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一家子范文

时间:2023-11-27 10:07:43

瞧着一家子篇1

提起这些来,有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新到任的知县,接了任以后,头一天升坐大堂,衙役三班垂手侍立,当时把二位班头叫来问话,这位老爷说:“地面儿上怎么样?”“回禀老爷,地面儿上清静极了,贼匪盗案一概没有。”这位老爷说:“好,我跟你们要三案。头一案,要个暴脾气的;二一案,要个慢性儿的;三一案,你们给我办一个爱小便宜儿的。给你们七天限,办着有赏,办不着我要重责你们,下去吧!”这二位头儿下来,越想越别扭,明火路劫好办,办有脾气的人,哪儿办去呀?也不能走到街上把人家拦住,“站住,你暴脾气呀?”“我暴脾气你怎么知道?”“你慢性儿哪!”“你爱小便宜儿呀?”“你才爱小哪!”没法儿办哪!七天过去了,没办着,每个人挨了四十板子,又给了七天限;又没办着,每人又挨了四十板子;又给了七天限,这二位头儿这个烦哪,出了衙门,这个叫那个:“大哥,咱们这差事简直没法儿当,这会儿你要跟他告假不干了,他绝不准,咱们就跟他熬了,干脆咱们喝酒去。”两个人正在酒铺儿喝着酒,就瞧见街上的人缕缕行行地往西走,这二位头儿就问:“掌柜的,今儿个什么事街上这么热闹?”掌柜的一乐儿说:“好嘛,您二位还在衙门当差哪!人家在衙门递过公事,赶上西门外祭青苗神,唱谢秋戏,这都是听戏的。”这二位头儿一听,这个叫那个:“大哥,走,咱们听戏去。”那个说:“得啦,再过几天又揭嘎渣儿啦,还有心听戏哪?”这个说:“愁归愁的,乐归乐的,咱们是乐一会儿是一会儿。”两个给完了钱出了酒铺儿,一边儿走着一边儿聊着就出了城啦。

那时侯,乡下的野台子戏没有座儿,都是站着听,你要打算坐着,得由家里扛着板凳去,听完了戏,你还得把它扛回来。大伙儿都在那儿听戏哪,这二位头儿也到了,台上正唱的是《挑滑车》,高宠正挑车的时侯,在人群里头有两个人打起来啦。前边站着一个慢性儿在那儿叫好哪,这个叫好儿的姿势,瞧着甭提多难过了,叉着腰儿,晃摇着身子,抡搭着脑袋:“好,好……真好……”后头站着一个暴脾气,这一嗓子,差点儿没把他吓趴下。“好!”慢性儿一回头;“你这儿拼命哪!好,不就完了吗,那大的声儿干吗呀?”“啊,我爱这么叫你管得着吗?”“我是管不着,我躲开你不成吗?”大伙儿这儿正在听戏哪,由外头跑进一个小孩儿来,跑到慢性儿的跟前儿,揪着他手说:“爸爸,爸爸,咱们家着火啦!”“啊!着火啦?你先回去,我听完戏回去不晚。”暴脾气一听,火儿啦,这一个大嘴巴,把慢性儿打了一个跟头。“你是人哪?家里着火你不赶紧回去,听完戏再加去,要是把别人都连上呢?”这个慢性儿躺在地上跟他对付:“烧我哪,你管得着管不着哇?高兴我听完戏回去,要是不高兴,过半月我才家去哪!”“嗬!你可真气人,我把你打死你信不信?”“那敢情好啦,您算积德啦,那我就不用起来啦!”两个人正这儿吵哪,旁边儿站着一位搭碴儿啦:“你们俩人在这儿吵,别人还听不听啦?”一抬头,瞧见衙门这二位头啦:“哎,头儿!您这边瞧瞧来吧,他们这儿吵起来啦!”这二位头儿过来一问:“因为什么呀?”暴脾气说:“您叫他说吧。”一瞧这个慢性儿还在地下躺着哪,这二位头儿说:“你起来!”“我不起来。”“怎么?”“我起来,他还把我打躺下。”“不要紧,他不敢打你,有我们哪。”慢性儿爬起来,拍了拍土,头儿问:“因为什么?”慢性儿说:“我这儿听戏哪,我这孩了给我送信儿来了,说我家着火啦,我说听完戏回去不晚,这个人打了我一个大嘴巴,差点儿没把我打死。”“你这人也怪,家里着火还不赶紧回去?听完戏再回去,要把人家街坊连上怎么办哪?”“您不知道,我天生来就这么慢性儿。”这二位头儿一听:“好嘛,为你挨了八十板儿啦!”掏出锁链来哗啦一下子就把他锁上啦。回头又跟暴脾气说:“你也没有举手就打人的。”“我听着生气。”“那你也不应该打人哪!”“啊,我就这么个暴脾气。”这二位头儿把他也给锁上啦。“哎!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不管啦,行不行?”“你不管了也不行,我们挨这八十板儿也有你的事儿呀!”这二位头儿拉着这两个人就走,心里说:这趟没白来,办着两个啦,不行啊!还缺一个爱小便宜儿的哪!走着走着,瞧见一个杂货挑儿,有两个人正在那儿磨烦着哪。买主儿说:“掌柜的,你这西瓜子儿是拿油焖的吗?”抓起两个来就搁嘴里啦,“你这是五香的吗?花生皮不皮?”样样儿他都尝尝。卖吃的说:“你甭买了,你这肚子里全成杂拌儿啦?”“你瞧,我怎么不买呀?你这糖怎么卖?”“一个小钱儿一块。”“一个小钱儿两块卖不卖?”掌柜的说:“不卖。”“不卖就不卖,你瞪眼干吗呀?”他给了一个小钱儿,一伸手,用头里这两个手指头拿了一块,后头这三个手指头又剋了一块。你想,他在这儿磨烦了半天,吃了这个吃那个,人家早留上神啦,他拿起两块来,卖吃的一伸手,把他腕子给攥住了:“你拿两块可不行。”他一翻腕子,把两块糖全搁嘴里啦:“不成啊?我全咽啦。”“你咽了也得给钱。”“要命有命,要钱没钱,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两个人正磨烦哪,这二位头儿拉着那两个人正由这儿过,卖吃的一抬头瞧见了:“二位头儿,您这儿来吧!”这二位头儿走到挑子旁边儿:“什么事儿?”卖吃的说:“您瞧见这个主儿了没有?任什么没买,他全尝到啦,临完了一个小钱儿一块的糖他给一个小钱儿吃了两块。”这二位头儿说:“人家小买卖儿,没有那么大赚儿,你拿人家两块糖,人家赚得出来吗?”“告诉您说,不单是买他的,买谁的我也得饶点儿,不饿点儿我从心里那么别扭。”“你怎么这么个人头儿呀?”“我天生的就这么爱小便宜儿。”这二位头儿一听,这份分高兴,掏出锁链来把他也锁上啦。“头儿,明儿个我改了行不行?”“你改了也不行,跟着走吧!”

这二位头儿拉着这三个人进城了,到了衙门,把他们押到班房儿,往里回话。老爷一听,赶紧升堂,衙役三班在两旁站立,老爷当堂一坐,说:“把他们都带上来。”有人把这三个人带上来往这儿一跪,老爷用手一指慢性儿:“你怎么回事呀?”慢性儿拿眼睛瞧了瞧老爷说:“老爷,我正在城外头那儿听戏哪。我那个孩子给我送信,说我家里着火啦,我说听完戏回家不晚,这个人他打了我一个大嘴巴,差点儿把我打死。”老爷一听:“怎么家里着火你还不赶紧回去呀?”“你瞧我就这么慢性儿。”老爷又一指暴脾气:“也没有你这样儿的人,有举手就打人的吗?”“老爷您想,家里着火他还不赶紧回去,要把别人连上哪?”“那你也不应该打人哪!”“我这脾气就这么暴。”老爷又一指这个爱小便宜儿的:“你哪?”“老爷,就我这毛病讨厌,买什么非饶点儿不可,要是不饶点儿,从心里那么不痛快。”老爷说:“好,我把你们三个人传来,知道什么事不知道?”这三个人异口同声说:“不知道。”“你们三个人跟我这儿当差愿意不愿意?这二位头儿一听这个气呀:挨了八十板儿,费挺大劲,好容易给他找着啦!好嘛,给他当差!老爷一指暴脾气:“你给我当随从,有什么事误不了。慢性儿,你给我看少爷,孩子怎么磨你你不着急,爱小便宜儿的,你给我买东西,买点儿再给我饶点儿。“大伙一听,敢情这位老爷也爱小便宜儿。”

这位老爷把这三个人一留下当差呀,算倒了霉啦!有一天,老爷去迎接上差,叫暴脾气鞴马去,他拿着鞍子到了马号,怎么着也鞴不上,因为平常不是他鞴,这个马瞧他眼生,他从左边搁鞍子,这个马往右边排步儿,他从右边搁鞍子,这个马往左边排步儿。他火儿啦:“嘿 !我倒瞧我鞴得上鞴不上!倒瞧你行还是我行!”他上草屋子把铡刀拿来啦,抡起铡刀对准了马脖子就是一刀,把马脑袋给砍下来啦,这个马一个就趴下啦,把马鞍子搁上勒好了,他乐啦:“啊,倒是鞴上啦!”老爷换好了衣裳,到这儿一瞧:“哎!你怎么把马给砍啦?”“这个鞍子怎么也鞴不上,你瞧这不是鞴上了吗!”“是啊,你鞴上啦,我骑它上哪儿去呀?你真是没用的东西,这要是把公事耽误喽,我得受处分,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嘛!”“啊!我就这个脾气,你爱用不用,不用我这就走。”老爷这么一听啊:“我算认啦,谁叫我今儿个用人哪,套车吧?”老爷坐着车,暴脾气赶着,一出城有一道河,这个骡子怵水,不往前走啦,老爷在车上直抱怨:“你瞧,你够多么耽误事,要是那匹马就过去啦,这个骡子怵水,一绕就得好几里地,就许把公事给耽误喽。”暴脾气说:“你甭抱怨骡子,它怵水我不怵水,我背你过去,你办公事去,呆会儿我赶着车绕过去,在那边儿等着你。”老爷说:“好”。他往下一矬身,背着老爷,正走到河当间儿,老爷一想:他怕我误事,不管水有多深,背着我。趟着水就走。心里一痛快,叫暴脾气:“你砍马我不怪你,背我过河有功,赏你二十两银子。”“谢谢老爷。”他一撒手,整个儿把老爷扔河里啦!差点儿没把老爷淹死。老爷说:“哎!你怎么把我扔河里啦?”“给老爷道谢。”“你过河再道谢呀!”“是啊,你不会过河再赏吗!”老爷心里说:我算认啦,公事也没办成,我成水耗子啦!“甭去啦,咱们回去吧!”

