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吃食堂”

时间:2022-02-10 02:04:33

快乐的“吃食堂”

我从乡村去镇上当寄宿生时,正值身体猛长食量大增的阶段。这就出现矛盾了:在家时可以放开肚皮吃,饿了还有零食点心,现在可不行,学校食堂里一日三餐定时定量,再也由不得人。无奈,我常常瘪着肚皮,装模作样地听课,心里却老是胡乱地幻想着这样那样的充饥之物,而从食堂那边飘过来的饭菜香气似乎也在“乘人之危”,无比温柔地在我们异常灵敏的鼻孔里飘来荡去。于是,讲台上老师的讲课无论有多精彩,真正入耳的恐怕只有片言只语。

这时,最能吸引我们的是学校旁边的一家馒头小店。校长和老师们以讲卫生为由不许我们随便吃零食,我们就趁着课间十分钟时间,偷偷溜出校门,绕着小路,跑到馒头小店去买上(或者用大米兑换)一两个又热又香的馒头,然后张开馋嘴,来个狼吞虎咽。快速回到教室时,嘴角边已经看不到半点痕迹。而最令我们惊喜的是家长们的“雪中送炭”,隔三差五从村里送来麦芽饼、青团子、蜂窝糕等时令食品。送食品的家长才走出校门,我们就霍地脱下礼让与斯文的“外衣”,饿狼般围到食品主人身边,毫不客气地分享起来,那看似粗野的情景透出几许家庭般的温馨、兄弟般的亲热。

终于等到了用餐时间,我们使出跑步赛场上冲刺时才有的劲头,潮水一般涌向食堂。炊事员师傅看到我们有序地排成了长队后,才慢悠悠走到灶边把热腾腾的大铁锅揭开,然后,慈父善母般把一勺勺的白米饭挨个盛给我们。不知是饥饿加饭香,还是嘴多不挑食,明明是普普通通的米饭,此刻闻着的香味竟然有些异样:水蒸气中冒出丝丝甘甜,热腾里带有缕缕清香,吃到嘴里更是两腮生津、余味无穷。

下饭菜是不讲究的。奢侈地花上一毛钱从食堂里买得的一小方块红烧肉自然是肥美解馋,就是三分钱一碗的青菜豆腐汤或者咸菜猪血汤也足以应付一顿。当然,我们更多享用的是自备的农家菜:黄豆酱、腌瓜菜、螺蛳肉、马兰头……这些农家菜虽说是各自从家中带出来的,但一个个菜罐子放在一起从来不分你我。每每几十号寄舍生挤在一起,你吃我的菜,我尝你的菜,味咸味淡,孰鲜孰美,吃遍百家口味,难尽其中情义。临近周末,当大多数同学的菜罐子吃得精光时,那就更不分你我了,甚至男生女生间的界限也没了,谁还有剩菜,谁就会慷慨地让大家分享,所谓“吃大户”是也。一时间,数不清的筷子雨点般丁丁冬冬落到同一个菜罐子里,笑声盈室,菜香四溅,其乐无穷!

吃到罐底朝天时,就轮到男生中的一些机灵鬼大显身手了――夜间,操起自制的铁丝叉,悄悄来到校门外的河滩边。手电一打,只见清澈的浅水中静静地蛰伏着呆头呆脑的菜花鱼、红眼如火的大虾之类的河鲜。“嚓――”叉子躲开虚晃的折影,不偏不倚擒住了目标。要不了个把小时,草绳子上准是一大串鲜活蹦跳的鱼虾。第二天,说上几句好话,请炊事员师傅一煮,便有了绝对一流的口福。

上完夜自修课回到宿舍后,是我们享用一天中最后一回美味的时间。喧喧嚷嚷中,大家凑着淡黄的灯光,各自拿出从家中带来的“干粮”:又硬又香的炒蚕豆、又韧又甜的干薯片,还有小不点的鸡头米、葵花籽等等。其中最好的,要数炒米粉――新米登场后,几乎所有的家长都会替寄宿在校的子女制作一些炒米粉,因为那东西廉价,便于携带,又不易变质,吃起来也方便。

我母亲也是这样,每每从米囤里扒出半箩新米,倒在文火悠悠的铁锅里嚓嚓一炒,原本油亮亮、圆润润的白米在噼噼啪啪的爆响里一点点变得松脆金黄。堂屋里的石磨“吱哟哟”转动着,一颗颗炒米均匀地从母亲手指间点入磨孔,磨沿周边顿有异香扑鼻的俨然“黄沙”般的粉末飘落而下。“黄沙”一点点地飘啊飘,磨底下的大竹匾里慢慢地隆起一个个好看的“小沙丘”,最后,母亲用粉掸子粉簸箕把一个个“小沙丘”收拾起来,装入密封的尼龙薄膜袋里……

一个寒冷的冬夜,我们宿舍里的所有“零食”都吃完了。我俨然救世主一般,拿出那袋炒米粉。“哇――”宿舍里一片欢呼,然后,你舀一碗,我抓一把,一袋子炒米粉一下被“瓜分”了。接着,只听到一个个热水瓶汩汩有声地往炒米粉上倒,看到一双双竹筷子使劲地在炒米粉里搅动。很快,每个人的盆碗中膨胀出满满的炒米粉糊,而随之散发出来的特浓特香的热气早已充斥整个宿舍,又一缕缕从门缝里挤出去,飘散在静静的夜空里……

发稿/赵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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