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见的回忆只有怀念

时间:2022-01-16 02:43:36

贺南山,其实你曾经也是喜欢我的对吧?可是,我们都在时光中走失了彼此。

【这本该是属于我们的城市,只是如今,你已不知身在何处。】

武汉的黄昏,有一股微醺的醉意。或许是气温太高,我总是在过江的公交车上睡过去。温热的风混合着湖水的味道在车厢里来回滚动。这一次也不例外,我靠在窗户,在摇摇欲坠中进入了梦境。

梦里你还是如多年前那样,穿白色的衬衫,咖啡色的短裤,黑白相间的人字拖。你笑容清浅,身后有半园的蔷薇花开。你看着我说:“我要走了。”

总是这样一句话,就让我从梦里猛然惊醒。伸手想要去抓你,却发现眼前只有陌生的乘客,没有你。

你离开之后的这些天,我一个人从此岸到对岸。仿佛是暗夜里的泅渡,回忆都被碾成了碎片,每一片,都鲜血淋漓。

东湖公园里的人很多,我带着人群去各个景点,作为一个刚刚毕业的小导游,我必须打起精神对此后的人生充满斗志和激情。

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男生,他留半长的头发,说话的时候嘴角会有浅浅的酒窝。他跟在队伍的最后面,隔了有差不多十米的距离,回头不经意和他眼神对上,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有些过往,只能埋藏在记忆的最深处,不愿意再次碰触。

后来,游客们去划船,我坐在岸边玩手机。没想到男生走到了我面前,他有一张微笑晴朗的脸,对我说:“我是上野,你也喜欢蜡笔小新吗?”他指了指我手机上的挂链。

那一刻,我突然有些惊慌,眼神在阳光下找不到着落点。我笑着掩盖紧张:“嗯啊,怎么呢?”

他只是笑笑,“我也很喜欢。”

这样的搭讪,在每一天中并不少见。但是因为他像你,才让我有耐心陪他说上几句。原来,他也是因为失恋才一个人到处旅游玩的。

离开东湖的时候,我将蜡笔小新挂件取下来送给了上野,作为回礼,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不敢告诉上野,蜡笔小新的挂件对于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在过去的时间里,它就像我的一道平安符陪伴着我。

我还记得那是20岁生日那天,你在电玩城里花了很多游戏币最终才换来的这个挂件。人有时候就是固执,如果用那些游戏币的钱不知道可以买多少个。可是,当你将挂件递到我手里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比中了彩票还开心。你拿过我的手机,将挂件套上去,并警告我说:“以后不准取了哟,这可是花了那么多钱换来的。”

这几年,我换了好几个手机,却一直都舍不得换掉挂件。只是如今,我想我已经不再需要它了。

在东湖边,在黄鹤楼下,在人来人往的江汉路,在每一个等红绿灯的当口……我都会莫名地想起你,这本该是属于我们的城市,只是如今,你已不知身在何处。

【感情不过是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你还会拥有亲情,友情,还有我这个朋友的。】

2004年,武汉入夏的时候连续下了一周的暴雨。整个城市像台风过境后的港口,显得特别的凌乱不堪。在汉口江汉路上的KTV参加完同学的生日聚会,恰好我们是校友,所以拼了一辆出租车回武昌。

你兴许是喝高了,一上车就开始说话,讲你曾经的生活和你爱的女朋友。因为下雨,交通有些堵塞。车子缓慢经过长江大桥,你将头靠在窗户上,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流,阴影中我看着你的侧脸,仿佛看到了从你脸庞上滑过的泪水。司机时不时地回头问我:“你男朋友行不行啊,别到时候在车上吐了啊。”

我装作没听见,拍着你的背,把手里的纯净水递给你。

后来车停下来,你跑到马路边蹲在地上吐起来。雨水顺着你的头发流到脖子里,将你的白色体恤全部打湿。从后面望过去,你就像一头受伤的刺猬,浑身都是血淋淋的刺。

我跑过去,问你有事没啊?

你摇着头,只是让我走开。

那晚,我把你这个醉鬼送去医院挂了急诊号,医院里静悄悄的,我在走廊上给室友打电话,告诉她今晚可能不回了。

她在电话里笑得很诡异,问我是不是有艳遇了?

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解释清楚,就听到医生在喊,“谁是贺南山的家属?”

我匆匆跑过去,帮你在家属栏上签字。在这之前的半小时里,你在路边吐的时候,整个人往下一倒,正好磕在了路边的石头上,额角渗出鲜血。现在需要缝针,我又联系不到你的家人朋友,所以只好暂时充当你的家属了。

后来,你在输液室里打消炎针。电视里放着蜡笔小新的动画片。我一会抬头看电视,一会回头看你。

你问我:“就这么喜欢蜡笔小新?”

