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师霍廷霄:坚持细节就是尊重历史

大众电影:电影《唐山大地震》最困难的美术设计是地震场面么?

霍廷霄:直观上看,大家肯定认为地震场面的美术设计难度最大;对于美术指导来说,难度其实集中在1976年到2008年唐山大地震之后30年的时代变迁上。改革开放30年的变化很大,时代感很强,可是具体变化在哪,说不清楚,都要通过具体的细节表现。虽然我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但是我家在陕西农村,我没有在大城市的生活经历,对七八十年代的城市生活算不上记忆犹新。

三十年前其实并不久远,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的美术设计对不对,所以所有服装道具的细节都要把握得非常准确。我查了各个时代的资料,做了细致的考证,哪个年代流行什么,当时最红的歌和电影是什么,心里都要有数。比如,姐姐方登去杭州上大学的戏,要涉及到二十年前杭州的公交车。我们特地去杭州的公交公司查询,制作出了和二十多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公交站牌。七八十年代的公交车和现在的也是不一样的,你要是弄出来一辆公交车,车身上还贴着广告,那一下子就穿帮了。

大众电影:这些美术设计的细节有什么功能,其中有什么独特的含义么?

霍廷霄:电影里最重要的就是人物的情感,在小说中它可能是一句话,但是在电影中就是一个画面,画面中除了演员的表演以外,就是场景、道具等一些微小的细节。一部好的电影,美术设计和演员表演都是相辅相成的,不能过分强化电影美术,而是通过美术显示出人物的性格和感情。

就像李元妮的卧室,很简陋,但是很干净,这符合她的性格,简朴又好强。还有我们的镜头反复强调李元妮桌子上丈夫和女儿的遗像,这说明她一直沉浸在当年的灾难中,对父女有着歉意和思念。还有一个震后废墟的画面,李元妮的丈夫在地震前一天新买的电扇已经散落在瓦砾里了,这能给人很多遐想,如果没有地震他们一家该是多么幸福。

大众电影:像那种老式的电扇到哪去找?

霍廷霄:电影筹拍的时候,冯小刚就开始向社会征集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老物件,飞鸽牌永久牌的二跨自行车、暖壶、搪瓷缸子……但是光靠募捐还不够,我们又搜集了一些。要感谢樊建川,他的博物馆里收藏了约600万件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各类物品,我们看了挺震撼的。建川博物馆帮了我们大忙。

大众电影:冯小刚是美术出身,他会不会对美术方面要求更高?

霍廷霄:他的要求是高,但是也是对的,都是为了把电影做好。我记得有一场逝世的戏,需要很多松柏花圈。我们的道具经验不多,当时就在普通的花圈店里定做了上千个花圈。冯小刚经历过那个年代,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儿,他当时非常生气,说这场戏拍不了,这些花圈必须要重新做。我特意去了八宝山公墓找了当年去世时做花圈的老师傅。老师傅说,现在的花圈都是用机器做的,当年的小白花可都是一个一个手工扎的。后来我动员了全剧组的人一起扎小白花,不歇气地做了两天才做完。

大众电影:《唐山大地震》的美术设计看起来和您之前的《英雄》《满城尽带黄金甲》有很大的不同。

霍廷霄:像以往的《英雄》《黄金甲》《十面埋伏》这些古装戏的风格化都很强,而《唐山大地震》是偏纪实性质的电影,不能完全风格化,它的美术设计要和当时的生活很相似,又要高于真实的生活,这就更难一些。

虽然我也能把《英雄》这样的美术做得挺好看,但是我感觉自己更擅长写实风格,擅长北方我熟悉的环境,这样做起来比较得心应手。像《美丽的大脚》,倪萍睡的炕上砌着一个小水缸,炕底下烧着火,水总是热的,平时洗脸就从这个小水缸里舀。这个细节剧本上没有,是根据我早年在陕北的生活经历设计出来的。

大众电影:和您合作过的好多导演都说,做出同样的效果,您是最会省钱的。

霍廷霄:不能浪费,但是该花的钱必须花,有钱花在刀刃上。像《唐山大地震》中我们就搭起来一条老唐山的街道,其实它在电影里就是一个过场,之后拍摄地震场面时还得全部推倒。但是这个钱就是必须要花的,没这个全景不行。让观众看到地震前的唐山很重要,是一种缅怀和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