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林郭勒奶业:转型期的困境

时间:2022-03-03 04:07:49

锡林郭勒奶业:转型期的困境

近日,笔者重走国内奶牛主要养殖基地内蒙古锡林郭勒,欣喜地看到牛奶源头已有明显改善。但是,在中国乳业发展的过程中,仍然存在诸多问题亟待解决,例如养殖模式、利益分享、风险分担等问题。

暖暖的阳光洒在空旷的村庄里,显得更加冷清,融冰弥漫着村路上黑色的泥泞,裹住了枯草和牛粪。李建新家院子的小铁门外,依旧结着冰,上面布满了奶牛的脚印和黄色尿液。而宽敞的院子里放满了草料,几头黑白花奶牛正懒懒地趴在地上,上沾满了黑色的泥浆。

从他家低矮的院墙向外望去,则是广袤枯寂的锡林郭勒大草原。

李建新指着一头正在吃草的奶牛说:“春天一来,牛就容易生病,也不知道怎么了,它反正是‘坐’不住,一怀牛犊就流产。”

笔者在内蒙古奶牛养殖基地调查发现,企业和奶站对牛奶中的抗生素指标检测较之前严格许多,但散养奶牛发病率高,加上兽医缺乏得不到及时治疗,影响了牛奶质量。而规模更大的养殖小区,似乎也没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

奶牛多病,兽医缺乏

因为雨水丰沛,李建新所在的锡林郭勒盟有全中国最好的草场,产全国最好的牛奶和牛羊肉。自元世祖忽必烈定都上都城后,这里的草原就成了皇家牧场,元清两朝都为皇家提供战马和牛羊。

李建新所在的村子,位于锡林郭勒盟的首府锡林浩特市东约10公里处,这个由移民组成的新村以奶牛养殖闻名,最高峰时全村有3000多头奶牛,曾是伊利股份、蒙牛乳业等一线乳企争夺最为激烈的奶源地之一。

但是,经历2008年的“三聚氰胺”事件后,这里的奶牛数量锐减,目前村里200户村民只有200多头牛了。李建新家还有大小7头奶牛,他告诉笔者,现在村里每天能挤70斤奶的好奶牛已经很少了。

不过,李建新也很担忧,“春天来了,奶牛特别容易得炎。”现在奶站会把企业发放的消毒液发给他们,让他们擦拭奶牛的,以防感染。

李建新还说,现在饲料越来越贵,奶牛吃了劣等饲料后,没有以前那么出奶了。而最令他忧心的是家里那头原本最出奶的大个子奶牛越来越瘦,也怀不上牛犊子,一怀就流产,他至今也没搞清楚原因。

中国农业大学动物科技学院教授、国家奶业技术产业体系首席科学家李胜利表示,中国面临着奶牛单产量较低的问题,且奶牛饲养多用营养价值较低的玉米秸秆,纤维含量高而蛋白质含量低,“国外的个体养殖比例非常低,而我国比例较高,这带来一定的管理难度,还可能出现一系列安全问题。”李胜利说。

奶牛发病不可避免,但在散养户中,真正的困难在于治疗。在李建新所在村采访时,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奶农告诉笔者,原来村里有4名兽医,现在只剩一人了。奶牛一生病,兽医就说要输液。他说,他家里有头牛去年病了,兽医去了4次,输了4次液,可就是不见好,最后兽医告诉他救不了了,让他到十公里外的市区另请高明。

“有一次兽医给药时直接说,牛吃了后一个月的奶都不行,我觉得那药太厉害没敢用。”站在旁边的另一位奶农说道。

3月6日上午,在李建新所在村的主路旁,笔者看到一辆防疫车停在院门口,3名穿工作服的防疫员正在作记录。其中一名刘姓防疫员告诉笔者,春天细菌多,牛羊特别容易生病,常见病很多,当天,他们要给全村的牛羊做传染病防疫。

笔者见他从车里拿出两瓶亚氯酸钠,递到这家主人手上,告诉他要摇匀、兑水之后用喷雾器给牛羊消毒,只见那位村民低头看了看瓶子,似乎有些不解,但没有说话,笑着嘟囔了两句后将瓶子拿了进去。

这个院子的斜对面,是村里唯一一家还在营业的商店,越过这条污水横流的主路,笔者来到商店门口,看到一辆三轮摩托车车斗里,躺着几只死去的小牛犊,毛色已经发黑,和几只死去的羊羔软塌塌堆在一起。一名村民从商店出来,跨上摩托车,逐渐消失在满是泥泞的路上。

王丁棉称,国内很多著名奶企自有奶源少,大多靠收购,包括收购养殖小区出产的牛奶和奶农家的散奶。

“抗生素奶没人收了”

“以前兑水都能兑,有抗生素的也要。”曾运营奶站的老张透露,前几年,旺季时企业往往会抢奶,奶站也会将牛奶兑水,即使刚打过针的奶,奶站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说点好话就会顺利进入企业。

