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京都。

京都指一个国家的都城，当然也是指日本的一座城市，事实上，她确实曾经是这个国家的都城。

“隋之奈良，唐之京都”。作为日本历史上著名的两座古都，这一句话已让人分出姐妹花。京都确实是仿唐长安城所建，街道基本横平竖直，即使路痴到此，只须在地图上找到要去的位置，数着数也找到了。大抵是第几个路口左转，再第几个路口右转而已。

京都不是那种一下子会打动你的地方。像略施粉黛的美女，不是一下子艳光四射，而需要你仔细去品味才行。你看着她头发黑亮柔顺，皮肤晶莹紧致，气息香甜自然，谈吐大方得体，便知无营养不良，无遗传疾病，无熬夜疯狂，无不学无术。虽于红尘道场，亦识乃大家闺秀。京都确实被保护得很好，古代曾为都城，有历任将军幕府，极少硝烟炮火，据传因为天降大雾，二战中还躲过原子弹一劫，真是上天眷顾的福地，像极人间的金枝玉叶。

这里不仅微缩了唐长安城的景致，亦流传了古代的种种风韵。金阁寺、银阁寺、二条城，还有沿八坂神社一路下去，山势渐高，高台寺、清水寺皆人潮汹涌，各色店铺林立。若你喜欢各色瓷器文玩，一定移不动脚步，酒器茶具，乱花入眼，分外撩人。

特别值得一提的红叶庵，在长乐寺山门甬道旁。早在舒国治的书中看到，初入时亦觉惊奇，没想到这么小，目视之地已了然全貌。待静坐后，慢慢品出壶中天地味道。女主人捧上香茗，饮之惊艳。未知世间有如此美妙，像极Comme des Gar？ons的Kotyo同名香水，闭目品之，如入佛堂大殿，古木传香，仿佛经年的老寿眉集数倍之味，回甘如饴原是京都老字号一保堂的出品。点了一份招牌抹茶红豆冰沙，味道惊人得好，再看庭中小景，连屋带院方圆不足百米，皆郁郁葱葱，流水叮咚入耳，红色花伞斑驳惹眼，单是这两样足以留你坐上半日亦不觉得闷，人未离此，已动了要故地重游的心。

看长日将尽，转下山来，悠悠过祗园，踱入花间小路。原先此处并不开放，后来才允许游人进入。你若运气好，真能遇上艺伎出行。但见满头花钿，衣裳招展，却是行色匆匆，低头不语。不及见明眸红唇，闻花香细语，只望着雪白兰颈，听木屐玲珑声远。

虽然不是樱花季节，鸭川的人潮亦如河水川流不息。尤其在夜晚时分，京都呈现出分外的妩媚，像是借由月亮的引力与酒精的触媒，催化出一种独特的风韵，不过亦是浅浅淡淡的、自然流畅的感觉，如酒后微醺，伴轻风习习，怀古追今。

在这样一座城市中，古寺与高楼、西装与和服，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却丝毫不让你觉得穿越，倒是仿佛让你的思绪，回到千年前的盛唐，让我一下看懂了伍迪・艾伦的电影《巴黎漫步》，似乎不远处就会是李白、杜甫，亦有晁衡、空海……也许杨贵妃当年真的东渡于此，她的曼妙身姿还偶尔出现在某个艺伎的裙摆和舞步间。

舒国治说，他是门外汉看京都，对京都而言，也许我们永远都是门外汉，始终看不透她的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