“对啊对啊,从小就喜欢呢!”其实那个时候,我是有些尴尬。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输液室,我实在不敢盯着你的眼睛看。

你断断续续地跟我说话,哀怨得像一个怨妇。你说你刚毕业就失恋了,女朋友找了一个小正太,将你这个老掉牙的给抛弃了。你的脸看上去衰死了,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你又问我:“你跟桃夏是朋友啊?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呢?”

“这个,其实我是陪我一个朋友去的。”我解释道。

“哦。”你淡淡地说。

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你刚和桃夏分手。

从医院出来,雨已经停了。天慢慢变亮,城市像镶嵌在宇宙中一枚透明的琥珀。你说后会有期,其实我很想告诉你,我并不想见到你。因为你喜欢的人是桃夏,而桃夏却跟我喜欢的鸣野在一起了。

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奇怪的事情。两个恋爱不得志的人,却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朋友。这算不算是一种同病相怜呢?

回到宿舍睡了一半天,下午起来的时候接到你的短信,你说:“昨晚谢谢你,明天就要离开武汉了,晚上请你吃烧烤吧。”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你又抢着说:“地方都订好了,不来的话就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我凭什么要给你面子呢?但是那晚我还是逃掉了晚自习和你一起去了户部巷。我们坐在大排档里吃海鲜,扇贝加啤酒,夏天的夜顿时变得火热起来。

吃完海鲜,我们又去了江边吹风。不得志的人总是满腹牢骚,所以那晚接下来的时间,我都一直在听你的感情史。你对桃夏的爱有多深多深。

从户部巷回学校的路上,我们坐在小巴士上,夜风灌进来,吹乱了我的刘海。你突然转头对我说:“你今后一定要找个爱你的人,不要找个你爱的人,不然失恋了你会很难受的。”

听到你这么一说,我的心突然疼了一下,鼻子酸得厉害。我将脸转过去看着车窗外,那些风景急速后退,像是电影里的快镜头,让人有些心慌。

你又默默地说:“不过也没关系啦,感情不过是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你还会拥有亲情,友情,还有我这个朋友的。”

我看着你一脸真诚的脸,乐呵呵地笑了。

【但你也乐在其中,毕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再苦再累也是心甘情愿的。】

你回成都那天我加了你留给我的QQ号,可是过了大半个月你才通过了我的好友请求,并欠揍地说,“QQ好友人太多,都没有你的位置了。想我吗?”

彼时我正在上理论课,坐我旁边的鸣野看到了你发的信息,便开玩笑地问我:“林微微,你也开始玩网恋啦?”

“什么啊,这是我老哥。”由于紧张,我将老哥说成了老公。

鸣野便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班上一大半的人都加入了哄笑的行列。

于是,我将手机塞进了口袋里。直到你后来给我发了无数条短信过来:你死了吗?我有急事找你呢。

我躲到卫生间里给你回了电话。

拨通你的电话后我才后悔自己手贱,你所谓的急事竟然是让我帮你当间谍,打听桃夏的情况。你又开始装可怜,说:“求你了,如过得到有用的消息,我在淘宝上给你买巧克力吃。”面对巧克力的诱惑,我终于心动了。

于是在平安夜的时候,我答应帮你买一束花送给桃夏。在花店买花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鸣野,他见我选了玫瑰,于是笑眯眯地问道:“不会这么快就要见面了吧?”

“见什么面,我只是帮忙。”迅速付完帐跑出了花店。然后扮成一个花童去艺术系找桃夏。关于桃夏这个人,我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她的情况。她是学芭蕾的女生,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追她的男生多了去了,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白费力气。

在芭蕾舞的排练室,我叫了桃夏的名字。哪知道桃夏不领情,将我和花一同拒之门外。那天我像个被人嫌弃的小丑,灰头土脸地从六楼楼一路狂奔到楼底。人倒霉起来,就连走路也是会栽跟斗的。

跑出大楼的一瞬间,阳光差点刺出了我的眼泪。我在马路上给你打电话,告诉你花很漂亮,她很开心。

你说是吗是吗?她还说什么了吗?