瞧着一家子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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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明:本网站内容仅用于学术交流,如有侵犯您的权益,请及时告知我们,本站将立即删除有关内容。 郭美美现身机场,粉碎死亡传言。 去了机场还得吃一顿哈根达斯。 郭美美穿得很时尚,身材也保持得很好。 性感现身大吃冰激凌解馋

四月下旬微博上传出郭美美在澳门“被杀”的流言,煞有介事地称郭美美被杀消息被封锁,骨灰6月被送回国,有不少网友在郭美美微博主页上点起蜡烛,但很快郭美美更新微博辟谣,并晒出自己玩乐的照片,郭美美成名后事业上路路不通,最近已很少现身,难怪会惹出“身死”传闻。

日前某天下午,记者在机场意外看到两位戴着墨镜的潮女和一位潮哥在vip值机柜台办理值机,其中一位很眼熟,以前好像拍摄过她。记者经过仔细辨认,认出她竟是刚刚被传闻所“杀”的郭美美。当天郭美美仍然留着染成红色的披肩长发,她身穿一件时尚的蓝色套裙,上装略短露出腰部的肌肤,背部则几乎,显得性感妩媚,郭美美开心地与朋友办理值机,眉飞色舞,非常兴奋,一点也看不出遭遇“被杀”传闻的烦恼。办完值机后郭美美和朋友走到机场安检口附近的咖啡厅,打开冰柜拿出一个冰激凌,接着和朋友坐下来津津有味地吃着冰激凌,继续聊着闲天,她还不时把塑料勺子叼在嘴里微微跳动,做出顽皮可爱状。

吃完冰激凌郭美美在同行的那位陪伴下款款地走向安检口,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面对种种负面新闻,郭美美“忧情烦事不放心头”,全程笑脸,一身轻松,完全是一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样子,可以说虽然郭美美并没有成为一位真正的明星,但却具备了当明星的心理素质。 事业不顺换男友如“换衣”

在郭美美遭遇“身死”传闻侵袭之后,又有媒体报道红十字会可能重新启动对郭美美事件的调查,但该消息很快也遭到红十字会的否认,早已远离红会的郭美美又再次与红会牵连在一起,而这似乎也成为她惟一的新闻资本。

“炫富”引发的质疑慈善机制的事件渐渐平息时,郭美美对进入娱乐圈满怀希望,但没有公司敢接她这块烫手的“山芋”,随后她又转向歌坛,想当歌手,还出了单曲,但除了去一些不知名的夜店登过几回台,再没有一展歌喉的机会,接着她又在开了网店,但至今她的那家网店已悄无声息,别看郭美美事业不顺,但生活水准并没有降低,不仅房车俱全,每一出现也仍然是各种名牌傍身, 衣食无忧,只不过明星梦难圆。

瞧着一家子篇3

突然,老安嘴巴不动了,他察觉来了生意,见一个打着细花阳伞的长发女子,脚下一颠一颠地走了过来。老安早察觉她的鞋跟崴了,忙抹抹嘴巴,笑眯眯等生意过来。

长发女子走到鞋摊前,三两下把鞋子踢掉,扭身坐在小凳子上,嘟着嘴对老安说:“您瞧!好几百块的皮鞋,咋就崴了呢?”老安笑笑心想,如果一双鞋好生生穿一辈子,还不把修鞋的饿死啊。

他这才看清长发女子长得蛮漂亮。漂亮到啥程度,老安不会形容,他认为跟电影明星差不多。所以没敢多看第二眼,老安就慌乱地把目光收回到女子的鞋子上。一边对她咕哝不要着急,一边动手给她修鞋。

低头忙活着,老安想伸手捏一根钉子,却吃了一惊:他的手差点抓在了一只锃亮的皮鞋上!

“老头,赶紧给我擦擦鞋!”一个声音异常干脆地说。

老安惊慌地抬起头,见是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脖子挺长,很酷地站在他跟前。他吧嗒一下嘴,让他稍等一会儿,把手里鞋子修好,就给他擦。

“等?谁等啊?大热的天儿!”长脖一甩脖子说,“你钉个鞋跟儿,不就挣三块两块的嘛?呶,我给你五元钱,赶紧给我擦吧!”说着摸出皮夹子,手指头一弹,一张五元的票子弹了出来,像一片树叶一样落在了老安的鞋摊上。

修大半辈子鞋,老安没见过这号人。瞄一眼躺在鞋摊上的票子,又瞧瞧长脖脚上的皮鞋,老安马上堆出笑脸说:“你瞧你这皮鞋,瓦光锃亮的,咋、咋还擦呀?”

“老头,瞧见没?”长脖一指远处说,“我马上要去谈一笔生意,是一桩大买卖。你得把皮鞋给我擦得照出人影儿来!生意场上,这关系到一个人的形象问题,懂吗?”

顺着他指的方向,老安看到那是一家星级酒店,出出进进都不是一般的人物。老安眨巴一下眼睛,为难了。可又一想,咋也不能耽误了人家的生意,便忙丢下手里的鞋子。

这下长发女子不干了,一瞪眼冲老安嚷嚷道:“嗨嗨!老头,你这是咋做生意嘛?还讲不讲规矩啊?你这老头,想不到还是个见钱眼开的人!睁眼瞧瞧,我给你十块钱,赶紧接着给我修!”说着拉开包儿,掏出一张十块的票子,朝老安脚底下扔了过去。偏巧落在了长脖那张五块的票子上。长脖眉毛一挑,把脸扭向长发女子。虽说瞧不见他的眼睛,可以想象墨镜后面一双眼珠正瞪得溜圆。

长发女子坐那儿斜睨着眼角,愤愤地喘气儿。老安心里一阵发毛,马上干咳一下对长脖说,“大兄弟、大兄弟,请你不要着急呀!容我两分钟,我保证给你擦!一分钱也不多收你的……”

“NO!这可不行!”长脖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顶了顶鼻梁上的镜架儿说,“时间对我来讲就是金钱,我不在乎几个小钱儿!给你二十块,擦!”说着又一张票子落在了鞋摊儿上,是张二十块的,紧跟着他的一只脚就蹬在了鞋撑儿上!

长发女人坐不住了,慢腾腾站起身,撇了撇嘴角儿说:“嘁!哪个在乎钱不成?俗话说慢工出巧活儿,老头你慢慢给我修,越慢越好,我有的等!等修好我穿着去商场再买双新的,这双不要!”忽然又冲老安弯弯腰,“对了老头,待会儿买了新的,这双鞋就送给你吧?你要是觉得用不着呢,扔大街上好了,谁爱拾谁拾!呶,我现在就给你五十块……”慢条斯理说着,长发女子摘下胸前的挎包儿,“哧”地拉开拉链儿。

她正勾头找票子的当儿,想不到的事儿发生了:只见长脖猛地一伸手,快得跟闪电一样,抢了长发女子的包拔腿便跑!

“贼、贼……”老安一个激灵,高喊一声,“嚯”地站起身,随手抓起一样东西“蹭”地追赶上去!追了十来米远,眼看长脖要蹿越前面一道交通护栏了,老安急了,他突然一扬手儿,只见一道亮光飞了出去,“咚”地一声砸在长脖儿的腿弯处。长脖踉跄几下,一个跟头栽在了地上!老安差点乐了:被他扔出去的竟是每天喝水用的军用水壶,壶带子绊住了长脖儿的脚!

紧赶几步跑到近前,长脖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脚踢飞了老安的水壶,刚要转身接着跑,被老安抓住了一只胳膊。

长脖儿的墨镜已经摔碎在了地上,两眼露着凶光:“老头儿,这年头我劝你少管闲事!快点松手,赶紧回去修你的鞋子,不然够你受的!”

“回去修我的鞋子?嘿嘿!”老安冷笑一下说,“小子,我可不是被谁吓唬大的!当年在朝鲜战场,我修理过美国大兵,怕你不成呀?”长脖被震住了,软了口气哀求老安说:“老、老爷子,您这是何苦呢?刚才扔您摊儿上好几十块哩,还不抵您一天挣的吗……”“啊呸!”老安啐一口唾沫,“你那来路不正的钱,该扔哪扔哪!走,乖乖地跟我去派出所!”

长脖眼珠红了,趁老安稍不留神儿,一脚踢在了老安肋骨上,疼得老安“呀”地直咧嘴!紧跟着长脖儿又乘势踢了几脚。老安年岁大了,他没挨几下就倒在地上。

这时长发女跑了过来,吓得脸色惨白,捂住嘴巴蹲在了地上。老安却死命抓住长脖儿被抢的包,死不丢手儿。到手的肥肉吃不了,急得长脖儿“哇哇”怪叫,偷眼一瞧惊动好些行人,又踢了老安一脚,松手逃了。长发女子这才走到老安跟前,见老安举了举包,手腕儿软了下去……

傍黑,老安才醒了过来,躺在医院病床上。老安的老婆正在抹泪。老安动弹一下身子,肋部又疼又胀。原来当时他疼昏了过去,那情形把长发女子吓蒙了,惊慌地拿起她的包打车走了。老安被一个经常修鞋的人送进了医院。

“老头子,看你往后还多管闲事不?”老婆擦着眼泪说,“你好心帮别人,可人家倒好,别说一个谢字了,到现在连个人影都不见……”可她还没说完,见病房门口走来几个人。

这时老安的眼睛忽然一亮,见长发女子随护士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挺胖的男人。护士指指老安的床位,对长发女子说:“这老头伤得不重,也就几百块钱医药费,住不了两天就出院了。老同学,我现在有事就不陪你了。”

长发女子拎着一兜水果,刚走到老安的病床前,转身对身后的胖男人说:“经理,就是这个大爷啊!他完全可以证明,那一万多块钱是被小偷抢去的!”然后从包里拿出纸和笔,摊在老安的床头上,“大爷,您赶紧给我写个证明吧,今天下午那个小偷抢了我的包,是您抓了那个小偷,对吧?大爷您放心,您这医药费我全包啦,再给您一千块钱营养费!”长发女子是个会计,原来她包里装了三万多块钱公款,小偷刚抢到包时,一边跑一边抓了一沓塞进兜里。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却见老安把脸扭到一边说,“我一个糟老头子怎能抓小偷哩?躲还来不及哩!我这伤是不小心跌倒摔的。”

只见胖经理白了长发女子一眼,耸耸肩转身要走,被长发女子抓住说:“经理,一定是这老头的脑子出毛病了。”然后把脸伸向老安,“大爷,您再仔细瞧瞧,您再仔细瞧瞧呀。”老安倒是瞧了她一眼,然后摇摇头。“医生,赶紧给这位大爷做个脑电图呀……”长发女子嚷嚷着,冲值班室里跑去。

瞧着一家子篇4

不易,哪行也不易!就拿我们说相声的说呀,俩人好办,一个装傻,一个装机灵,俩人背道而驰,说着说着您就乐啦!实在不成啊俩人来了装不认得,这个问那个:

“贵姓啊?”

那位说:

“不敢,贱姓什么。”

“您才来呀?”

“我来了会儿啦。”

“我怎么不认得您呀?”

“没人给介绍。”

这是俩人。一个人不成,一个人我自己问我自己:

“我贵姓啊?我不敢,我贱姓张。我早来啦?我来了半天啦。我怎么不认得我啦?”

这我怎么活来着!我要不认得我,回头我怎么家去!这个呀,一个人就得慢慢地说。还有一样啊,出我们的口,得入您的耳,难!站在这儿呀,要紧的是人缘儿,没人缘儿不成,往外一站八个字口语,完啦!哪八个字呀?“头脑各别,面目可憎“,人越瞧越恶心,一点儿爱人肉儿都长,长点儿爱人肉长脚心上啦,管什么哪,谁瞧见啦?不易呀!

