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厝村“好人”赖昌星

时间:2022-04-18 09:04:50

夏日正午的太阳照耀着烧厝村村口的牌坊,漆金的大字明晃晃地透出光来,途经此村的人都不免抬头张望。村名几近剥落,牌坊上的金字“旅港赖昌星先生捐建”却依然如新。

牌坊两面镌刻碑记,记载着赖昌星捐赠65万元修村路建村门为公益,“此乃造福人群裨益后代之善举特立碑记永铭千秋”,一碑由烧厝村委会镌刻,另一碑由晋江市青阳镇政府镌刻。

落款癸酉年,公历1993年。

这一年,赖昌星前往厦门,着手成立“厦门远华集团有限公司”,商业版图渐次铺开。烧厝村及邻近的几个村庄,不少年轻人跟随赖昌星去了厦门,在远华集团旗下的汽车、香烟、成品油、电器等各领域参与走私。上世纪90年代的东南沿海,走私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次年,厦门远华成立。带走家乡不少青壮劳力的赖昌星回到烧厝村,在这个宗亲意识强于村政管辖的乡下设立了慈善基金。凡59岁以上的老人,每年可以领取三次老人年金,每次1000元,据当年的村干部统计,近1000个老人获益。

18年后的2011年7月24日,烧厝村的祭祖日,村民们聚集在祖厝,女人们围绕着赖氏先祖牌位上香上供,这个村子的村民多是虔诚的佛教信徒。这一天是出逃加拿大12年之久的赖昌星被遣返回中国的次日。在加拿大,他皈依了基督,跟随牧师远志明,往来于各种布道会。

穷苦出生,至发迹,到流亡加拿大,赖昌星的轨迹,与烧厝的村民早已形同天壤。但聚集在老人会里的村民提起他,仍一点不生疏。即使在加拿大流亡的日子,赖昌星逢年过节依旧会来电话向村里的老人们表达问候。

在赖家老宅边上,几个中年人用闽南话闲扯着赖昌星在加拿大的生活,满是关切的言谈,似乎赖昌星从未曾离开烧厝老宅。提到遣返,他们开始唉声叹气:“也帮不上什么忙。”

烧厝村邻近的远华中学,赖昌星曾捐赠800万元,并冠以“远华”之名。赠款尚未全部到齐之时,他便已案发逃命。如今,学校守门的外地保安用普通话高声议论,称赖昌星罪大恶极,早就该被枪毙。他们眼里的赖昌星,来自官方正式的记述――走私涉案高达250亿元,腐蚀近400名国家干部。

外逃12年后,他与这个国家、这个地区依然如影相随。

逃不脱的遣返

2011年7月23日,晋江市青阳镇烧厝村的村民们一整日都守着网络与电视,等待一架从加拿大温哥华飞往北京的AC29次航班。

消息是在当日上午传开的。前一日,赖昌星在加拿大的遣返案官司败诉。仅一夜间歇,他便被加方人员押送至遣返回国的班机。这原本会是当日最大的新闻。

但就在这一天的晚上,分别从杭州和北京出发的D3115次和D301次动车发生追尾事故,完全冲淡了赖昌星被遣返归来的新闻热度。海内外都将主要注意力转向了火车事故,多年来中国铁路高速发展,狂飙背后的隐患,在一个突然的时点爆发。

这一隐喻同样也适用于赖昌星。“赖昌星从一开始就跳上了中国经济改革的过山车,而且一发不可收地径直驶入了中国政治和经济体系中最黑暗的深处。”美国人麦健陆(James McGregor)在著作《十亿消费者》中如此描述。

1978年赖昌星刚起步时,有兄弟姐妹八人,四女四男。他在男孩中排行第三,家里人呼其“阿三”,同村人则称“阿星”。现在,两个哥哥均已身亡,四个姐姐中也只剩一个旅居海外的尚健在。赖昌星与前妻曾明娜离异。小三岁的弟弟赖昌图,因远华案被判有期徒刑15年,两年前获假释出狱,今年7月份刚刚假释考验期满。出狱后,赖昌图被同村村民询问起监牢生涯,皱起脸回应:“当然是吃苦,不要再问。”在监狱里,他愿意提起的是能够阅读《知音》杂志,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成为赖昌图在监狱内唯一的精神依托。

而曾因“”不得不在小学三年级辍学回家种地的赖昌星,在被遣返回国当日,黑框大眼镜将其装饰得更像一个文化人。今年7月初被加拿大边境服务局(CBSA)拘留后,他的朋友与家人即未再得到其讯息,他最后一个电话打给旧日的朋友,让转达其弟:“我有信心,莫烦恼。”