我的手机没电了,你嘴里没完没了的桃夏终于从而耳边消失。

七月底,你又回了武汉。你似乎比上一次风光很多,一身休闲装,还留了一个流川枫的发型。我打趣你:“小样还是有几分货的。”你笑笑,“那当然,我的爱情复苏了。”

上次送花事件之后,桃夏就对你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帮你说了她的好话,连老天也想帮你们了。桃夏告诉你,只要你回来武汉,她就可以跟你恋爱。她跟我一届,都是大四的学生,所以你们可以一起投简历找工作,人海中也好有个伴。

但你回来之后,现实却给了你重重的一击。加上寒假刚完,所有大学正好开学。你想租个便宜点的房子,都没有了机会,投出去的简历也音讯全无。你不多的积蓄都破费在了住宾馆上面,所以两周之后,你只好来找我帮忙,因为你听桃夏说我姑妈家有套老房子空着要出租。

你到我们教室楼下来找我,仰着头大喊我的名字。班上的同学都像没见过人似的,全都涌到了走廊上看热闹。因为鸣野吼了一声:“林微微的老公来找她了。”从此以后,你在他们的眼中就有了一个“老公”的代号,只要你出现在我身边,总会遭到他们的笑话。

没过两天,我告诉你搞定了我姑妈的房子,房租还可以按月付,实在不行的话拖几天也是可以的。你高兴得手舞足蹈,一直在赞美我,都快把我夸到天上去了。

没过多久,桃夏也搬出学校和你同居了。虽然房子简陋,但好歹是你们人生中的第一个家。你常常对我说:“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我白你一眼,却在心底里羡慕你们的小日子。

周末没课的时候,我也会厚着脸皮去你们家蹭饭吃,看球赛,或者陪你去散步。桃夏经常要去演出,所以大多数时候你都是一个人在家宅着。加上工作还没找到合适的,所以你先要做一个合格的家庭主男。但你也乐在其中,毕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再苦再累也是心甘情愿的。

【你的头靠在我肩膀上,车里放着莫文蔚的两个女孩。】

十一月我过生日,你和桃夏也被我邀请来了。在包房里,我们喝冰冻的啤酒,喝到尽兴的时候,就有人提议要玩真心话大冒险。轮到你输了的时候,在面对亲寿星一口和自曝你追桃夏的全过程时,你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前者。

气氛一瞬间显得有些尴尬。我看看你,再看看桃夏。她坐在背光处,看不清楚她的眼。你将嘴凑过来,在我脸上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一下。可是大家都不满意说你太敷衍,特别是鸣野,更是起哄说不算数要重来,而且必须是吻到嘴上。

如今得到证实,鸣野和桃夏只是青梅竹马,后来高中桃夏转校,后来却在大学里认识了。所以两个人走得比较近,也显得亲昵。但他们绝对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所以现在,你也就放心了,释然了,不再对鸣野有敌意了。

你或许是喝酒把脑子喝坏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将嘴覆盖在了我的唇上。有三秒钟的时间吧,我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般,四肢都是冰冷和僵硬的。

那天晚上我们一直玩到凌晨,桃夏中途接到电话便匆匆离开了。看得出来,你很失落,所以你将啤酒当成了可乐,咕噜咕噜一瓶接一瓶地喝。等到所有人都陆续走了,只剩我们两个的时候,我们去了电玩城。

你突然问我:“你是不是喜欢鸣野啊?”

“啊?”我有些惊慌。

“别掩饰了,你绝对喜欢他,嘿嘿。”

我不解释什么,因为对于一个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来说,我只想赶紧把你送回去,免得等会倒下了,我抬都抬不动你。

但是你的话也没有说错,曾经我是有点喜欢鸣野。一个长得像吴彦祖的男生,女生花痴一下也是正常的。但我深知自己的实力,面对那些天天都想得到他的那些女生来说,我或许算是一个幸运的人。我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在他的身旁,这是多少女生都羡慕不来的。

由此可见,我是一个多么务实的人,得不到帅哥,至少每天可以看到帅哥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是在一个中午,鸣野突然来问起我关于你的事。他把我叫到天台上,神神秘秘地问我:“那个,你老哥到底什么来头啊?”

“怎么了?”

“桃夏让我来问的。”

我随便敷衍了几句鸣野,便在当天就将这事告诉了你,没想到你的反应会那么冷静,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她并不爱我。”

桃夏对你整天宅在家里的样子大为不满。从一开始的忍受到后来的破口大骂,不到半年的时间,你变成了她眼中彻头彻尾的窝囊废。你们吵架,摔东西,在深夜里诅咒对方全家。好几次我去你们家,都能感受到桃夏眼里充满着火药味,好像随时都会爆发一场战争。

于是,我不再有事没事就往你们那里跑,因为我实在不想看到你跟桃夏撕破场面的情景。偶尔我们在QQ上碰到,你说:林微微你怎么不来找我玩了?是不是你也讨厌我啊?

