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医生”与他的复古匠心

时间:2022-04-19 07:47:08

“文物医生”与他的复古匠心

2017年4月20日上午,阳光拖出老树遒劲的影子。

重庆市文化遗产研究院里,那位被返聘的文物修复专家又来指导工作了。

64岁的王海阔身着藏青棉衫,脚蹬黑布鞋,从楼层巷道里走过时悄无声息。

间或对面有人过来看到他,总会喊一声:“王老师好。”院里没人不认得这位重庆文物修复发展史的见证人和参与者。

王海阔看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青春岁月……

窥门:拔剑四顾心茫然

1981年8月的一个清晨,知了的聒噪早早开张。

趁着气温还没上去,王海阔骑了哥哥的嘉陵摩托车,一路疾驰。

穿过逼仄的盘山小道,摩托车在重庆市中区(现渝中区)枇杷山正街72号前停下来。

高大的建筑院落门前赫然挂着一块牌匾――“重庆市博物馆”(现重庆市文化遗产研究院)。

青年的新潮和博物馆里的沉静格格不入。

“这将是我开启新事业的地方。”28岁的王海阔带着满脸自信,在博物馆工作人员异样眼光的注视下,昂首迈进了博物馆的大门。

要说专业,王海阔的确不是科班出身,他是以工人身份进入重庆市博物馆的。

但王海阔很有底气,毕竟他此前在重庆市北碚玻璃模具厂当了九年模具雕刻钳工,甚至还带出了几个徒弟。

“青铜器再神秘,也属于金属大类,做活离不开钳工的錾、锉、锯、磨等功夫,只不过我原来做的是铸铁模具而已。”王海阔心想。

报到完毕,王海阔有些志得意满地来到陈列部的文物修复室。推门一看,里面只有两个人。

“我们这儿终于又进人了。”比王海阔小四岁的姚志新,显然很欢迎他的到来。师父蔡长信有些不苟言笑,他放下手头修复的器物,给王海阔讲起了文物修复工作的性质和要求。

王海阔敏锐地察觉到,这可能是个不太受重视的冷清之地。

王海阔从工厂带来一个习惯,每做一件东西,就记录在专门的小本子上。

不过,到博物馆三个月了,他新买的小本子上却记得很少。

想想,被陈列部叫去帮忙搬文物布展的次数倒是比修复文物的次数还多。

“什么时候能做点有分量的东西?”收起小本子,王海阔有些沮丧。

其时,重庆并没有多少重大的文物发现。不想干等,王海阔觉得自己也许还能做些什么。

明志:长风破浪会有时

1982年初,王海阔成了博物馆图书室的常客。

“又来看书啊?”图书管理员亲切地跟他打招呼。

“您早,我想问一下这本书有么?”王海阔指着书单上的书名问道。

“有,就在那个架子的第二排。”管理员查了查书卡,用手指去……

“哎,还是不行。”王海阔合上书,心里犯起了嘀咕,“咱们这个行当的书真少。”

这不是王海阔第一次失望。

之前他到处请教别人,好不容易搜集了一些跟文物修复相关的书,但却发现这些书里只有一些零散的文物修复知识。

想当初,自己离开工厂时随身带走的那本售价八毛五分钱的《钳工》,系统地梳理出了钳工所需的知R技能,怎么文物修复技术反而没有专门成体系的指导教材呢?

王海阔暗暗立志,将来一定要通过自己的文物修复实践,写一本像《钳工》那样的关于文物修复的专业教材。

1982年11月,重庆市交电公司在市中区(现渝中区)临江支路进行基建施工时,现场考古发掘出土了大量青铜器。

残破的青铜器碎片被送进重庆市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室。

王海阔眼睛都看直了,心里很是兴奋,这不正是自己一直等的那阵东风么?

