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价大跌之后

12月1日，在寿光蔬菜物流园1号大厅内，于波刚刚从湖北襄樊运来两车白菜。往年这个时候，两车共10万余斤白菜可让他有4000多元的利润。但眼下的行情，于波费尽心力从千里之外运来的白菜反而要让他赔上3000多元。

近来，蔬菜批发价格演绎出罕见的暴涨暴跌让人迷茫。11月20日之前，菜价像是一群脱缰的野马，高涨之声迭起。10月份居民消费价格（CPI）涨幅更是攀升到4.4%，创25个月新高。此后，菜价却突然转向，全面下跌。短短的十余天，部分蔬菜价格甚至骤降一半。

一方面是蔬菜批发价格暴跌，另一方面因农药、化肥、油价等成本的高涨，从菜农手中的收购价居高不下。在亚洲最大的蔬菜批发市场――寿光蔬菜物流园内，多数蔬菜批发商正面临亏损的考验。许多规模较大的菜商已赔进上百万元。

但很多菜商坚信，菜价不久后将迎来新一轮高涨。

菜商，菜殇

“谁能想到，半个月之前，白菜价格每斤高达1.2元，但现在只有0.48元/斤。”正在寿光蔬菜物流园1号大厅内理货的于波一脸无奈道，“现在的行情是卖得越多赔得越多。”在于波身后，两车共10万余斤白菜刚刚从湖北襄樊一带运来，第二天一早将被各地云集而来的批发商运往终端市场。

令于波感到困惑的是，今年的行情是他十多年来前所未见的。11月21日前，各种蔬菜价格飞涨，白菜最高时可达1.2元/斤，但此后各种菜价却在一夜之间突然转向、一路狂跌至今。

“今年从菜农手中收购的价格就比往年高出不少。”于波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他从当地菜农手中以0.1元/斤至0.15元/斤收购，而今年的收购价大多在0.25元以上。

而让于波时常感到棘手的是，工钱、运费、包装成本等几乎所有费用都在飞涨。去年雇工每人每天60元，而如今则要100元。今年10月，柴油价格上涨0.5元/升以上，这使得白菜每吨就增加了30多元的运费。

“这半个多月来，白菜价格是一天一降。谁也不知道明天又会下跌多少。”看着正在卸车、包装的一卡车白菜，于波撇了撇嘴，“现在已经是蔬菜购销的旺季，干下去也会赔得更多，但为了稳定客户、保持客源，也只能咬牙硬撑下去。”

寿光蔬菜物流园是亚洲最大的蔬菜集散中心，全国各地蔬菜被运至这里交易，每天蔬菜交易量突破2000万公斤。“目前几乎所有的蔬菜价格都在下跌，部分蔬菜下跌幅度还相当大。”寿光蔬菜物流园总经理助理陈涛如是说。

随着蔬菜价格的暴跌，在寿光蔬菜物流园中，像于波一样陷入亏损的批发商已不在少数。庞金忠是寿光市永光蔬菜专业合作社的负责人，也是物流园的活跃分子。但暴跌的行情已让他不得不中止了辣椒的销售。

就在十天前，辣椒还是1.2元/斤，眼下只有0.6元/斤，足足降了一半。如今，从菜农手中的收购价就在0.5元/斤，加上人工装卸、包装折合每斤0.15元，运费需0.2元，每斤辣椒至少要卖到0.85元才能保本。这意味着，庞金忠每卖出1斤就会亏损0.25元，一卡车的货，平均总要亏个两三千元。

这些天，虽然庞金忠暂停了辣椒的销售，但却四处探听蔬菜的走势行情。为了不失去客户，他加强了与客商的联系。经过他的走访得知，江苏一位经销十多种蔬菜的客户已亏了上百万元，跑广州的批发商也赔了近80万元。