我同情你,但也能理解桃夏。对于一个女生来说,她希望得到的是半世安慰;而非一晌贪欢,你既不是富二代又不是大老板,你有什么资格要求她留在你身边呢?

冬天的时候,桃夏跟你再次分手了。她从你身边像水蒸气一样消失了,打她的电话也是关机。

于是你又来找我了,你苦苦哀求我:“你去问问鸣野吧,他一定知道桃夏的下落。”

我去了,但当我问起桃夏的事时,鸣野的脾气一下就来了。

“那个姓贺的怎么那么没种啊,自己不会来问我吗?你回去告诉他吧,桃夏跟我在一起了。”

仿佛遭遇当头一棒,我灰溜溜地逃开了。

时间走了一圈仿佛又回到原点,你还是那个借酒浇愁的失恋人。经常在半夜接到你的电话,你喝得醉醺醺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你说:“我真的很喜欢桃夏,没有她我该怎么办呢?”

有一次,你喝得连路都走不了,我匆匆赶去春熙路将你从声色犬马的酒吧里拖出来。那晚的月亮很大,出租车经过府南河,你的头靠在我肩膀上,车里放着莫文蔚的两个女孩。我突然问你:“如果我喜欢你,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呢?”

你突然坐直身子,说:“林微微,你胡说什么呢?”

看着你的眼神,我不再说话,月光溅到身上,一阵冰凉。

那天之后没多久,你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游泳馆做救生员,工资不高,但总好过之前。你领了第一个月工资请我去吃火锅,你还是那副衰样,你说:“我一定要找到桃夏的。”真是没了桃夏你就不能活似的。

【你的手臂上还有没有干透的血,但是你将我拽得死死的。】

你和鸣野打起来的时候,我正在寝室睡觉。寝室的门被敲得震天响,我爬起来以为是不是失火了,可是打开门却有人告诉我说鸣野出事了。

我跑到学校对面的小餐馆时,里面已经狼籍一片,桌子椅子倒了一地,你将鸣野按在地上,旁边是碎了一地的啤酒瓶,鸣野的头上鲜血淋漓。

我跑过去一把将你拉起来,发疯般地问你是怎么了。

你咬了咬嘴角残留的血,说:“他抢走了桃夏!”彼时,你已经被爱折磨得没了理智。本来是到学校来找我的,却看到桃夏和鸣野的身影。于是你一路尾随他们进了餐馆,并想要去拉桃夏的手。

但是桃夏却很快挣脱开,并骂你神经病。于是你一拳就砸在了桌子上,随后你们扭打起来。

在鸣野被送往医院的时候,你拉着我的手一直在颤抖,你的手臂上还有没有干透的血,但是你将我拽得死死的。你拉着我的手说:“怎么办?我不会被抓吧?”这个时候,你才清醒过来,想起刚才鸣野头破血流的场景,你显得懊恼又绝望。

我安慰你:“鸣野不会有事的,先去诊所把伤口处理了吧。”

我陪你去到小诊所,你手臂上的伤口缝了二十几针,看着你皱紧眉头的样子,我的心也痛得不能呼吸。

我去医院找过鸣野好几次。鸣野一直都有些恍惚,说话也说不清楚。医生说他有轻微的脑震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彻底清醒过来。

我去到你的出租屋找你,可是隔壁的大妈却告诉我说你在三天前就搬走了。我打你的电话,也没有人接听。第二天早上,才收到你的短信:林微微,请你帮我向鸣野说声对不起。

年底,你住的那栋老房子要拆迁。有次我路过那里,发现那座天桥不见了,那是通向你家的必经之路,才想起你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如今,你选择懦弱地躲了起来。你不再是我心目中那个敢作敢为的大英雄了。

【世界慢慢变得安静,我听不到了任何声音。】

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年。你像什么都发生一样站在教学楼下叫我的名字,时光就仿佛回到了最初。

只是现在,再没有一个男生大声地说着林微微,你老公来找你了。

鸣野已经辍学去了国外,他一直都没有清醒过来,变成了一具植物人。他爸爸托人在美国联系了医生,说有可能医治好。

鸣野走了没几天,桃夏就喊了一帮人将我堵在学校后面的巷子里。

她说:“林微微,你到底有没有脸?勾引了贺南山,还想来勾引鸣野。”

