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当我们谈论卡佛的爱情时,我们谈些什么

时间:2022-05-03 10:03:20

流言:当我们谈论卡佛的爱情时,我们谈些什么

雷蒙德・卡佛是谁?美国自海明威以后最伟大的短篇小说家,村上春树、苏童、王朔都是他的粉丝。这个在中国文学青年中隐秘流传的名字,国内上次出版他的小说集已是十几年前。所幸,他的小说集《大教堂》中文版终于在年初上市,《请你安静些,好吗?》《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谈些什么?》等五部代表作也将陆续出版。而随着卡佛作品日渐为人熟知,他的感情经历也渐渐浮出水面,当我们谈论卡佛的爱情时,我们谈些什么?

“为什么这么多异常天才的男性作家,从雪莱、柯勒律治到雷蒙德卡佛,做丈夫都那么令人绝望――要求他们的妻子作出巨大的奉献和自我牺牲,然后回报给他们娶的这些勇敢的、理想主义的年轻妻子的却是冷酷无情,不忠和不负责任的行为?”这是2006年,雷蒙德卡佛的结发妻子玛瑞安・卡佛出版回忆录《过去什么样》时,《纽约时报》发表的书评开篇。

卡佛去世时正当50岁壮年,40岁后文学声名渐高,却罹患肺癌英年早逝。在他的身后留下了两个女人,一个是被他称为“我的爱,我生活之爱”的结发妻玛瑞安;另一个则是去世前一个月才正式结婚的妻子苔丝・加拉格尔,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两个女人都是他的遗孀,没有她们哪个,都不会有卡佛。

在爱情路上,我们都是新手

她是卡佛20年的妻,用自己给人包草莓的钱替他买了第一台打字机;她是他的喜悦,他的痛苦,是他爱情路上20年的新手与对手。

以卡佛小说《新手》的主旨“在爱情的路上,我们都是新手”来形容卡佛与玛瑞安的关系是最恰当不过的。在这段卡佛成长为知名作家的积蓄期,贫穷、困苦、酗酒,外遇、暴力、头破血流,分手又和解,和解再分手,他们就这样在互相撕咬中理解着爱情,感悟着生活。

那一年,是1957年,16岁的少女玛瑞安嫁给了19岁的卡佛。她刚从一所私立女校毕业,身孕就要显露。蜜月中的新郎显得有些不安,在新婚旅行的第二天,他踌躇着对妻子说:“亲爱的,如果将来让我在你和写作之间选择……”他说,“我会选择写作。”一头金发的小新娘眨着眼睛,一脸幸福地允诺,“我永远不会让你面临这个选择。”她说她将牺牲梦想,“去做一个女人”,她要让他两样都得到。这就是玛瑞安,卡佛诗歌里最常出现的玛瑞安。

她两年为他生了一双儿女。然后开始做女招待,当接线员,做她所能找到的一切工作,以供给卡佛上大学的学费和一家四口的家用。卡佛作为一代短篇小说大师的命运,是从玛瑞安买给他的第一台打字机上开始的。她用给人包草莓的钱,为他开启了一种新人生。20年里,他们从一个城市辗转到另一个城市,生活中永远是付不清的账单,停不下来的吵闹。卡佛总是抱怨他写作时,经常担心因为付不起房租,屁股底下的凳子被房东拿走;他总埋怨自己刚有点思路想要写作,一个孩子就会跑过来,对着他大叫:“爸爸,我要喝水。”而实际上,他与她的日子,几乎是他所有小说的来源。当年卡佛的《大厨的房子》刚在《纽约客》上发表时,玛瑞安看到它被归为“小说”还有些不满,她甚至向杂志抗议,说它不是小说,它就是她和卡佛一段生活的真实描写。1967年是卡佛人生的转折点,《请你安静些,好吗?》被选入《美国最佳短篇小说选》,一颗文坛新星正在冉冉升起。可是生活的重压使他渐渐染上了酗酒的恶习。