说做生意难哪,做生意怎么难哪?他得变着方儿嫌人家钱,难哪。

拿鲜货行说,这行呀就难,正叫“鲜货”呀,也可以叫“险货”。怎么?嫌钱哪也是它,赔钱也是它。好比说吧,鲜货,越大果局子越赚钱,越摆小摊歼的越不容易。旧社会那阵儿送礼的多,坐着汽车带着底下人,打这儿一过就站住啦,“约多少多少斤苹果,约多少多少斤蜜柑。”这个那个的这么一要,连价儿都不问。约的时节呀,分量小点儿那位也不争。他外头摆着的这个呀全是好的,猴儿顶灯。什么叫猴儿顶灯?上头是好的,破的、烂的搁底下啦!给那头儿送礼,那头儿收礼不能当时就好吃呀,绝不能当着朋友就吃呀!再说收礼的人比送礼的派头儿还大呢,就搁一边儿啦。过些日子烂啦,不说这东西原先就烂啦,说它呀搁日子多,搁烂啦!其实打根本就是烂的!那个能赚钱。街面儿上摆摊儿的那个小贩,坐汽车的人不上他那儿买去,他这价钱哪,买来的贵。大果子局是整筐买来的,他卖得贱。摆摊儿的没那么大本钱,得打他们手里买,这头层利让他们赚了去啦。这一摆摊儿,好比卖苹果吧,这儿摆着,走道儿的吃不起的不吃,连瞧都不瞧。这位呀吃得起,拿起来呀先掂掂:“这苹果不老瓷实的!”这位一掂那位一攥哪,这苹果一会儿就黑中医,黑了怎么卖呀?一说价钱。“嗬!那么贵!”往摊儿上一扔,摔着的地方一个大坑,他走啦!这卖东西的能把他叫回来吗?“你回来,你为什么不买?攥了半天,你给我摔个大坑!”净麻烦。可他也能变着法儿赚钱,一带生意口就赚钱啦!

卖枣儿,卖葡萄,刚下来的时节呀他吆喝甜的,他老说好的,其实这葡萄哇是酸的!枣儿哇是抄枣儿!在我们北京啊,他一吆喝就这个味儿:

“甜葡萄哇,嘎嘎枣儿哇,吃枣儿吧,又贱又甜!”

甜葡萄,你买去,不甜哪也得算着!刚下来呀,它不甜哪!他要说实话哪?说实话,就卖不出去啦!

“酸葡萄来抄罗枣儿来,买枣儿来,就吃带吹!”

里头净虫儿,谁吃?他得把它夸好了!生意口嘛!

最难是卖柿子的,乍下来好卖,乍下来迸焦酥脆碙口儿甜。柿子不是涩的吗,为什么才下来倒甜哪?是啊,这种柿子它涩呀,吃一口就张不开嘴,嘴就木啦,拉不开舌头,怎么办哪?怎么就甜啦?他在?font color='#006699'>甲拥昴每艘换兀刹皇歉楣镏螅楣镏缶屠煤玻咽磷影谠诖蟾桌铮椎籽接锌吡,有竹子筛子,缸盖儿呀是这么厚的毡子,弄开水呀往缸里这么一浇,倒到里头一盖盖儿,底下有筛子,水打底下流出来啦,拿热气一闷,顶到晚上啊把柿子拿出来,搁炕席上这么一摆,当院这么一晾,拿露水这么一打,明儿早晨哪柿子上一层白霜,吃到嘴里迸焦酥脆碙口儿甜,那个涩劲儿没啦;就在八月节前后,柿子最好吃。就怕什么月份呀?九月,一过霜降,要拿啦!这柿子熟啦,是打里头往外熟,外皮儿中医还是涩,要拿开水一冒哇,外皮儿倒不涩啦,里边儿馊啦!吃了拉稀。不见开水它是涩的,卖不了。卖这种柿子带生意口的能卖。不带生意口的他是这么吆喝:

“不涩来,涩啦白吃来!”

这是规矩的卖柿子的。要遇上那号儿净想赚钱的哪,他就不这么吆喝啦,他吆喝价钱,不吆喝别的。

“一毛啊,八分啦,这边儿一毛,这边儿八分啦!”

来一位吃柿子的:

“怎么卖呀?”

“大个儿一毛,小个儿八分。”

拿起来先问:

“涩不涩?”

卖柿子的怎么说?说:“这涩!”说涩人家走啦,不吃,有钱不吃涩的!说:“不涩。”不涩人家咬一口,涩,说瞎话冤人不成。这位问涩不涩,要不怎么叫生意口哪,一问:“涩不涩?”

“先生,您尝,您尝!”

听这话了没有?你问他涩不涩,他任什么没说,他让你尝,他不负责任,“您尝”。这位也听话,拿起来就咬!

“嗬!涩呀!涩呀!”

“是,先生,是这么的,现在过霜降啦,里边不涩啦,您把皮儿啃去,吃瓤儿,瓤儿不涩。”

这位也听话,一啃皮儿,把皮儿全啃了去啦,再试瓤儿,试也试不出来啦,因为什么?舌头全木啦!拿起又一咬:

“里边儿也涩呀!你给换了吧!”

“先生,是这么的,我们一个小买卖,这一个柿子卖您一毛,八分多钱的本儿,您啃去半拉,再卖卖给谁呀!”

这位一听:“对呀!”把柿子扔啦,给一毛钱。堵心哪!

“我哪儿也不去,反正我也没事,我跟人你摽啦!”

到隔壁儿杂货铺买把刮舌子。

“哪儿摆我哪儿刮舌头!”

这儿是柿子挑儿哇,他在这儿刮舌头。来一位呀吃柿子,一瞧刮舌头,躲开啦!又来一位呀,倒霉,没瞧见刮舌头的,净瞧见柿子啦,拿起一个一问:

“怎么卖?”

“这个一毛,这个八分。”

“涩不涩?”

他不说你尝啦,一说你尝,那个人就说啦:“别尝啊,我可上当啦!”

他往那儿指:

“你问问,那儿有吃主儿。”

他往那儿支。这位不知道怎么回事呀,拿起来就问:

“先生,涩不涩?”

那人憋了一脑门子官司,刮得喘不上气来。

“啊?不涩!”

一说不涩,咬一口,咬一口涩,他跟他嚷嚷上啦:

“哎,你不是说不涩吗?”

“不涩我刮舌头?”

这就是生意。

还有一行,这行是什么行道哪?卖西瓜。写的是三分、五分,您要不问价儿,吃哪块哪块五分。您得问完了到底哪种三分哪种五分,问完了再吃,要是不问,您是吃哪块哪块五分,这种事可实在有。我上过这个当!卖西瓜的跟卖西瓜的不一样,规矩主儿卖的着吃,可您瞧着块儿小,我告诉您哪,瞧着块儿小可块儿大,您瞧着块儿大那个可块儿小,同是一个西瓜,到规矩主儿手里切出来能跟奸商差二十块西瓜,小块儿显着块儿大的还是先卖完,那个大块儿显着块儿小的得剩下。那位说:“那怎么讲哪?”奸商卖西瓜呀他是齐着切,瓤儿高发薄,打老远来你瞧是瞧一面儿,绝不能瞧八面儿呀!“嗬,这西瓜挺大块儿!”拿起来就咬,要是咬了一口,一瞧块儿小,你也不好意思搁下啦。怎么拿起来就小了哪?他立着瞧啦,瞧八面儿了,不就小啦!至少你得吃一块呀,一吃好吃,你把那上当就忘啦,就许连着吃好几块。规矩主儿切西瓜,船形,当间儿宽两头儿尖,那个西瓜着吃。那么他不会按人家那么切吗?那么切它站不住哇,他往那儿一搁,,吧唧!躺下啦,再一立,西瓜瓤儿全掉了,净剩西瓜皮啦!奸商切西瓜有技术,凭这技术骗人,吃东西上当不上当就在这儿,切出来也没人吃,怎么办哪?这底下没切透哇,起出刀来俩半拉连着,搁桌子底下啦!切好的卖,这个先不切。切好的可是切好的,可最好的那种脆瓤儿哪且不切哪,往当间儿那么一摆,拿那个做幌子,号召。你听他吆喝,到我们北京啊,一分钱也吆喝“一个大”。他吆喝“俩大”呀是两分钱,“五个大”呀是五分钱,吆喝这个“大”,他不吆喝几分钱,一吆喝这个味儿:

“斗大的西瓜切成船大的块儿来,两个大来,白冰糖的味!”

白冰糖!白天净卖好的,顶到晚上啦,就把这个生葫芦头儿的拿出来啦。拿出来,他把它切四分之一,不全切,往案上四个犄角儿一摆,有红瓤儿啊白瓤儿啊衬着这个。有种西瓜叫三白,这路生西瓜就有两白。那位说:“怎么两白呀?”三白是白子儿、白瓤儿、白皮儿,他这个呀是白子儿、白瓤儿、黑皮儿!还没有菜瓜好吃哪,吃了就拉稀,酸的!那么谁瞧不出来它是生西瓜——两白呀,白子儿、白瓤儿卖不出去呀!别忘啦,他骗人哪,电灯上啊弄个红灯泡,没有红灯泡哇他糊点儿红纸,使这红纸一照,这西瓜全是粉红瓤儿,专蒙近视眼,近视眼上这个当!

我有个大爷是近视眼,吃完了饭,打家里出来溜达,夏景天,穿着小衣裳,穿双拖鞋,拿把团扇儿,上街上兜风。

“天可真热啊,哎呀,嗬!”

一听那儿吆喝:

“白冰糖的味儿来……”

“西瓜。”

走过来啦。

“个儿不小啊!”

一伸手就拿起这么一块来,生的。逢吃西瓜都找块儿大的,这路西瓜它比别的块儿大。拿起来呀他往灯头那儿凑合。

“红瓤儿。”

灯照的,离灯越近它越红啊!

“怎么卖呀?”

“两个大来!”

拿起一块一咬:

“嗬!呸,呸!掌柜的,这怎么酸的?”

卖西瓜的怎么说?说那是生的,生的麻烦啦,人家找地方跟你说去:“你卖西瓜卖生的,我们吃了拉稀!”满打人家不跟你怄气,给你三分钱不就完了吗!可哪儿就等一位近视眼来哪,好容易来了个近视眼,能让你走吗!少说得吃几块,吃一块不能让你走!话跟得紧,要不怎么是生意哪!

“哎哟,先生,这哪儿的呈,您避屈呀,您避屈呀,您甭给钱,这是哪儿的事!这是我们那伙计耽误事,刚才买卖忙,他一边儿收钱哪一边儿吃饭,我说:‘你先吃吧。’他不价,他站在那儿一边儿收钱哪一边儿拌炸酱面,吃面他往里倒醋,一倒醋哇洒到西瓜上啦!西瓜洒上醋,它不就酸了吗?您扔了吧,您扔了吧,您甭给钱!”

人是一口气呀,立刻我大爷这气就消了,攥着这生西瓜:

“完啦完啦,我没听说过,我今年差两岁七十啦,没听说过醋泡西瓜!”

“哈哈,是是是,算我的!”