据寿光蔬菜物流园蔬菜交易管理部经理张南介绍，目前寿光蔬菜物流园中大多数蔬菜经销商都在亏损。

夹缝之中

眼下正值冬季大棚蔬菜上市的旺季，每年这个时候菜价总有涨跌变化，但像今年如此剧烈极为少见。因此，许多菜商将菜价过于激烈的反常表现归因于政府的行政调控。

11月以来，国务院出台 “国四条”、“国十六条”等措施稳定物价。国家发改委更是少有的、连续5天下发文件，要求各地政府部门平抑物价。

不过，在寿光市永光蔬菜专业合作社负责人庞金忠看来，这轮菜价暴跌的主要原因绝非是政府的行政调控。庞指出，目前就国家出台平抑物价的措施，只能使菜价在流通环节每斤减少1.5分的成本。这对于整个蔬菜产业链的影响微乎其微。

“目前蔬菜价格下跌是因为市场出现了明显的供大于求的现象。”寿光蔬菜物流园总经理助理陈涛认为，今年秋冬全国大部分地区天气晴好，寿光以及各地蔬菜产量大大增加。

眼下正值大棚菜集中上市的时候，寿光市永光蔬菜专业合作社庞金忠对于产量提高颇有感触。往年每逢此时，他总要走家串户，劝说社员尽量多地把蔬菜委托给合作社代销。但今年恰恰相反，都是农户主动送上门来。根据他的估算，合作社的每户菜农产量普遍提高了两成以上。

往年这时各地蔬菜相继退市，寿光大棚菜逐渐占领终端市场。但今年受天气影响，各地蔬菜退市较晚，而寿光批发商见到菜价飞涨、以为形势大好，为争抢市场纷纷提前向各地发货。陈涛表示，寿光冬季大棚菜与全国各终端市场的本地菜出现了较长时间的重叠期，彼此竞相压价。由此，终端市场的供给过剩传导至上游，引发了眼下蔬菜批发价格的暴跌。

让蔬菜批发商陷入亏损的原因还不止如此。表面上看，蔬菜批发价格暴跌，但由于农户种植成本的高涨，批发商的蔬菜收购价却普遍比往年高出两成。

何志伟是永光合作社一位种植黄瓜的菜农。今年他的黄瓜产量提高了20%，但成本却高出往年30%。往年，何志伟6天采摘一次黄瓜，每次有800多斤；今年每4天就可收获同等的产量。不过，这半年来何志伟却感到几乎所有的生产要素都在大幅提价。如化肥从2200元/吨涨至3200元/吨，农药支出增加了约25%，薄膜价格也从去年1.5元/平方米涨到了1.9元/平方米。

如果说今年年初第一轮大蒜、绿豆等蔬菜价格上涨是游资炒作，这一轮蔬菜收购价格上涨则是因为油价、电价、人工、农机具等生产成本的上涨。

蔬菜从种植到终端市场销售，与化工、能源、建材、物流等数十个产业相关联。与业界诸多人士的观点相同，庞金忠也认为，这轮蔬菜种植成本高涨真正的推手是来自于这些蔬菜之外、与之关联的产业。

通胀重压

不过，尽管眼下暴跌的行情让多数批发商陷入亏损，但后市的行情却被多数人看好。

一位从四川来寿光从事辣椒生意的批发商就认为，目前批发商陷入亏损，大家却都硬撑是为了在旺季维系客户，等待后市看涨的行情。

寿光蔬菜物流园的一位工作人员表示，虽然目前菜价走低，但也只能维系一时。进入冬季，雨雪天气对蔬菜价格影响很大。只要一场大雪下来，交通受阻，供给必受影响，每斤菜价立刻就会涨个几毛。加上，圣诞、元旦、春节的临近，预计菜价大跌之后很可能会迎来新一轮高涨。毕竟，菜农的成本已大大提高，菜商们的亏损也急需补偿。

这意味着，未来一段时间，菜价新一轮反弹时抗击通胀的任务仍然艰巨。行政调控对于第一轮游资热炒导致农产品价格上升，有一定的效果。但对于后者、因生产成本高涨而导致的菜价上升，业界专家纷纷预测，从现实来看，行政干预恐怕难以奏效。

“无论是游资炒作，还是成本高涨，菜价走高从本质上来说，还是钱太多了。”山东省供销社的一位相关负责人认为，一方面，钱多了没处去，首先涌向了大蒜、生姜、绿豆这样一季生产、全年消费的农产品进行投资炒作；另一方面，钱多了就会导致货币贬值，造成农药、化肥、人工等种植成本相应提升，间接拉升蔬菜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