这批从西汉墓群出土的青铜器,因为气候土壤等原因,锈蚀破损严重,没了铜胎,无法以传统的锡焊法完成修复,只能通过创新修复技术来修复。

此前,师父蔡长信也看中了四川美术学院用来复制泥塑版本《收租院》的玻璃钢成型技术,便想到将其应用到文物修复中。

面对破烂成渣一样的青铜器碎片,师徒三人却像看到了宝贝。

不久后,这批青铜器修复完成。

王海阔将应用新材料技术修复文物的过程作了总结,并撰写文章,投稿到《考古与文物》杂志。

“写这有啥用?”小姚不太理解。

“这么好的技术,不应该只有我们知道。文章虽小,万一能为今后文物修复技术学科的形成添砖加瓦,那多好。”王海阔说。

因为当时的文物专业期刊没有为文物保护修复技术开设专栏,王海阔的文章足足排了三年的队。

1986年,《应用玻璃钢修复文物》一文终于发表了。

成名:一日看尽长安花

“看嘛,文物修复那群人做事拖延,一天都在耍。”

1987年,王海阔无意间听到这样的非议,心中有些愤懑。

怎么反击?王海阔想起了王川平馆长说的一件事――巴蜀金银错犀牛带钩因展厅陈列安全条件受限,无法展现给观众。

于是,王海阔主动找到馆长:“馆长,巴蜀金银错犀牛带钩交给我来复制吧。”

巴蜀金银错犀牛带钩是国家一级文物,造型纹饰极其精美,几乎代表了战国时期巴蜀青铜器的最高技艺。

“业内很少有人能做这么精细的金属錾刻,这点我在行。”王海阔“大言不惭”。

话是这么说,毕竟是极其珍贵的文物,复制过程中容不得半点闪失。

王海阔翻看了许多文献资料,尽量还原出这件文物最初的制作过程,最终提交方案,决定采用失蜡法、镂刻、镶嵌等传统制作工艺,对文物进行原汁原味的复制。

复制方案获国家文物局审批通过后,王海阔立马开始操作,他给自己预定的复制时间是一年。他不担心自己的手艺,但对外部条件有些担忧。

铜坯得找工厂浇铸完成,该器最薄的地方不到两毫米,不采用精密铸造无法成型。

四川仪表十厂精密铸造技术过硬,也愿意接活,这让王海阔安下了心。

王海阔兴趣浓厚,投入了大量精力,一套工艺下来,几可乱真的复制件竟然比预期提前半年完成了。

“这算是我一生中最出彩的东西了。”王海阔摸摸复制件,有些爱不释手。

相较于工厂的批量流水生产,文物修复全过程是以独立的工作方式完成,这种成就感让王海阔很是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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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在陶瓷器修复室,90后龙杰戴着类似防毒面具的口罩,撸高了袖子,弓着腰埋着头,拿着蘸了釉的小刷子,不停地刷在一张不到半个巴掌大的滤网上,釉料透过极其细密的滤网,均匀地涂在一件刚补了形的陶器边沿。

“小龙是我院文物修复师承制培训的第二批学生了,他以前在四川艺术职业学校学的就是文物修复专业。”王海阔在旁边介绍说。

2005年,重庆市文物考古所(现重庆市文化遗产研究院)从重庆市博物馆独立出来,王海阔即将成为文化遗产研究院第一个退休的人。

但他怕院里文物修复后继无人,技术断代,就找到领导,请求开展师承制培训,公开招收徒弟。

院长听了很高兴,并决定立即实行。

第一批学生来源很杂,比如孙少伟,就是王海阔从三峡考古的工地上寻来的。

孙少伟那年三十出头,是工地上使洛阳铲探寻墓葬遗迹的一把好手,一次协助王海阔做室内文物修复工作时,被王海阔一眼看上:“你小子挺有天赋,跟我回去学文物修复吧。”

孙少伟却很为难,自己老大不小了,何必转行。

“你现在在工地上是技工骨干,今后考古专业的大学生多了,就不一定了。还是跟我回去学门硬手艺吧……”

后来,孙少伟眼看着文物保护修复事业发展,心中很是庆幸自己遇到了伯乐,改变了命运。而王海阔的慧眼还不止于此。

“多亏王老师不拘一格育人才,现在我们青铜、铁器、陶瓷都能做,但又各有擅长。”精通铁器修复的女修复师小吕笑道。

“不要打马虎眼,我跟你们说的技术论文写了没有?”王海阔问。

每隔一段时间,王海阔都要督促弟子们写论文,进行理论总结,以提升他们的业务综合技术能力。

“现在我国文物保护修复事业发展得多好,咱们院的文物修复技术水平也算走在了国内前列。学历低没什么,不能没了志气,不要浪费了好平台给你们的机遇。”

“知道啦,王老师。”一众弟子赶快回应。

午休完毕,他们又各自回到岗位上,拿起了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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