“算你的干什么,一个小买卖人,哪儿就赚出块西瓜来啦,完啦,算我的!”

“您吃这边儿的。”

往他这边儿让。我大爷打他这边儿拿起一块来。

“也是红瓤儿!”

它跟那块是一个瓜嘛,它不红瓤儿!一咬:

“嗬!呸!”

一口全吐。

“我说,这块怎么也是酸的?”

“哎哟!您避屈,您避屈!您吃那犄角儿的。……怎么也洒上醋啦!”

我大爷把西瓜扔啦,赌气给四分钱走啦!一边儿走,一边儿骂。

回到家里睡不着,怎么哪?越想越堵心:四分钱不要紧,他欺负我的眼神儿呀!你卖生西瓜告诉我洒醋!我应当找地方跟他说说去,拿那块西瓜找好眼神儿的瞧瞧去,是洒了醋?是生的?明儿找他去!

第二天下雨,连着下了四五天,这四五天雨呀,市上的西瓜少啦,一晴天哪,西瓜摊儿少啦。那位说:“怎么啦?”北京啊跟咱们天津不一样,北京啊,连雨天,城外水挺深,西瓜车进不来。天津啊多咱也来西瓜,有船。北京全凭西瓜车,城外那么深的水,没(mo)车啦,那西瓜来得了吗?来不了。果子市存着的西瓜涨行市,一个西瓜涨多少多少钱。规规矩矩卖西瓜的就不能卖啦,切不出来本儿来呀。他们这个哪,还卖,卖可是卖呀,嗬,厉害呀!这西瓜怎么切呀?这西瓜块儿比往常大了一倍,大一倍可是二分不成,四分也不成,不够本儿。卖两毛,两毛一块。那位说:“两毛一块说不下去呀!”讨厌、缺德就在这儿啦,不说这是“一块”呀,要说两毛一块,谁给定的行市呀?他说“一牙儿”,您听见了没有?“一牙儿”。他拿这个把“一块”呀就遮啦!一牙儿的这种呀,一块切成三小块,连四块都切不了,把这小块儿的西瓜搁当间儿几块,四外净大块一牙儿。这小的卖多少钱哪?卖二分哪。干吗又是小的又是大的?他吆喝哇中吆喝两毛哇,他吆喝二分;吆喝二分哪,可是摆着两毛的,当中间儿那几块您瞧不见。老远一瞧,块儿挺大,西瓜不错,到跟前儿拿起来就咬。

“嘿,挺好!”

吃着这块西瓜还瞧着那块西瓜好,打算再吃两块,一瞧当间儿那么大的那个。

“掌柜的,当间儿那个怎么卖?”

“当间儿那个二分。”

“当间儿那个二分,那么我这块哪?”

“您那不是一块,那是一牙儿,那是两毛!”

哈哈!我大爷去啦,近视眼。晚上出来吃亏呀,他白天出来。

“不行,跟他找地方说说去,生西瓜告诉洒上醋,我嚷一通儿,把桌子给他掀了,我们俩人找地方说理去!”

一听那儿吆喝:

“白冰糖味儿!”

“是这儿,是这儿,哼哼,这么大块儿,怎么卖?”

卖西瓜的也不理他,老吆喝:

“两个大来!”

“嗯嗯,这么大块儿二分,合不上价,生的吧!”

心说:咬一口要是生的,我跟他打架。

拿一块边儿上的一咬。

“嗯!”

吃着好吃,这气就消啦!吐吐子儿,把皮儿拥在大筐里,又拿起一块来。这块吃了,又拿起一块来。吃过五块去呀这才心平气和,冲这卖瓜的:

“哈哈,真有你的,我今儿找你打架来啦,这,完啦!”

又拿起一块来:

“生西瓜告诉我洒醋,真是生意人,真惹不起!”

又拿起一块来:

“卖点儿好的成啦,像话。那么骗人哪,发不了财!”

一咬:

“卖好的就得!”

他这一边儿吃一边儿聊天儿,卖西瓜的也不理他。我大爷,您倒少吃呀,吃着好,吃了十八块儿,十八块儿西瓜皮往那儿一扔,拿手绢儿擦嘴。卖西瓜的明白,嗬,比谁都聪明,一瞧他擦嘴——那是不吃啦,你要容他把钱掏出来给你钱,“我吃十八块呀,二分一块,给你一块钱,找钱”,这就麻烦啦,再说两毛钱一块不成啦,那就办不了啦!他呀,不容你掏钱哪,他改,让你这手拿钱拿不出来,你按二分一给呀,是你吃不起跟他找麻烦,他把这错误搁到你这头儿。这么一吆喝:

“赛冰糖来!”

这儿一擦嘴:

“这当间儿的?”

“两上大来,外头的一牙儿就是两毛钱一块啦!”

瞧着一家子篇5

悠闲自在的一家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边住着一户悠闲自乐的一家,一对老翁老妇和他们的三个儿子。一家人成天过着快乐的生活。

大儿子十分勤快,瞧!他正在溪边的豆子地里锄草呢。二儿子呢?虽然他不能下地干活,可他也没闲着,瞧!他正在编织着鸡笼。最让一家人喜欢也是最顽皮、可爱的小儿子,你知道他正在干什么吗?一眼望去趴在溪边剥莲蓬的正是他。这下子老翁老妇总算轻松了。瞧窗前坐着喝小酒,还相互讲笑话取乐的正是他们。

他们一家人每天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着,每天都在自己做自己的事。这悠闲在在的一家真是令人羡慕啊!

瞧着一家子篇6

我们首先到水果区。啊!这里的水果应有尽有。有红通通的苹果,香甜的哈密瓜,清香的梨,黄澄澄的橘子……这里最有趣的就要数榴莲了!硬硬的外壳,尖尖的硬刺,还有那“诱人”的臭味。再瞧瞧人们,有的挑肥拣瘦,有的在把水果“搬”到自己的篮子里,有的甚至拿到鼻子上闻闻。

忽然,一股带着泥土清新的香味扑鼻而来,把我们引到蔬菜区。这里各种各样的时令蔬菜应有尽有。嫩绿的空心菜,撑着小伞的蘑菇,还有穿红衣的胡萝卜……瞧!这就是包菜了。它可是蔬菜界出了名的老实。它一声不吭,像一位害羞的小姑娘。还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猜猜它是不是很怕冷?

靠着蔬菜区的就是水产区。这里的海鲜真是琳琅满目呀!瞧!那只螃蟹张牙舞爪地向我示威。哼小心我让我妈不你买回家煮了吃,看你还骄不骄傲!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看那,那只小虾,又蹦又跳的。哇!它跳出水面了!太厉害了,太棒了!再说说虾菇吧。它可真不愧是虾的“姑姑”呀!它的弹跳能力实在是太好了,一弯腰,一伸展,立刻“飞”了起来。海鲜们实在是太多本领了,我是从心底里佩服它们啊!

蔬菜区的下面就是食品区。这有一包包的薯片。一元的,三元的,四元五角的。这可是目不暇接。还有那果冻,饼干,奶茶,糖果……我垂涎三尺,真想都搬回家呀!

这下你相信我们的超市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吧!

瞧着一家子篇7

阿牛与王三同住在这村中,每日去地里一同劳作,他们并不是邻居,只是两家的地紧挨在一起罢了。因此很熟,成了朋友。

王三是单身,而阿牛的儿子都已经断奶了。怎的说阿牛年长王三许多,因此王三称呼他‘牛哥’,阿牛称他‘三子’两人兄弟相称。

这日。两人直忙到黄昏,来到田溪旁洗手、饮水。

王三开口:“牛哥!听说东田坎边的枯井,以前死过人。”

“哦?这俺到没听说过。”

“走!咱哥俩瞧瞧去。”

“瞧啥啊!死人有啥瞧头?”

“不是啊!我听说,很久以前的一个财主住咱们这里的。他家里的一个丫鬟就落那井里的!”

“哦?挺惨!”

“走!咱们瞧瞧去。”

“还是别去,挺让人心里发毛的。我还是回家,老婆、娃子还等着我哩!” (阿牛有点怕了。)

“唉!牛哥,你咋这胆小。闲着也是闲着,去瞅瞅也不掉块肉的。”

“谁……谁说俺胆小。走!瞧瞧去。” (阿牛听王三讲自己胆小,立马吼着要去了。)

这是一口荒了不少年头的井了,四周长满过膝的野草,也无人来清理,所以很是荒凉。

王三和阿牛两人爬在井口向井中望…………黑洞洞一片,根本看不到底。

“我说三子,你唬我俺。这破井有什么鸟屎死人啊?”阿牛笑话王三。

“是真的,俺听邻居杜老头说的。说那财主的丫鬟干活不小心,打碎几个盘子,你猜咋着?”王三故意吊他胃口。

“咋?”阿牛瞪大了眼珠。

“惨啊!那丫鬟被财主五花大绑,还理了个大光头剁了手脚。身上绑了两块大石头,脚朝上,头朝下…………对!就这样,扔这井里了。”王三比手划脚、唾沫横飞的跟阿牛讲着。

阿牛则惊恐的瞪大眼睛不断的向王三身后看。“妈呀————”一声,连手里的锄头也丢掉转身没命的向村里跑了。

王三一楞,看着阿牛跑远。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啊哈哈哈哈……王八胆,兔子腿。哈哈哈哈,笑死俺了。”王三自顾自的大笑,他没想到阿牛这么胆小。笑过很久才捡起阿牛留下的锄头扛着两把锄向自家方向走去。心想:明早一定把这笑话讲给大伙听。

次日清晨。

“不好了,不好了。死人啦!出人命啦…………”一个头发稀少,衣着邋遢的老头在村里边跑边喊,吵醒不少人的好梦。

“杜老头,一大早你鬼叫个球”有人问。

“咋了?谁死了?”又有人问。

“他!”“谁?”“王三!”

“啊!真死了?”“都硬了!我的妈呀,吓死俺了。”

。。。

村里男人齐齐的走出屋子,涌向王三家。

王三斜躺在屋子正中。身子摆成‘大’字形,两眼暴突,那死不瞑目的残样吓的许多娘们、娃子“哇哇……”大叫。看样子王三是被活活吓死的,村里的人都很纳闷。王三这小子胆大可是在村里出了名的,以往他夜晚敢一个人经过坟地。谁这么能耐,能把他吓死?

