迷于艺术,又将《云南映象》推向了世界性的高度。已经有了这样可以效仿的成功者,难道我们还要裹足不前吗?

我想,《小河淌水》作为最具有魅力的文化品牌,定会演绎更多的精彩,彰显更多的活力,成为弥渡、大理、云南乃至中国的文化名牌。

【作者简介】 杨义龙,笔名一苇,白族,中国作协会员、大理州作协副主席,现在大理文化杂志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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