“现在打了针的奶不要,刚下完牛犊子的牛的奶也不要。”在李建新看来,原本常常在牛奶里加水的奶站,眼下收奶的标准严格得不能再严格了,他告诉笔者,打针后挤的奶,即使过了四天,也会要求检测,一次检测不合格,下次还要检测,直到合格才会收。

“反正有‘抗’的,肯定不要了。”李建新没有上过学,说不清“抗生素”的全名,由于一次25元的检测费由养牛户出,所以他语气里带着些埋怨。他告诉笔者,因为公司现在检测指标非常多,所以奶站也很小心,如果奶站发现哪家的牛奶里有抗生素,有时还会罚款,他家去年就被罚了3次,一共被罚了2000元。

李建新家的院子后面,是村里四家奶站中仅剩的一家,白墙黑顶的一排平房在村民的红砖院子中显得格外扎眼,每天上午和下午,奶农牵着各家的奶牛来这里挤奶两次,全是机械挤奶。

李建新说,现在奶站会把打过针的牛牵到一边,用单独的管子挤奶,然后要求奶农拿回家自己处理。即便是这样,也常常看到企业到奶站“找麻烦”。

“现在查得可严了,一点儿不符合指标就给拒回来,旺季时也会拒,除了抗生素,其他指标不合格也不行。”在奶站帮工的王大姐对笔者说,这家奶站原来供奶给伊利,现在供奶给蒙牛,两家企业对牛奶的各项指标都查得很严。

奶农将“抗奶”拿回家后,都舍不得倒掉,一般用来喂牛犊,有时也会喂狗。此外,还会以1元/斤左右的价格卖给村里那户做奶豆腐的人家,奶豆腐是当地人习惯泡在奶茶里吃的一种奶制品。

对于抗生素奶的问题,王丁棉的看法是,牛跟人一样会犯病,犯病之后就得用药,使用抗生素在所难免,他2008年前后曾经提出过方案,建议像乌克兰等国家一样,将抗生素奶由非营利性机构收购,采用特殊工艺、去掉抗生素,做成饲料奶粉或别的产品。

养殖小区即“大散养”?

笔者查阅内蒙古奶牛养殖相关资料时发现,2008年第6期的《内蒙古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上刊载了一篇题为《内蒙古乳业持续发展战略问题研究》的论文,文中写道:“目前内蒙古乃至全国奶业发展的地点是农村,主体是农民,奶牛饲养规模小,分散在千家万户,人牛混居,生产水平低,制约了内蒙古奶业的发展。”

在内蒙古,除散养外的集约化养殖方式,主要包括标准化养殖小区、奶农合作社和大型牧场等。其中,标准化养殖小区由政府主导,统一规划、统一管理、统一建造,然后引导符合条件的奶站进驻,一度受到国家相关政策明文鼓励,在“三聚氰胺”事件爆发的前十年,内蒙古就投入巨资,发展了600多个养殖小区。这种小区模式与大型牧场有一定差距,但一定程度上的集约能带来产业链条上的话语权和养殖水平的提高,原奶水平也随之提高,是由散养走向规模化牧场的过渡。

据中国乳业协会常务理事南庆贤去年8月给出的数据,近年来中国下了很大力气整顿奶业,过去中国奶牛大约60%都分散在个人手里,而加强整顿后,个人养殖大约占40%,规模化养殖占30%,规模化如小区养殖类占30%。

“牧场就是盖一个大院,把奶农的牛都赶过来,其实跟散养没什么区别。”这是老张的看法,而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教授张利庠也曾对记者表示,很多养殖小区就是奶农将散养奶牛赶进小区,实际上仍是各自为政,只是小散变成大散而已。

笔者在锡林浩特40公里外的养殖小区看到,这里的牛舍较为整齐,卫生条件好于人畜合居的农户家,奶农将自家的牛牵到这里后,自己也住在牧场分配的宿舍里,这里的收奶价格也比村里的贵0.2元/公斤,能有3元/公斤。

养殖小区建立时曾要求“六个统一”,即统一管理、供料、防疫、配种、挤奶、销售,但却少有小区能够达标,目前仍是“集中化散养”的状态。

李胜利说,作为我国奶业规模化发展的过渡化养殖方式,小区养殖如果能做到设定的“六个统一”,将为未来我国奶业规模化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但需对不达标的小区加强管理,避免小区养殖“新瓶装旧酒”。

尽管目前效果不理想,统一饲料、统一防疫的集约化养殖,在提高奶质上的优势是毋庸置疑的。李胜利就曾在《中国原料奶调研报告》中指出,集约化养牛场所产的原奶,乳脂率较散户所产原奶高0.33%,两者在乳蛋白率、体细胞数量上也有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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