“一定是那女鬼!三子是让鬼吓死的!”躲在人群后面的阿牛对大家说。

接着他把昨天黄昏和王三两人去枯井的事儿说了一边。还讲出了一个让大家听了心里发毛的事儿。就是当时王三在对阿牛讲那财主把那丫鬟剃成秃子剁了手脚投井时,阿牛看到王三身后有个秃顶的女人,举起齐腕割断的双手,口角舔着血正在对自己诡异的笑。。。

“得了,阿牛你别吓唬咱们,也许你眼花了呢!”有人壮胆反缴他。

“不!阿牛讲的是真事儿,昨晚俺也看见了!”杜老头开腔说。

“昨晚,我躺在床上睡的正香呢,让个动静吵醒了,你们猜咋着?我听有人摔盘子,是个女的。还在那数:一张、两张、三张……数着摔哩!数一张摔一张。俺恼了,披了件衣服推门出去找人。可一开门,见一团白影子飘了过去……对,飘王三院里了。后啥动静也没有了,我寻思着自己老糊涂了,听差了,看错了哩!没想,今天一早我来找王三,想跟他说说昨晚的事,可一进门就看王三躺这地上了,妈呀吓死俺了…………”

杜老头罗嗦着讲完。顿时,叫在场的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觉得背脊发冷,鸡皮疙瘩顿起。再看看地上那死不瞑目的王三,一个个惧的浑身哆嗦。

因为关于这个枯井女鬼的故事,村里不少人听老一辈的人讲过。但谁也不曾相信这是真的。

很久以前,这村里的确有过这么一座豪门大院。院主是个财主家缠万贯,巴结官府,欺凌百姓。

且生性残暴。府中有一做事的丫鬟只是不小心摔碎几个盘子,他便命人将其吊起来毒打,还残忍的斩了她一双手脚,剃光头发。。。将这丫鬟活活折磨致死。财主为了掩饰命案,便将尸体连夜丢落井中。这井原本清澈,但自这女人落入后。即时变的浑浊不堪,不久边枯掉荒废了。

从那以后,财主府中的人,夜间常听见一个女人数盘子的声音。不久就听“啪——”的一声碎响再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呼喊:“老爷,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再后来便是凄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号,还有尖笑。。。到后来许多仆人甚至可以看到,一个秃顶女人坐在井边,用一双怨毒的眼睛盯着你。。。

不久这座豪门便衰落了,那财主也惨死。据说死时眼睛暴突,手脚被齐齐割断,还剃光了头发。。。

若甘年后,一切都成了历史的过去,但这古井却存了下来。

事后,阿牛亲手葬了王三。也算是尽了朋友之间的一点情份。

而村里人则在古井不远修了座庙。专门从老远请来和尚超渡这井中的亡魂,最后封了这井。

瞧着一家子篇8

往下瞧哇,往四外瞧,瞧腿呀!有六条腿,仨人啦!有十二条腿,六个人啦!二十四条腿,十二个人啦!没错儿。这时在那个盒子盖儿上,蘸着墨画着,一瞧四外有八条腿,四个人,成啦!这就说开了。

“画山难画山高,画树难画树梢,天上难画仰面的龙啊,地下难画无浪的水,美貌的佳人难画哭,庙里的小鬼儿难画肉。”

一瞧四外有三十多条腿啦,十几个人,这就该抬头啦!这画儿哪,且不放下哪。怎么?一放下人家就知道他不画啦,就走啦!手里老拿着这画了一半儿的盒子盖儿,人们站在这儿为瞧他画画儿,谁也没想到要相面啊,他住这相面这儿带。

“那位说,你是干什么的?”

其实谁也没说,他自个儿说。

“我是相面的。”刚这么一提相面的,那位老兄把嘴这么一撇的跟烂柿子一样,“二哥,咱们走吧,生意!”“哈哈哈……小伙子,你是少见多怪啊!不错,相面的是生意,他们是生意。”

其实他煮在锅里一个味儿!

“他们是生意,你怎么不是呢?你也是相面的!”“我相面,我这相面的今天挣了一天的钱啦,前半天挣的钱哪,五天花不了。我也没事,怎么样呢?画几张画儿,人都围上我啦,咱们都算有缘哪!同船过渡都有缘,何况在这儿站会儿?每位我都送一相,不要钱。”

先拿这不要钱哪把人心稳住。

“这位老兄啊,我知道他有几个儿子,将来得谁的济,受谁的累!啊,这位老弟呀,我能知道他父母全不全;这位老弟有妻无妻;这位老兄啊现如今有事无事;就这四位,全送。一位对?是蒙的!两位对?算碰的;三位对啦?是巧劲儿!四位要全对了,算我对相学有研究。你们四位也别花什么,我也不要什么,咱们是哈哈一笑,大家一散。还有一位。别瞧人不多,二十多位,内中有一位要发财。”

这叫什么哪?这叫拿发财把人心扣住,人们就不动啦!

“谁要发财呢?嗬!这人财可大啦!如今他还没有辙哪。打这儿往后说,七天哪,平地一声雷,陡然而富。可是内中有个小人暗算他,他不但不发财,而且要生气,回头我给他两句话,让他趋吉避凶。要什么不要?等他应验之后,买包茶叶瞧瞧我来,我还许请他吃顿饭,交个朋友!还有一位呀要打官司,打官司啊,他可是败诉,我回头给他一出主意,几句话他就胜诉。”

再说几句就有人抽签儿,只要有一个人一抽签儿,跟着就相好几面,算好几卦,一天的挑费就有啦!可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最怕有人走,只要走一个人就坏,走一个人这一场子人全得散!那位说:“不至于呀,围着好几十人,怎么走一个全散?”

独单相面摊儿上,到这时候儿走一个全散,为什么呢?走人跟走人不一样,好比吧,街上看见有变戏法儿的,唱曲儿的,不论干什么的,谁要是不爱看啦,不爱听啦,就走啦。走是这么走法,好比眼前这儿是场子,这位不爱看不爱听想走,回头:“借光借光。”他正大光明就走啦。独单相面摊儿上没有这么走人的。在相面摊儿上他要是这么走哇,他怕相面的骂,他得慢慢儿往后退。好比这是那个摊儿吧,这位站在这儿,退了一步,他心想着往后一挤,后头的人往前一拥,不就走了吗?他忘啦,脊梁后头的人也憋着跑哪!

“我们瞧你画画儿,没瞧你相面哪!”谁都想走,可谁也不敢走,怎么?回头一走,他骂街呀!这位往后一退,脊梁后头的跟他一快儿闪哪,旁边的人也跟着闪,这就成了一条胡同儿,再一闪哪,不就到便道上啦!到便道上,走道儿的一撞,“呼啦”这边儿一散,他眼神往这边儿一瞧,那边儿全得走,一点儿办法没有!怎么办哪?这相面的厉害,他说两句话让谁也走不了,就仿佛用一尺多长大钉子把你的脚钉在地上,他多会儿钱挣够了数儿,你多会儿走!他这儿正在说着,有一位要动……

“嘿,众位,今天哪,你别瞧人不多呀,哈哈,齐全!内中还有一位特别,因为什么?他心里有难说的事情,这话不能见人哪,什么事情哪?告诉诸位,这人哪,他女人哪,已经跟他变心啦,又有了情人啦!他现如今这么着……王爷,我指实了众位看哪,谁是王爷!”

大伙儿心说:这得瞧瞧啊,瞧他指谁。

指谁?谁打他。

“那位说:你指。指,一定指。那位说:这可是危险,人有脸,树有皮,众目之下,你这么一寒碜他,说他是王爷,他一恼就许给你俩嘴巴呀,你们打起来,你不怕他打你吗?不怕,众位,绝对不怕。因为什么不怕哪?我说他是王八,他要敢翻脸,我给他指实了。我说出来他女人这个情人,多大岁数,什么相貌,跟他有什么关系,都给说清楚了!再不承认,我把名姓都给指出来,指实了他能打我吗?那位说:你指。一定指呀,指可是指呀,可有一截,人有脸,树有皮,众目之下,我指明了他是王八,他一害臊,就许跳河、上吊,人命关天哪,虽然不用抵偿,我也缺德呀!你别忙,他这就走,等他走了,我再告诉您是谁。”

谁也别走啦,该走的也不走啦,谁走他说谁,受不了!这路生意人就这么厉害。再说几句呢,就有算卦的啦!就这工夫,卦摊儿前头瞧热闹儿的跟瞧热闹儿的打起来啦!

独单相面摊儿,瞧热闹儿的一打起来,他算枉费心机。怎么呢?大伙儿心里全憋着走哪!这一打架,呼噜!“不是我们不瞧你相面的,我们瞧打架的去!”这俩人一打架,警察一来,大伙儿跟着全走光了,这可没有办法!

打架跟打架不同,这回跟谁打起来了呢?一个老头儿跟一个年轻的。这老头儿七十来岁,耳朵聋啦,这只耳朵还能听见点儿嘛儿,这只耳朵放麻雷子都听不见!他在外头瞧先生说得挺有趣儿的,听不很清楚,他打算挤到里头,歪着身把他那耳朵搁在先生嘴唇那儿才合适哪!他往里挤。往里挤倒没有关系呀,他拿着的一个玩艺儿讨人嫌,他爱!他爱呀,别人嫌。什么玩艺儿呀?宜兴壶。怎么叫宜兴壶?出在宜兴县哪。旧社会里,老头儿都讲究拿这个。嗬!镶着铜底儿,铜嘴儿,盖儿上镶着好几个铜玩艺儿,天天儿擦,用心哪,这把壶擦得送光瓦亮。这老头儿七十来岁,这把壶在他手里用了就顶五十年啦!夏天儿拿热水烫着它,越擦越亮。正三伏,老头儿使手托着可托不住,他把壶底下垫着寸数来的这么一个毡子垫儿,手托着。这手拿着块干手巾擦。往里这么一挤哪,头里站着一个小伙子,二十多岁,光脊梁。茶壶过来啦,正贴到他胳臂上,烫得小伙子直嚷:“哎!”一回胳膊,老头儿怕把壶摔了哇,一抱壶。这壶把小伙子的胳膊粘下这么大一块皮去,立刻往外冒黄油,疼得小伙子直跳汗!

“我说你怎么回事,你怎么烫人呢?”

这老头儿要是会说话哪,赶紧搁下壶,说两句好话,道道歉,不就完了吗?他不道歉;不但不道歉,还要找理由说你碰他啦!要不怎么打起来了哪!“这小伙子,怎么这么愣啊?往壶上碰,这壶摔了哪儿找去?这是我爷爷的东西,在我手里就顶五十年!一百多年的壶,哪儿找?”

挨烫的这个人呢?“哎?老梆子,我这胳膊没有你这壶值钱怎么着?”

“那是呀,你这胳膊烫坏了我给你治得好,我这壶摔了哪儿找去?没有这年候儿,有这年候儿没有这东西!”

小伙子过来要给他一个嘴巴,这一嘴巴要是打上,老头儿就得趴下,老头儿一趴地下,壶也碎啦!谁劝也劝不了,就得打官司。这一打官司还不把卦摊儿的买卖吵了吗?别人劝不了哇,摆卦摊儿的给劝开啦!他怎么劝?他拿这相面给劝开啦。劝开架不算,从这儿他享了名啦。

摆卦摊儿的先说这年轻的——年轻的要打人哪!