我一头雾水,没等我开口说话。桃夏的手就落在了我的脸上。一记响亮的耳光,世界仿佛一下子变得安静。

后来,我被几个女生拳打脚踢。身上的痛都不算什么,而是桃夏说的那番话,让我的心像是被人捅了一个大窟窿,鲜血直流。她恶狠狠地看着我说:“林微微,我根本都不喜欢鸣野,我找他,只是想气气贺南山。他绝不可能喜欢你的,他爱的人是我,我们曾经还有过一个孩子。”

说完之后,他们一帮人走开了。我蜷缩在地上,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后来我去找了鸣野,替你向他道歉。

得知你来找我,我的神经突然绷得很紧。几乎是没有思考,我匆匆跑下楼,当着你的面扇了你一个耳光。“贺南山,这是我替鸣野打的。”

你错愕地看着我,脸色煞白,然后忽然像意识到什么似的问我:“鸣野怎么了。”

“他成了植物人,都是因为你。”我大叫出来。

“对不起。”你说完之后,就默默转身走掉了。你的背影融进黄昏里,最后变成一个点。

我开始抽泣,整个人像是一堆泥散了下去,蹲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身边有来回经过的人,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个神经病般的我。

后来又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碰到过你好几次,你都迅速地转身钻进了人群里。最后一次看到你,你身边站着一个我没见过的女生。你们有说有笑,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们谁也没多看谁一眼。

仿佛从未相识过的陌路人,错失在彼此的人生轨迹里。

然后当天晚上,我收到你的一条信息,你说,这里已经不再属于你,时过境迁之后,发现一切都回不去以前了。你还说,不管你今后遇到任何困难,只要告诉你,你都会第一件时间帮我。

我没有回信息,只是默默地删除了你的号码。

年底的时候,我在街上偶遇了桃夏。她告诉我:“鸣野清醒过来了,病情恢复得很好,年底就要回国了。”

她还说:“贺南山其实一直喜欢的是你,但怕我去找你麻烦,都故意躲着你。”

我像一具行尸走肉被掩埋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世界慢慢变得安静,我听不到了任何声音。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误会了你,我以为是你懦弱,以为是你没有担当,以为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喜欢。

而你所做的这些,不过是给我一个安宁的世界。

【你是不是在等着我去找你呢?你有没有想起过我?你现在还好吗?】

你消失之后,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我开始实习,找工作,却始终没有再谈恋爱,心里已经对爱情没有了向往,那些爱一个人的热情都被时光消耗殆尽了。

这几年里,几乎屏蔽了你的所有消息。我怕一旦听到,就会控制不住地想去找你。2008年夏天,我终于考到了梦寐以求的导游证。

我偶尔会带一些本市的团,在这个城市的各个景点来回穿梭。我之所以不带出武汉的团,是因为我有种感觉,你就在这个城市的某一个角落里逮着,过着小日子,偶尔看球吃海鲜,碰到我的时候会低头避开。

我希望某一天能够在街头遇见你,然后告诉你,我喜欢你。

可是,一直没有出现这样的机会。

直到有天我无意中翻以前的邮件,才想起了你还用这个邮箱注册过一个博客。我点开那个博客,竟然发现你还发表了那么多日志。

这些年,你真的没有离开武汉,你只是一直在医院和出租屋之间来回往返。你得了一种罕见的病,是血液里出了问题。医生告诉你,你的生命最多可以延长五年。所以,你每一天都在跟自己打赌,你每一天都既希望见到我,又怕见到我。

所以你在这样的折磨中,度过了漫长的白天和黑夜。

最后一篇日志,是去年发的,你说:“可能我真的要死了,但请你不要为我难过,如果有来生,下辈子我一定跟你在一起。”

然后再没有了踪迹。

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过去,才发现泪水早就爬满了脸庞。贺南山,其实你曾经也是喜欢我的对吧?可是,我们都在时光中走失了彼此。

贺南山,我不知道你是用怎样强大的信念过着每一天的。当你得知你的生命有了一个期限之后,会不会也有害怕和遗憾呢?

你是不是在等着我去找你呢?

你有没有想起过我?

你现在还好吗?

我最近身体也不太好,特别是耳朵的听力每况愈下。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从小我的耳朵都有问题,包里一直都带着助听器。上次桃夏打了我那个耳光之后,情况就变得糟糕起来。今年年底,我将要做一个复杂的手术,医生告诉我,让我想清楚,如果失败了,我将永远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还是义无反顾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因为,一想到你一个人承担了那么多痛苦,我就不会再恐惧。失聪算什么?就算是生命终结,我也没有后悔遇见过你。

唯一不甘心的只是我和你终究没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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