赖昌星被拘留48小时后的聆讯于温哥华时间7月11日下午1时进行。上次被加拿大边境服务局拘留是2009年。此番再次被拘,依据赖昌星的好友猜测,或许接受遣返是赖昌星与中国政府已协商好的结果。在流亡的12年中,赖昌星从未中断与国内专案组及亲戚朋友的联系。

2000年11月起,因违反移民法被加拿大警方拘押在看守所的五个月问,赖昌星有自己的单人房、可活动的大厅、可收看中文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也可拨打国际长途电话。早晨7点,赖昌星就会酲来,这是北京时间的晚上10点,赖昌星会打电话给国内尚未失去自由的亲友,他不会落下当时远在中国大陆进行的厦门远华特大走私案查办中每一个进展,而给烧厝村内的老人们打电话问候,也是他平常必循的礼节。

2009年6月,赖家在晋江烧厝村新修的铁棚无端被拆,此铁皮棚是赖昌图出狱后着手的第一笔生意――他打算开办印花厂,从开工到竣工的每一步骤,赖昌星几乎都亲自过问。

铁棚被拆当天下午,远在加拿大的赖昌星,通过越洋电话斥责当地官员。这起不大的拆迁事件也因赖昌星的不满引得专案组的关注。专案组人员连夜电话,不停安抚赖家人。

当时正值赖昌星前妻曾明娜引其女赖真真归国,此举被认为是为“引渡”赖昌星投石问路。曾明娜回国后并未受到刑事追究。据曾家人称,曾明娜亲弟曾明育因远华案被判有期徒刑20年,即便减刑也至少需服刑满10年。曾明娜的回国,是为了换得其弟出狱。

近两年赖昌星儿女归国以后,自办公司,生意顺风顺水。而赖昌星在加拿大已经历了10年的诉讼,几乎穷尽加拿大的所有法律程序。这一次,他结束了在加拿大形单影只的生活,回国面对阔别12年的人和事。

等待他的有未知的审判和坐监的方式。唯一能确定的是,2011年初《刑法》修订,取消了13项经济犯罪的死刑,走私罪的7个死刑罪名中有4个被废除,其中就包括走私普通物品罪。赖昌星未来可能的刑罚,最重也只是无期徒刑。

“一个人对付不了一个国家”

在加拿大的日子,曾明娜不得不依靠精神疾患药品缓解。丈夫过去是个能够操控一切的人,即便在澳门的上,赖昌星也因记性好会算牌,总被幸运之神光顾。但在加拿大的这段日子,赖昌星已无力再操控这盘赌局。

曾明娜在1999年远华案发后,与赖昌星一同逃往加拿大,随行的包括他们的三个孩子以及赖昌星的情妇蔡玲玲。落魄之际,赖昌星依旧花费折合人民币800余万元,购入温哥华西57街一幢上千平方米的花园式豪宅。

他与曾明娜刚结婚时,婚房却只是赖家祖屋内一问不到10平米的

小房,仅能容纳一张床与一架梳妆台。直至今日,屋内昏黑,布满灰尘,摆设仍如赖昌星离去之时,村民们用一把铁锁扣住房门。

曾明娜的母亲蔡秀猛每与客人提起赖家人的遭遇,便愤愤不已。她总说,当初她是反对这门婚事的,“阿好(曾明娜)半点好都没捞着,吃饱撑着帮赖昌星管那个公司。”

蔡秀猛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在晋江这个港口城市,信仰多元。1949年后,主要有四大宗教,流传千年的佛教,五代时期便已在泉州兴起的道教,宋代流传起的伊斯兰教,而不少归国侨胞及家人则信奉基督教。

赖昌星逃到加拿大后也加入了基督教会,似乎生活的跌宕起伏使得他不得不寻找信仰支撑。不过,更多的时候他泡在温哥华唐人街和西区百老汇街的。有记者询问起,赖昌星便称:“这是为了排解恐惧。特别是在头两个月,每天都听到很多不好的消息,就只好到去麻痹自己。”

即便在加拿大充满恐惧,不得自由,比他大十岁的大哥赖水强在专案组的要求下屡次劝解,赖昌星仍拒绝回国。

据《香港商报》所刊载的《厦门远华特大走私案侦破纪实》中记录,专案组逮捕赖水强的当夜,遭到了烧厝村二三百村民围攻。“排在前面的是老人、妇女,他们挥舞拳头;排在中间、后面的才是后生、壮年,他们手持棍子,肩扛锄头。示威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拥来”。并声称“赖水强是好人,关心村里的公益事业”,“赖水强没有犯罪,他是在做生意”。

现在已是烧厝村村长的赖文宾称,赖昌星一家人的好人缘从其父亲赖永等就传承下来。“赖永等过去是赖氏五个村庄的大队书记,为人厚道,办了一个食堂帮助穷人,那个时候他们自己也很穷。”赖昌星母亲去世那年,烧厝邻近五个村庄几千人前来奔丧,接连几天,几千张流水席一直延绵到村门口。