“哎,老弟,往前站,往前站,往前站!我送你两句话,你可要忍。这‘忍’字怎么讲,知道吗?上头一个刀刃儿的刃字,底下搁一个心字,心尖儿上搁着把刀刃儿,要不忍可就危险啦!你有牢狱之灾,刚才说要打官司的就是你。”

这年轻的慌啦,“怎么样,先生?”他小声跟他说。他小声儿说是怕老头儿听见哪!其实老头儿听不见,他耳朵聋嘛。“老弟呀,你脸上晦暗气,今天、明天、后天这三天哪,晦气太重,哎呀!你可要忍哪!你跟那老头儿可不是现在的事呀,你们俩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哇。你把手一举,他可就躺下,他躺下你给抵偿啊!因为什么?那辈子他把你打死啦,这辈子你打死他,下辈子他打死你,你们俩一连气儿对打六十多辈子啦!你就挨一下烫不是?哈哈,得忍且忍,冤仇可解不可结!老弟,你给他作个揖,牢狱之灾可就躲开啦,过去这三天你交好运,要发财呀!道歉,作揖作揖,道歉!”挨烫的一听这意思满对呀,过来就作揖。

“老大爷,您烫得对,应该烫,我这点倒霉劲儿您给烫没啦,哈!我现在没有钱,过两天有钱我请您吃饭,我走我走。”

小伙子一边儿去啦!摆封摊儿的想:算卦还算不了。怎么?老头儿开讲啦,抱着这壶说:“我这壶值多少钱?五十多年的工夫,这里头有多厚的茶山……”

他还是算不了卦呀!两句话,又把老头儿说走啦!

“老者,别嚷啦!看你这壶吧,您这把壶今天、明天、后天这三天要碎呀,这三天要不碎,你保存到第四天哪,跟和氏壁一样价钱——价值连城,赛过聚宝盆啊!可就怕你这造化压不住哇!”

这老头儿说:“对嘛,对嘛!一百多年啦,可不是赛聚宝盆嘛,我走啦,我哪儿也不去啦,我看着壶去。”

他也走啦!

这件事呀,瞧热闹儿的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第二天这老头儿来啦!没容三天,当天晚上这壶就碎啦!那位说:不对啦,怎么当天晚上就碎啦?要没有他这句话呀,这壶碎不了,他这两句话说得老头儿回去睡不着,嘀咕哇,给嘀咕碎啦!老头儿怎么把壶嘀咕碎啦?咳!这事太巧啦。这老头儿光棍一个人,没儿没女,有一个侄儿一个月给他几块钱,刚够挑费,自己住大杂院儿,一间北房。这老头儿是天一黑就睡,天一亮就起。天天晚上把这壶搁在八仙桌儿上。这天老头儿睡啦,睡到九点来钟啊,老头做梦,梦见什么啦?梦见这壶啊,长翅膀儿飞!梦是心头想啊,这老头儿的心思全都搁在壶上啦,这壶过两天就是聚宝盆哪!一瞧这壶长翅膀儿飞啦,老头儿蹦起来啦!

“哎哟!”一睁眼,没飞!还在那儿。睡觉吧,再睡睡不着啦,耗神啦,上年纪人就是这个样儿。坐起来:“哎呀,这三天不好看哪,白天成,哪儿不去,看着它;晚上,可是天天得搁那儿,回头我要睡着了,借引由它就许走哇!猫拿耗子就许给蹬到地上,我得搁一个地方——猫拿耗子走不到的地方。”

他屋里又没箱子又没有柜子,搁哪儿都不合适。找了半天也没合适地方儿,一瞧东墙呀,砖活动——在北京啊,小房子都是砖头儿房。他找出几块砖头儿来,拨拉拨拉土,抠了这么大一个洞,把壶往里这么一塞,正好。

正好。‘哈哈,猫拿耗子?说什么也走不到这儿。”

找张报纸,弄俩摁钉儿一按!

“睡觉吧!”

他睡啦。东隔壁这家儿街坊是干吗的?拉房纤的。拉房纤这行是十纤九空,拉上一纤就不轻啊,拉着一纤就能吃一年半载的。这个拉房纤的半年多没开张,存俩钱儿都没啦,衣裳都当啦。现在,挺热的天儿就剩一套裤褂儿,穿得跟地皮颜色差不多。换哪,没有第二件;洗呀,没有法儿洗——大杂院儿,院里妇女多。脱了上身可以,裤子怎么办哪?可巧拉成了一档子,明儿早晨在茶馆儿写字儿,这一写字儿哪,他就把钱把过来啦,买房卖房成三破二,他一人靠两家儿。可就是这个呀,挺脏的裤褂儿,怕买房的瞧着不信任他,定钱不敢交给他。怕这个怎么办哪?洗没法儿洗啊!想出一个主意来,早晨买来一块日光皂,顶到快黑啦,跟街坊借块搓板儿。街坊都睡啦,十点多钟啊,他这才把裤褂儿全脱了,脱下来呀,怎么办哪?围着一个褥单子,拿裤腰带把褥单子一系,合着全光着,穿着一个裙子,把裤褂儿搁在脸盆里头拿水一冲,嘁哧哗啦,对着搓板儿一揉,搓胰子,换了几盆水,洗得挺漂亮。

“行啦,明儿早晨穿!”

不行啊!湿的怎么穿啊?得把它弄干了哇,夏天夜短,说话就天亮。他有主意呀:找根竹竿儿,把小褂儿穿在竹竿儿上,头里弄根绳儿系个扣儿,这裤子哪,把竹竿儿伸进裤腰,穿上一条裤腿儿,也系上点儿,抢着竹竿儿呼噜呼噜一兜风,等干了拿进屋来,在凉席上摩挲摩挲,喷点儿水,一叠一折,在屁股底下一坐。

“得啦,明儿早晨一穿哪,跟新的一样,哎呀!还得把它晾起来……”

找绳儿,绳儿找着啦,没有钉儿,现找哇,找不齐全哪,找着俩钉子:一个一寸的钉子,一个八寸五的大铁钉。拿大砸煤锤子在东墙上钉这一寸的,找砖缝儿,“乒乓”钉上啦。西墙上钉八寸五的大铁钉——他这西墙就是老头儿那边的东墙。“啊,找不着墙缝儿,就这儿吧!”

大铁钉往这儿一搁,大砸煤锤子,“咔!”

“这儿还是块砖头哪!”

“叭!扑哧!”壶碎啦!拉房纤的也没敢说话,那屋里老头儿蹦起来啦!

“哎哟!壶走啦!”

老头儿一宿也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儿,抱着这碎壶找相面的来了,这先生啊刚摆摊儿。

“先生,哎哟,你还说三天哪,昨儿晚上就走啦!高低碎啦!”

那挨烫的小伙子不是也在那边儿住吗?全是那边儿街坊啊,胳膊上贴着膏药,过来一瞧老头儿的壶真碎啦,心想:“哎哟,嗬!真灵!哎呀,昨天先生拦我打人,救了我一条命啊,要不然我非得给抵偿不可呀!这我得报报先生的恩。没有钱哪,请不了客呀,给先生传说传说吧!”

就这么一传说呀,大伙儿都管这算卦的叫“小神仙”。嗬,红极一时呀!本来算一卦一个大子儿,谈一相五个大子儿,打这儿起涨行市,四个大子儿一卦。不多日子,四个大子儿改十个大子儿,改两毛,两毛改四毛,四毛改一块。直顶到:谈相啊,口谈就是五块,批八字儿啊,二十。这一下儿,五间门脸儿的买卖也干不过这一个卦摊儿,一天哪老是一百多卦,风雨无阻,除非下大雨他算歇啦,刮大风人都围着他,他还没摆摊儿哪就有好些人等着,净等他一摆摊儿抽签儿算头一卦。您瞧这些人迷信到什么地步。不是一天两天哪,这么一说呀,就是十来年呀,小神仙发大财啦!

他不是赚钱吗,有一个倒霉的生意人瞧着他有气。这倒霉的生意人是干吗的?卖野药的。在外头摇串铃啊,满市街卖切糕丸哪,赚了俩钱儿。他一想:“五十多啦,还老在外边儿跑腿儿吗!安个桌子吧!”

什么叫“安桌子”?就是开个买卖。他在花市大街这儿赁了一间门脸儿,四间一条龙儿,连住带做买卖,起个字号,上点儿草药,配点儿丸散膏丹,安个栏柜,门口儿是玻璃门,当中间儿一个风门,夏天挂上帘子,挺好。他心想:“瞧个外科,又会下药,又会扎针,针灸也能来一气,这不比外头跑腿儿强吗?花市大街这儿又繁华。”

倒霉啦!怎么回事呀?两边儿好几个大药铺夹着他,人家抓药全上大药铺,小药铺人家不去。丸散膏丹也卖不出去,丸药经了一个六月都酸啦,长毛啦!请先生啊,谁也不请他,你多好的能耐呀,没有名誉没人请!打四月开张,直到十一月,一个子儿没卖,他这个药铺里头一个人不进。原先还有个学徒的,如今连学徒的都散了。你说关门吧,一关门儿账主子全来,倒哇倒不出去。这药铺掌柜的天天坐在柜里头运气:嘿……哎呀……我倒霉倒在小神仙身上啦!

这小神仙堵着我门儿摆卦摊儿!咳,我就纳闷儿人就这么愚!他一来就把他围上,一天一天这儿围着,一天一百多卦,把我这一间门脸儿全挡上啦,让他一挡上门儿我还卖什么钱?我想把他轰走又轰不开……生意人哪!是生意人的事我全都懂啊,他怎么能灵啊!不就两句话一说就一块钱吗?我这药铺是生意——卖切糕丸,切糕丸我也有本儿呀!切糕也是买的,多吃点儿不治病还饱啊!他这玩艺儿我轰都轰不开,这不是倒霉嘛!

这位掌柜的老冲着小神仙鼓肚子。十一月天气刮大风,小神仙总是顶十一二点钟摆摊儿,今儿都一点了还没摆哪,外头挺冷。药铺掌柜的这儿坐着,隔着玻璃窗户就瞧见啦,来了俩人,直要进他的药铺,心里痛快啦!“啊,怎么样?小神仙没摆摊儿我这儿就进入嘛!都怨他挡着我的门脸儿。”

一瞧,俩人进来啦。

“辛苦,掌柜的!”

他得欠身儿呀!

“哦,二位二位,请吧请吧!”

栏柜外边儿一边儿一条凳子,俩人坐下。

“喝茶!”

“谢谢,谢谢,不喝不喝!”

坐在那儿呀不提买药。他半年多没开张啦,他绷不住啦,就问:“你们二位打听什么方子?”

“不打听什么方子,我们没有病。”

没有病不买药?药铺掌柜的一听,心想:“没有病?没有病上药铺来干吗呀?”

“今天凉啊,小神仙没摆摊儿哪,我们等他摆上摊儿算卦,先上你这屋里暖和暖和。”

药铺掌柜这个堵心哪!“上我这屋暖和来啦!”你说把这俩人轰出去吧,不知道这俩是干什么的,不敢得罪;把门开开冻冻他们俩人吧,自己也冷啊!没法子,等着吧,等到一点过去啦,小神仙才摆摊儿。小神仙一摆摊儿哪,这俩人也出门儿算卦去啦!

药铺掌柜的也没有什么可丢的,就这床被卧啦。他出来,站在小神仙脊梁后头,把这腔子火儿都搁到小神仙身上啦,跟他打架!一推小神仙肩膀儿:“哎,小神仙,我说你干吗叫小神仙?你叫活神仙、真神仙、神仙他祖宗!小神仙怎么讲哪?……怎么你算卦就这么灵哪?你要真灵啊,你给我算一卦,你算算我这霉倒到多会儿算完,倒到多会儿就倒死,算真了、算对了给你传名,你算!”

