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京都 / 日本京都游记

千年的时光从此经过，留下风，留下云，留下一丝丝痕迹供我们去探寻。京都，在历经千年的唐风后，让我领略到了不曾中断的文脉。

持续千年至今不断的宗教活动，使得京都承担着沉甸甸的内核，远不是轻盈飘荡在关西地区的一片绿叶。

那天下着小雨，我们初到京都的市区，感觉和我们并无太大差异，主要是左行制的原因，因此无论是上下车还是过马路，都需要适应一下，不过好在我们是乘朋友的车，要不这么短时间恐怕也难以习惯。而路面上的车，最大的特色就是小，3米左右的小排量车长构成了日本K-car的显著特征，同时为了保证空间，都把车头设计得很短，加高车顶，看似古灵精怪，但是却非常实用，也很适合在市区内停车和小巷内穿行。

下了车，走在游人如织的石板路上，刚才还是一片现代繁华，转眼间仿佛回到了千年之前――唐代。是的，京都自恒武天皇建都之始，就是在风水思想的参考下和依遣唐使的所见，复制唐都长安的建制和布局而成。，历经千余年，虽历经诸多纷乱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浩劫，但总算基本保留了下来，这其中也免不了像梁思成等古建专家，摒弃民族、国籍的界限，在美军轰炸之前提出保护古迹的感人事迹。

和风轻舞的华年

缓步走在小街上，偶尔能看到一些身着传统和服的当地妇女，当然更多的还是为了体验的各国游客，有的还适宜地撑起纸伞。跟在她们后面，仿佛感受到了阵阵和风拂面而来。两侧商铺琳琅的货架上，全部摆满了洒金小伞、和纸信笺、民族服装等各式传统商品，在全球化浪潮冲击和为各国游客提供服务的最前线，能留有住这一份坚守和执着，或许也可以看作是文化传承的一个侧影。

听，雨声淅沥；观，烟波浩渺。要是没了每年依信而知的这丝雨，文化也许会被吹干。杏花不开，杨柳不绿，青苔不润，石板不湿，山不朦胧，水声无韵，于是诗也无情，墨也呆滞，下笔处“山水”何来。春雨一滴，成为了我们所有人的精神甘露。它滴落在瓦片上，在心中激起一道涟漪，成就充满着理性的诗意，小雨阻碍轻轻飘洒，舒展而轻盈。

沿着石阶拾级而上，去参观数次被毁而又重建，也是当今京都最为古老的寺庙――清水寺。不同于国内景区，这里根本没有大门，走了很深也未见售票处，只是在最核心的悬空主堂前，有一小售票窗口，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世界遗产门票仅仅是一张很小的薄纸，而票价大致30元人民币，让我在习惯了国内动辄200以上的景区门票后心里一振。

这个悬空的木结构主堂由139根纵横的木柱支撑起来，宛如一个巨大的舞台，远远看去，虽然没有雕栏玉砌，也没有琉璃镀金的装饰，只是近似于黑的一座大殿，但是在森林的环抱中，以及游人祈愿敲击的钟声中愈显肃穆。其实说是大殿，里面也仅仅拜访了几尊神像而已，而且三面透风，形成的是一个开放的环境，但这却丝毫不影响钟声的传递，余音绕梁，回荡在山谷。

顺着山路向下走，远远就可看见有很多游客在排队，走进一看，每人手持一把木勺分别在三个池中舀水，原来这就是分别代表健康、长寿和智慧的三股泉水，也是清水寺因以得名的神奇之水。喝了沾染传奇色彩的水，再回望山顶，阳光从高耸的木质塔尖后照耀过来，眯起眼，又好似有一道彩虹，将这里笼罩在一个虽不断被人瞻仰，却又不被打扰的宁静之地，时间也一直停止在那一段和风轻舞的华年。

语言和声音在此汇聚

纪录片《人类》中，龙安寺的僧人和背后的一片白沙，只是整部影片的一个瞬间，也没有任何旁白和过多注解，但是安静中却蕴含无比的力量。那时恰逢我情迷园林景观，知晓龙安寺的一片白沙和其间的石块更是日本枯山水园林的典型代表。这种利用石块替代常规园林中的假山，用白沙代替池水，石块周围精心划出的一圈圈轨迹，就是在模仿流水碰撞山石后形成的层层涟漪。在这区区二百多平方米的面积内，用静止的沙与石，模拟出了流动的山和水；也用象形的运动，容纳了淙淙的叮咚交响；用微观的人为堆砌，效仿了无垠的自然运行规律。千人所看，便有千种解释，因此也就有不少游客坐在边上的木栈道上，久久凝视、思考甚至沟通。

这就是龙安寺的魅力，也是日本审美艺术发生重大革新时期的珍贵见证。由室町时代传颂至今，虽本尊释迦如来的雕像早已不见，同心波纹幻想而出雨水溅落池中或鱼儿出水；白沙、黑石，从色系深浅变化中可找到与彼物的交相调谐之处，当观者远眺时，分明能感觉到“水”在高耸的峭壁间流淌，在低浅的桥下奔流，所有的语言和声音都在此汇聚而又转瞬消散，然而却把具象凝练为抽象，印刻在在艺术走过的地方，在诗被阅读的地方。

璀璨辉煌的最佳注脚

对于祗园的印象，源自之前的电影《艺妓回忆录》，里面错综复杂的小巷，以及每晚的笙歌燕舞，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场面记忆犹新。因此这次来京都也把祗园作为必选地，不为那些冷艳的艺妓，也为那些古朴精致的小巷。朋友把我送到最著名的花间小路，告诉我从这里进去便是祗园的精华，时间巧的话可能还可以赶上艺妓表演。下车步行，刚开始还有些失望，大致看去和北京的锣鼓巷类似，只是两侧仿古建筑，售卖一些传统工艺品或者纪念品之类。不过越往里走，越发现，原来在复古的外貌下，这条文脉依然在延续，只不过是在商铺、游人的繁华下暗涌，可能很小，小到仅仅一闪装饰精美的民居小窗；小到当地人擦身而过时的一颦一笑。季节的原因，五点多的时候天已全黑，昏暗的路灯无法照亮路面，只剩两侧房屋门前的广告和窗户洒出的温暖光线。氤氲中，不时有和服女子快步从身边走过，木屐清脆的敲击石板路面。顺着他们的步伐，我也不知不觉来到了甲部歌舞练场，这个在旅游攻略中出现过的地方，看了介绍，正好马上就有演出，赶忙买票进去。

在节奏缓慢的古老音乐伴奏下，日式煎茶、插花、狂语和我最期待的艺妓表演依次上演。在艺妓手中飞旋的扇子、轻盈的纸伞和木偶一般的舞蹈，虽然能明显看出是旅游表演的性质，但还是博得不大剧场坐满的欧美亚非的游客阵阵掌声。走出剧场，街角转进另一条无名小巷，这里游人少有涉足，因此更加接近纯粹的古式民居。木质推拉门上无一不悬挂一块门帘，往往门口还摆放一盆修剪整齐的盆栽植物。

阵阵清风吹过，婆娑树影投射在干净整洁的小巷上，灯光又被地面反射着，蓦然发觉，这看似熟悉的和风，分明就是穿越千年的唐风，带着厚重古朴，而又包容并蓄。有自明治维新全盘西化开始的博观约取，到今日的厚积薄发，才得以成就今天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经济体。厚重的历史并没有成为前进的负担，反倒成为璀璨辉煌的最佳注脚和稳定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