烧厝村以及邻近的五个村庄多为赖氏族人,这个关系紧密的宗族村落已存续近30代人,最风光之际在五代人之间一连出了六个进士,这些人一直被赖氏族人视为荣耀,供奉在祠堂显赫之位。

建国之后,因资源的缺乏、教育的落后,这个村落更多炫耀的是“谁家发了大财,过得体面”。赖昌星家族所造的财富,给村落解决的务工难题,投资建设的村工程,曾一笔一笔镌刻在村内各种公益慈善石碑上。

也因时代因素,年长的村民们对法律的概念甚为模糊,他们往往将法律称为“政策”。“现在政策规定不能走私,以前松点。”老人们说。

直至现在,村民们回忆起那次围堵事件时仍说,若不是赖水强主动要求自首,“我们不会放阿强去坐监的。”那天晚上,老人、妇女哭声一片。

在闽南的农村,宗族势力调和矛盾、平衡关系,比基层政府更为有效,村子里最有权威之人是老年会的长老们,在赖氏村落,老年会显然更为袒护“好人缘”的赖昌星家人。

但在12年前,赖水强并没有选择依靠地方宗族。在劝说赖昌星时,赖水强说:“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一个国家。”他还曾向专案组哭诉:“他(赖昌星)只是个农民,只是个农民嘛。”

远华案发后,赖水强这个赖家大哥劝服了13名与远华案相关的外逃亲友回国接受审判,他因此获得从轻处罚,被判刑七年,在入狱两年后,因心脏病突发去世,最终连个体面的葬礼都未举行。在赖水强妻子的请求下,赖文宾带领村民到监狱收回其骨灰。

“摸着石头过河”

如今的烧厝村家家都盖起多层的小楼房,村内设施尚算健全。但村民赖昌胜(音)说,“你看,村里的路在阿星走后多少年没修了,经济是附近几个村庄里最差的。”村民大多外出做生意或打工,村子里可见的是一家私营的纸塑包装厂,周末的午后,工人们在闷热的厂房内忙碌着,机器笨重,纸塑包装被丢弃一地。

30多年前,赖昌星在此地的大队农机厂跑业务,他按量提成,工作不到一年便遭遇当时的打击“新生资产阶级分子”运动,和很多人一起被抓进了“学习班”,农机厂也被迫停业。

在当时,在晋江县有所谓的“金刚”,凭借生产螺丝,销售烟草,批发海鱼、水果,销售扑克,倒卖粮油和各种票证名噪一时。他们被扣以“资本主义尾巴”之名送进学习班,但又被群众私下凑钱缴纳“罚款”而“保释”出来,继续为当地的群众跑供销。

今日的晋江市政府提起那个时代,称晋江人有商品意识、敢作敢为,突破了“政策”。那一年的运动过去后,不少农民集资办企业,晋江县政府甚至鼓励村一级非脱产干部带头集资办厂。赖昌星集资开办汽车配件小工厂和纺织机械厂也在此时。

闽南侨乡有海外“淘金”的传统,很多人家依靠出洋谋生的海外亲友汇款养家。凭借这种海外关系,这个沿海城市在改革开放后成为接受舶来品的前哨站。当时,依靠国营旅行社,出国人员可为国内家人购买限量的免税电视、音响和家用电器。1979年,海关放宽华侨和港澳同胞回国探亲携带物品的规定。由于放宽的幅度大,期限次数未加限定,大量侨货港货涌入泉州。

按晋江的相关地方志中的介绍,走私风潮,几乎与海关对侨货港货的放宽同步。香港台湾的花哨服饰从这里登陆,替换国人包裹在身的蓝灰布服装。赖昌星的“福建石狮洁燕服装厂”就在这个时机开办,其后,他又开办了印刷厂、雨伞厂、纸箱厂。他常对外宣称,自己做生意,关键是“看社会上市场怎么样”。在外逃到加拿大后,他更喜欢的表述是“摸着石头过河”。

那段时期,即便是普通的雨伞、布料在国内也不多见。在泉州,多由沿海渔民走私而来,起先在村内偷偷贩卖,随后便大张旗鼓到泉州市摆设摊点。到后来,沿海的渔民不再走私昂贵的成品,仅走私制造雨伞的油布,自己开办小作坊生产。石狮的服装厂便掺杂赖昌星早期的走私活动,他在布料里装着电视机、空调往外兜售。而他的雨伞厂仓库内有更多的走私电器。当初的晋江,有“来料加工是走私的防空洞”“来料加工为走私开绿灯”的说法。

泉州地区多次派遣调查组进驻石狮打击走私,发现主要街道贩卖的从日用品到衣服,从电子表到大件家用电器,均为走私而来,根本无力禁止。曾经的调查组成员称,不少人白天看守市场,也顺便询问价格,到休息时,便轮流骑上三轮车买电视机、收录机拉回泉州。