小神仙知道药铺掌柜的是穷急生疯带饿嗝呀!“我跟他一打架,挺好的生意,一天二百多块钱没啦。他这药铺半年多没开张,你骂我我都忍着,忍财,穷不跟急斗,给你两句好话让你躲开,临完我还赚我的钱。”小神仙满脸带笑:“噢!街坊,‘小神仙’这名儿也不是我自己起的,是算卦的众位送给我这么个外号儿。说算卦灵,我怎么就灵?别人哪,别人算卦有马虎的时候,我给人算卦的时候诚心,诚心给人算,按书上数,一个字一个字抠,上我这儿来算卦也没有取笑的,也都是诚心来的,两方面的诚心哪凑一块儿啦,这叫诚则灵。你要问你倒霉走运哪?我不知道,我也是人哪;你要算卦我就知道啦,我按卦上给你断,算一卦一块钱。这么着,咱们是街坊,头一卦我送给你,谁也不给算,我先给你算一卦,看看多会儿转运。你抽根签儿,我不要钱,我送你一卦。”

这药铺掌柜的憋着打架哪,一伸手抽签儿,“好!要钱我也给,算,只要灵。”

小神仙把签接过来往那儿一放,大铜盘子来回这么一推,把方位对好了,硬木的大棋盘上这么一摆:“哎呀,好哇,为什么抽签哪?先把这意思跟你说说。我这筒子里头哇是六十根签儿,按天干地支一个甲子,这叫占时,占个什么时辰,你看这根签儿,这两个红字认得吧?庚午,庚午的占时。今天这个日子还好啊,今天是庚子,庚见庚啊,逢庚必变,变;子逢午,子午相冲啊,这卦很有冲啊。这个冲卦有好有坏呀,分什么运气,好运气占这卦就坏啦,坏运气占这卦就好啦,就仿佛那个太极图上的阴阳鱼转过来啦,这名字叫‘否极泰来’呀。逢庚必变,让庚不让金哪,打今天说你这倒霉的运气全没啦,往后啊,子后生,是一步比一步强。你问你的生意好坏,这个八卦呀,按开门看,你看这‘开’字了没有?这念‘开’呀,你再看底下,底下这四个字呀,是‘有贵人扶’,扶者扶助哇,有贵人扶助你呀,逢庚必变,两层庚啊,打今天说呀,一天比一天强,转运啦!”

把签儿往筒里一撂;“得啦,你还不走吗?转运啦,好啦,不倒霉啦不就完了吗!”

他这套跟这位说不过去呀,这主儿也是生意人,全懂。这位掌柜的叉着腰:“嗯,嗯,打多会儿转运?”

“有今天,逢庚必变,今天。”

“嗯,今天转运啦?我可没有别的,就这个药铺。我这药铺半年多啦,一个子儿没卖,没开张;今天我要是还一个子儿不卖,没开张,那就是不灵,没有冲。那么今天我能卖多少钱?你算算。”

“噢,卖多少钱哪?那根签儿也不用找啦,我还记得,这卦还这儿摆着,今天是个庚子,那签儿是庚午,两层庚,庚辛为金哪,两层金哪,卖两块钱哪,回去等着去吧,一会儿就卖两块钱。”

“众位街坊都听见了啊!我这药铺今儿卖两块钱。今儿要卖两块钱哪,明儿你就别这儿算啦,到我屋里算去!我这个铺子归你,我不要啦,我连被卧都不拿,干出身儿,完全是你的;要不卖两块钱,你怎么样?啊?灵啊,我这铺子归你。不灵哪?”

当着好些个算卦的,小神仙不能输嘴,一输嘴栽跟头啦!

“噢,你要这么说呀,两块钱往外,一万块钱也算我灵,十万也对,许多不许少,要卖一块九毛九,那就算我经师不到、学艺不高,后半辈儿不算卦,哪儿算卦你哪儿给我砸卦摊儿——那还是日后的事;当时有你的便宜,要不卖两块钱哪,你瞧我这摊儿了没有?哪一天都是二百多块,这二百多块完全归你,这个归你啊,连这棋盘带签筒,连这棋子儿的钢片算在一块儿六十多斤铜,你拿走,暖水壶我也不要,全是你的!”

“是那么着?街坊可都听见啦!倾其所有。要是我卖两块钱?干出身儿,被卧都不要啦;不卖两块钱?这摊儿有什么都是我的。完啦,咱们晚上见!”

小神仙那儿算卦,这药铺掌柜的往柜里一坐!“小子,今天让你栽跟头,豁着这倒霉的买卖不进人,即便进入,我这儿没有家,自己做主,该收一块钱哪,我收六个子儿,顶多不过一毛钱,一过四毛钱我就舍,说什么我也不让卖上两块钱。小子,你这摊儿不归我,咱们俩吵!”

在屋里一坐。人家买卖都盼着进人,他不盼进人!十一月天最短哪,四点啦,他这药铺一个人没进。掌柜的心里痛快:“怎么样,没进人!一个子儿没卖!小子,你这摊儿归我,反正我瞧好了,今儿个带批八字儿三百来块,得啦,钱归我!”

他痛快啦,小神仙呢?堵心啦!这一天哪嘴里净吃栗子,什么叫吃栗子?嘴不利落。说着说着说错啦,说着说着说错啦!怎么回事?走心啦!他那里呢,全在药铺身上哪!一边儿给人算卦,一边儿回头瞧,他这脊梁后头不就是药铺吗!一瞧,没有人!每天三点半就收,今儿个四点也不敢收,怎么啦?他一收,那药铺掌柜的就该问他啦:

“我可一个子儿没卖啊,你怎么样?”

这怎么办?他那意思是等着,哪怕进去一个串门儿的哪,回头我好跟他矫情矫情啊,我好有说的。连个串门的都没有,狗都不上那屋撒尿去!四点啦!外头还亮,屋里都掌灯啦!就这个时候儿,他再不收摊儿,药铺掌柜就要出来问他啦;“你这儿还带灯晚儿吗?”就这个工夫,打东头儿来了一个老头儿,七十多岁,穿着大襟破棉袄,还戴着豆包儿毡帽,到这儿就作揖:

“先生,你是‘小神仙’吗?”

“啊,是我!”

“对啦,对啦,找你来啦!‘小神仙’算卦灵着哪,我们街坊都说你灵。”

老头儿抽了根签儿递给他,小神仙接过签来算卦,把签放在这儿,把盘子一推,棋子儿一摆:

“问什么事呀?”

“丢东西啦,问问丢得了丢不了,哪里找去?”

算卦的就是这样儿,你丢了东西他怎么能给断出来哪?拿话这么一带,丢什么东西他就知道啦。这回他走了心啦,没问这一句,短一句话就差远啦!

“丢不了,回家找去吧,屋里头哇,墙犄角啊,炕席底下呀,炉坑里头哇,水缸后头哇,小抽屉里头哇,你回去找一找就找着啦!”

“先生,我丢了个驴!”

水缸后头找驴?小抽屉里?瞧热闹的一听都乐了!他得把错误搁到算卦的身上:“这个老头儿,说话不明啊,你丢什么我不知道,我按卦上给你找,你要丢个小物件儿啊,不就找着啦?驴不是东西呀,驴是四条腿的呀,是活物哇。哎呀,怎么丢的?”

老头儿说:“我们两口子,开个豆腐坊,头年哪买的驴,三十块钱,新近哪又花了一块二毛钱买的笼头,夜儿个后晌啊,也不知道是有贼呀,也不知道是溜了缰啦,到天亮要磨豆子啦,驴没啦,找也没找着,买卖也没做,找了一天也没有。我们街坊都说你灵啊,你给算一卦,你知道这驴到哪里找去。”

“嗯嗯,噢,昨天后晌丢的,三十块钱买的,一块二毛买的笼头,嗯嗯,我按卦里给你断……我说话你听不听啊?”

“你看,不听你的话听谁的话呀?算卦嘛,你说嘛我听嘛呀!”

“嗯,这驴你还要不要?”“不要怎么着?不要怎么磨豆子?”

“嗯,好哇,你得吃药哇!”

老头儿一听:“先生,我没病。”

“是呀,没有病也得吃药。你听我的话没有错儿,你拿两块钱买药,可还是当时就买,呆一会儿一掌灯可就不灵啦。你要没有钱,不用回家取去,我这儿给你两块钱。”

怎么回事呀?小神仙怕他回家拿钱,这儿关门啦。

“别的药铺不灵啊,得上我脊梁后的药铺买去,进门儿给他两块钱,让他给你抓药,不论什么药,拿回去就吃,吃完了就睡觉,睡觉可别关门,把门对上,别插着,天不亮驴就回来啦!驴回来啦怎么样哪?今儿这卦钱你别给。明天,你牵着驴到我这儿来给我送卦礼来,给我传传名。驴要不回来你也来,来到这儿呀,三十块钱买的驴,一块二毛钱买的笼头,连药钱三十三块钱,我给你五十块钱,让你有赚儿,听不听在你。”

这老头子听说驴不回去他这儿赔,希望挺大,“好好好,听你的话,你这卦钱今天不给。我腰里还有钱,我也不拿你的钱,抓药去!”

老头儿进药铺啦。药铺掌柜的才要瞪着眼出来问小神仙:“你怎么还不收摊儿呀?”小神仙那儿来了个算卦的,药铺掌柜的一听:“怎么着?丢驴吃药?”嗬!再一瞧,这算卦的真进来啦。他不能出去啦,在栏柜里头这么一坐,故意不理他。老头儿从腰里掏出两块钱来往栏柜上一扔:

“抓药!”

“嗯,药方子哪?”

“没方子。”

“什么药哇,丸药汤药?”

“全行。”

“我说你治什么病?”

“丢驴。”

“丢驴吃药?老者,多大岁数啦?”

“七十二啦!”

“怎么活来着?”

“这是什么话?”

“哎,你活了七十二岁,见天都吃两顿饭,你就听‘小神仙’那儿胡说吗?他让你吃药你就吃药?丢驴你不找驴去?你赶紧找去,药是不能抓,这要吃出娄子来,谁负责啊?出去,出去,出去!”

他要把老头儿轰出去。这老头子不走,坐在板凳上冲着他瞪眼。

“我说,有你这样儿的买卖人吗?你这是什么买卖规矩呀?见财神爷往外推,像话吗?你抓药不就完啦?你管哪,你抓什么我吃什么,小神仙说的,小神仙算卦灵着哪,言必有中,你……你抓啊,驴不回来他赔五十块钱啊,你管哪?你抓药!”

药铺掌柜这么一想:“这药不能抓呀,一抓我输啦!”又一想:“没有错,我不收他两块钱还有事吗?我这儿没东家,我收多少是多少哇!好好,我卖!”

拿起一块钱来,拿这手指头拨拉这一块:“哈哈哈,老朋友,把这块钱带起来,今儿你来巧啦,今儿是药王爷生日!”

药王爷生日是四月,怎么会跑到十一月去啦?

“今天是大减价呀,二八扣,倒二八,一块钱只收两毛,你这不是两块钱吗?你把那块带起来,我找你六毛,你花四毛就是两块。啊!”

这老头子不明白呀!“那一块多钱不能省,一省,驴回不来就麻烦啦!”

“哎,我这儿减价。”

“减价你多抓药不就完了吗?倒二八呀,你按十块钱的给抓呀,反正钱我不省啊,钱一省这驴回不来就麻烦啦!”