他们一起酗酒,然后激烈争吵,酒醒后又互相依偎。在最令人难堪的日子,卡佛几次对她暴力相加,甚至用伏特加酒瓶打破了玛瑞安的头,玛瑞安在被送医救治时已经流失了全身60%的血――然而从急诊室里走出来,她仍然坚持要回到卡佛身边,迈往那间廉价租住房的脚步坚定而决绝。他们深爱对方,以极度欢喜和极度痛苦的方式。熟悉卡佛和玛瑞安的人都说,当他们在一起时,他们“从一个梦做到另一个梦,每一个新梦都跟下一个一样美好,都像具有实现的可能性,可是眼前的梦实际上却越来越糟,越来越可怕。”

1977年,卡佛说他想独自去艾尔帕索。再往后,他们21岁的女儿怀孕,玛瑞安给他写了一封长信,但卡佛只字未回。那年感恩节后,卡佛写信通知她,他已经邀请苔丝和他一起生活了。

请你安静些,好吗?

作为遗孀,苔丝太想要掌声了。对卡佛的文学成就,她总是尽其所能地提供细节,给世人以她和卡佛这两位文学家共同制造卡佛作品的丰富想象。

其实在卡佛离婚前5年,同为作家的苔丝就走进了他的生活,并且已经用一只喷了香水的粉色信封在玛瑞安面前出过了场。卡佛在他生命的最后十年惦记的“好女人”都是开朗健谈的苔丝,因为被这个好女人爱着,他自言“赚了”。

似乎与苔丝在一起后,尤其是1982年和玛瑞安离婚后,他的好运的确纷至沓来。因为1983年春,卡佛就获得美国文学艺术院颁发的“施特劳斯津贴”,同年秋,小说集《大教堂》出版,旋即被提名普利策奖。

然而此时衣食无虞的卡佛,并不是最有力量的卡佛。甚至因为过多的社交干扰,卡佛有段时间完全写不出东西。最后,他回到了安吉拉斯港的“天接屋”,苔丝说那是她用自己写诗的钱买的一处带有海景的大房子,可是,从窗口望去,就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海湾里玛瑞安和他的两个孩子。卡佛在那里住了两个月,奇迹般地写下了200多首诗,其中的一首却是《致苔丝》。

1988年卡佛因肺癌去世后,苔丝作为遗孀,迅速占据了所有与卡佛有关的角落。她太想要掌声了,以至尽其所能地提供细节,给世人以她和卡佛两位文学家共同制造卡佛作品的丰富想象。于是她挑起关于《大教堂》到底是卡佛构想还是苔丝构想的争论,于是她放言卡佛小说的极简风格并非卡佛本意。可是为什么苔丝在2003年出版的传记最终还是叫《灵魂上难以摆脱的人:再和雷蒙德卡佛过十年》?而没有像她一直宣称的那样突出自己的名字,叫《灵魂上难以摆脱的人:苔丝・加拉格尔和雷蒙德・卡佛的文学关系》?她终究还是要借助这个名字,可是她又不甘总与这个名字连在一起。

卡佛没有处理好他的后事,在他去世后不久,玛瑞安和苔丝就因卡佛作品出版权的纠纷打起了官司。可困苦半生的玛瑞安又怎能赢过整日与文字过招的苔丝?最终,玛瑞安什么也没有得到,甚至在2006年出版与卡佛生活的回忆录时,涉及卡佛的照片和文字,玛瑞安都面临着要依照法律征得“卡佛遣孀”“文学遗产执行人”苔丝同意的局面。不过在回忆录中,她仍然称他“我们家的爸爸”。

这些心碎的日常故事,用了玛瑞安的整个生命来写。“这一生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吗,即使这样?,我得到了。/那你想要什么?/叫我自己亲爱的,感觉自己,在这个世上被爱。”谨以卡佛最后的诗作献给这位成全了一代短篇小说大师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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