这个原隶属晋江的小镇,因为商品经济急速发展,原有的建制无法与之相适应,在1988年底脱离晋江成为县级市。原本这个县城的许多官员不久后均得到了升迁,他们与在这里结交的商人们关系牢固。

“中国”商人

赖昌星的大量走私是1996年至1997年在厦门期间,包括香烟、汽车,最多的是成品油。这一时期在泉州中石油分公司工作的员工称,“我们不得不去和油贩子打交道,赖昌星走私的那些年,石油公司的效益极差无比。”不少人甚至扔掉中石油的“铁饭碗”,投奔赖昌星门下参与石

油走私倒卖。

这正是晋江的工业化初期,赖昌星的低价走私石油为不少工厂提供了最便宜的原料,这一地区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连民用电力,政府都无法全部满足,每到夏天的晚上,经常全县摸黑,风扇不转、电灯不亮。工厂要正常运转,不得不自备大马力发电机,商店要夜间开店,也不得不配备小型号发电机。

发电所耗的大量柴油便有部分源于赖昌星的走私。在许多地区还仅能用蜡烛照明之时,晋江的工厂便没日没夜地加班生产着,使其成为中国后来重要的工业基地,“中国纺织产业基地…中国鞋都…中国伞都”等极具表功之力的美誉从政府的各类报告中传播开来。

一位鞋厂老板回忆起那个创业年代,“当时一点点的走私是行业里的潜规则,造鞋的皮革很多从国外进口,到海关就找关系少报一些,关税也交得少点。”

厦门海关是其中一个关卡。一位现今拥有上亿资产的公司老总曾在各种协会活动中与赖昌星密友厦门海关前关长杨前线形影不离,在他看来,此类交往符合“中国逻辑”。

这些晋江老板许多原本都是朴实农民,在村里开办鞋厂纺织厂,参与经营管理的都是自家兄弟、父子。他们的创业模式与赖昌星家族趋同。年轻时一脚深一脚浅地从田地里趟出来,赶上改革开放,沿海的地域优势,便挽起裤腿跑供销、开工厂。许多人早期在香港投资移民,常往来于香港与内地,将香港的公司经验移植到自己的家族企业中。

远华大案期间,闽南地区不少企业负责人人心惶惶,一位从纺织生意发家,后转做地产的商人称,“真查起来,哪家企业没点问题。”在当时广为流传的一句话是“黑猫白猫,能赚到钱的便是好猫”。

2000年后,许多家族企业从小作坊转型建立品牌,并开始资本运作,寻求上市,公司管理变得更为透明,商人们对走私之类的行为讳莫如深。提起赖昌星,给这些商人最深刻的印象是,义气且精明。他编织网络的天赋令所有人叹服。

美国人麦健陆分析中国商业环境后得出:“中国的整个商业关系模式有别于西方社会。家族网络和个人关系要比规则更为重要。在一个缺乏公平和公正的法律体系中,你的网络能确保你的安全。赖昌星对这个体系洞若观火。他善待那些他需要从对方那里得到帮助的官员。”

辗转12年,赖昌星身后的庞大帝国早已灰飞烟灭。远华案相关人多对往事避而不谈,哪怕原为远华集团的普通技术人员,被问及往事也脸色骤变。而在赖家人看来,赖昌星从未放弃过去的这些朋友。直至遣返之前,赖昌星与弟弟的通话,最多的话题还是关于这些昔日朋友。他常让赖昌图去探望因远华案服刑而出狱的旧官员以及旧部下。有时他往往不放心,自己先要来电话号码,沟通道歉后,再让其弟上门拜访。旧交中不少人在经历此劫后,再不愿与赖家人有任何瓜葛。赖昌星会在电话里烦恼:“怎么办,无论如何,你要过去表达歉意,我们不会再给他添麻烦,你一定要转达。”

赖昌星积极修补关系,也同样念念不忘他逃离厦门前的宏伟计划,他要投资20多亿元盖一栋88层办公楼。如同在赌桌上的妙算,他料想着大陆会与台湾三通,这栋楼便会是厦门的“台北101大厦”,成为地标建筑。赖昌星曾花费数百万元请设计师设计好了图纸。同样让他眷念的还有他号称遗留在厦门的近600亿元土地,这些他费劲心机经营所得的财富,如今均已收归国有。

追逐利益的天性如同赖昌星无法摆脱的影子,不管在任何时刻他都在挣扎寻求东山再起的机会。12年后,他像是将完成一笔交易一样回到这个国家。

在赖昌星被遣返的前日,弟弟赖昌图准备换下手机屏保中的像――这个信仰曾对刚出狱的他更为安全。他现在告诉朋友,“我得去换个关公照,这个更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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