嗬!药铺掌柜的这个烦,心说:“绝不能再进来第二个倒霉人啦,把他轰出去就上门!不抓不成啊,抓!抓什么呀?他没有病我给他抓什么呀?”又一想:“噢,老头子没有病,他一肚子净是大粪,七十多啦,‘小神仙’说什么他信什么,我给他打打!”

嗬,抓了一包:黑丑、白丑、红片、紫花、地丁、鸡瓜、黄连、泻叶,余外搁上四个巴豆,一大包。

“拿走!”

他们这儿捣乱不提呀,单提豆腐坊内掌柜的。豆腐坊的内掌柜的,一看掌灯啦,老头儿没回来,在门口儿等他,“哪里去啦,还不回来?”

一瞧老头子提了包药回来。

“啊,怎么样,老头子?”

“丢不了,叫‘小神仙’说的,吃药就回来,煎药吧!”

“吃药干啥?”

“你不用管,驴子不回来他赔五十块钱。”

他这儿吃着饭哪,老婆儿弄个小沙锅儿,在煤油灯底下打包儿,一打包儿哇把老婆儿吓着啦!因为什么?这老婆儿娘家是安国县人,他们家里开药铺,一瞧:泻叶、紫花、地丁、巴豆。心里犯怵:“哎呀,老头儿到年七十三岁,大肠搁不住哇!吃完了巴豆拉肚子,他拉呀!你说不给他煎药哇,老头子又是这个脾气,回头打起来啦!煎药,没儿没女,老夫老妻,疼啊,哎呀!”背着老头儿给煎了一半儿,搁了俩巴豆,把那俩巴豆一包哇,搁在抽屉里了,要是一问就说“全煎啦”。顶十点多钟,老头儿吃完了饭,药也煎得了,一摸药碗呀挺温和,一对口,一仰脖儿这碗药就下去啦,直扎嗓子。嘿!连鞋也没脱,躺在炕上,头冲里;“老婆子啊,你给我盖上被,你可别睡啊,你把门对上,别插着,你一宿看夜儿,天不亮驴就回来,明天咱也不 做买卖,给先生传名去啊。我这儿睡啦!”

他那儿睡啦。老婆儿哪?给他盖上被卧,点盏煤油灯在旁边儿纳底子。十点躺下的,顶十一点钟,就听老头儿肚子里跟开火车似的,呼噜呼噜……。十二点,一点,两点,到两点半,四个多钟头,这老头子打炕上平着就蹦起来啦,差点儿掉在地下,占便宜的是没脱鞋呀!

“不成!我去拉去。”

手纸也没拿呀,出门儿就往茅房跑!

到这地方儿咱得说说他这儿的方向,他这门口儿是南北的这么一个小马路,他这两间门脸儿在路东里,斜对过儿偏北路西就是个小死胡同儿。这个茅房啊在北口儿外头。老头儿出门往北跑,刚到小死胡同口儿就跑不了啦,再有两步就得来一裤子,解开裤腰带一蹲,“哗!”老头儿的耳朵里直叫唤,眼前冒金花。两点半拉的,顶到三点啦,拉净啦,冷啊,回家吧。站起来呀一提裤腰,不行,肚子疼,又来啦,又蹲在那儿拉;拉到三点一刻起来啦,又蹲下啦;十分钟一起来,五分钟一蹲下,起来蹲下,起来蹲下,二十多回。拉到五点这泡屎没拉完!

巧哇,该着“小神仙”成名。老头儿要不拉屎呀,这驴丢啦;一拉稀,驴回来啦!那位说:“这话不对,这驴跟吃药、跟拉稀挨不上啊?怎么这驴就回来啦?”该着哇,他这驴前天晚上没拴好,溜了缰啦。夜里头一刮风啊,这风门子开了,驴跑出来了。它跑出来啊,一直进了街西这小死胡同儿啦。这小胡同里有个顶头门儿,就一家儿,是车厂子,有二十多辆洋车,两口人。这两口子好耍钱,两口子对着这么一耍,车份儿收进来胡吃海塞呀,家里不做饭净耍,输了他也亏,赢啦也是亏,再置车置不了,越来越少,车也都卖没啦。如今没有辙,没辙,两口子怎么活着?这样儿好哇,赌友儿多呀,弄个小局吧,晚上抽个头儿哇,两口子对付着吃饭。前儿晚上打上四圈儿牌呀,有一个人家里有事走啦,剩三家儿打不了哇,他得找人去,找人找不齐全,这三家儿也走啦!赶等这三家儿都走啦,车厂子内掌柜的出来关门,把门往上一推,还没关严哪,外面一撞门,跑进一个驴来。嗬,车厂子内掌柜的把这驴耳朵这么一揪哇,拉着缰绳就把驴牵进来了,把门这么一关, 叫他爷们儿:“嗨,嗨,嗨!出来,出来,出来!”

他爷们儿出来一瞧:“哪儿来的驴呀?”

“豆腐坊的,豆腐坊的,小白驴儿!”

“这可活该呀!啊,这老两口子挺倔,赊块豆腐都不赊!拴到后院儿,别告诉他啊,明儿给卖喽!”

拴到后院儿啦。第二天哪跟口儿外头一个汤锅说好了,来人到这儿看了看,一看驴挺肥,十块钱讲定的,先给两块定钱,拉了去再给他八块钱。人家汤锅不拉,得让他们拉;他呀,没有后门儿,就这一个门儿,出了这个门儿是挺长的胡同儿,斜对着豆腐坊,怕豆腐坊这老两口子瞧见。就是瞧不见也不成,这两口子人缘儿不好,豆腐坊老两口子人缘儿好,让街坊谁瞧见这也是漏子,这得晚上啊才能往外拉,白天拉不出去。还有个麻烦,这驴啊饿了它叫唤,它一叫唤挺大嗓子,怕豆腐坊老两口子听见喽要驴来,再一打官司,还落个偷他。买草料喂,一买草料得打豆腐坊门口儿走,又怕豆腐坊老两口子疑心:没有牲口你买草料干吗呀?你喂它得买去,不喂它它叫唤。没法子,喂了一个枕头,还有俩草帘子。对付着吧!整天老关着门,谁也不让进来。顶到后半夜四点啦,两口子一合计:“成啊,这会儿街坊正睡得香哪,拉到汤锅去咱们就来钱啊!”

爷们儿牵着驴,贼人胆虚,告诉内掌柜的:“你先牵会儿,我出去瞧瞧,咱们俩人缘儿不好,回头有小孩儿瞧见,明儿说破了可是麻烦,日后丢什么东西都找咱们啦!”

“不不,我出去,你牵着,你牵着我瞧瞧。”

男的牵着驴呀跟在女的后头,女的出了门口儿到死胡同里啦,男的往外迈步,这驴也迈腿儿,再一步就全出来啦,一瞧,女的打外边儿跑回来啦!

“拉回去,拉回去!”

这爷们儿赶紧拉着驴退回来啦。这女的把门一关,拿屁股一倚门:“坏啦,坏啦!”

“怎么啦?”

“坏啦!豆腐坊老头子知道啦,老头子在胡同口儿蹲着哪!”

“不能啊!”

“不能?他在那儿蹲着哪嘛!”

“驴也没叫,他怎么知道了呢?绷绷劲儿,绷绷劲儿!”

俩人心口直扑腾。

“这么着,我门口儿遛遛去,这老头儿他见着要是骂街说闲话,那是他知道啦,不说闲话那是误会,啊!”

说着,爷们儿出来啦。他要是上老头儿跟前去,就瞧见老头儿拉屎啦;可他不敢上前去,他贴着墙边儿溜——这要是白天呢,他也就瞧见老头儿是拉屎啦。他一瞧哇,老头儿站起来啦,又蹲下啦,站起来蹲下还不要紧,他说出话来吓人哪!一站一蹲:“咳,小子,我让你拉,拉到天亮吧小子!”

要命!天亮,天亮也拉不出去!

老头儿说的是那泡屎,他误会到驴这儿来啦!赶紧进来。

“坏啦,他骂街哪,他骂街哪!拉到天亮也拉不出去呀,这不是要命吗!咱们落一个偷他的驴呀!”

“这邪行啊,你看着门,我瞧瞧!”

女的出来了,女的出来也不敢上跟前去呀,也是贴着墙儿溜哇,一瞧老头儿站起来啦,又说了句:“完得了吗?小子,天亮叫巡警,告你兔崽子!”

他拉得受不了啦,等天亮啊他要告小神仙。女的跑回来啦!

“了不得啦,天亮他要告哪!”

爷们儿说:“这不是倒霉吗!”

“哎呀,给他轰出去吧,轰出去吧!”

“你说轰出去,这阵儿不能轰啊,他在那儿蹲着怎么轰啊?反正他得回去,他一回去咱们就把驴弄出去,我也不能白喂它一天哪,凭什么喂它一个枕头,俩草帘子?把刀磨快了!”

“干吗?”

“拉块肉,炒着吃!”

“你这可不成,回头你一拉肉,它这么一踢,再踢死你,这不是麻烦吗?”

“反正我也不能便宜他呀!我跟他一点儿交情没有,凭什么喂它哪?把笼头给解下来!”

“笼头咱们没有用。”

“没有用啊,铰碎了搪炉子,当麻刀,不能便宜他。揪着耳朵,把门关上,他多会儿进去,咱们多会儿轰驴,把驴轰出去,跑到哪儿去咱不管。”

把笼头给解下来了,揪着驴耳朵,趴门缝里看,老头儿只要一进去,把驴轰出去就算完。

十一月里不是夜长吗,这老头儿直到五点半钟这泡屎才拉完,一掖中衣儿,腿也木啦,扶着墙儿往家里走,一迈步,门坎儿一绊,“呱唧”摔了一个大跟头。老婆子过来搀着他靠墙一站,再一瞧可就不是样儿啦,腮帮子也白啦,眼也掉坑啦,抬头纹也要开,直抖下巴颏儿。

“老婆子,不行啦,你把大棉袄给我穿上吧,受不了啦,你可想着告那小神仙!”

老婆子说:“你看,到年七十三,搁不住,不让你吃药……”

这时候驴进来啦!驴饿了一天,吃枕头不饱哇。那儿一把它轰出来,驴在这儿呆了一年多,它认得呀,呱嗒呱嗒跑回来啦,使脑袋一撞风门子,“当!”进来啦!“呱嗒呱嗒”往驴圈那儿跑。老婆儿正说道;“不让你吃药……当家的,这药真灵啊,驴回来啦!”

老头子一听驴回来啦,嗬!这精神大啦,靠着墙:“好先生,给先生传名。老婆子,别管我,把驴拴上。”

老婆子过去拴驴,一摸,光屁溜儿啦。

“哎,当家的,驴可回来啦,笼头没有回来。”

“ 啥?”

“笼头没有回来。”

“不要紧,你把药给我煎上,吃二遍,吃完了我好门口儿蹲着去!”

他还要吃二遍哪!老婆子问:“你还要命不要?你呀,这药我给你煎了一半儿你就拉成这样儿啦,你要再吃二遍,还活得了哇!”

老头子一听煎了一半儿,过来给老婆子一个嘴巴,“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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