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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阳光心态；《弃婴》；朱丽叶特·梅
《弃婴》（Dustbin Baby）是英国女导演朱丽叶特·梅2008年执导的影片，这部影片改编自英国女作家杰奎琳·威尔逊的小说。杰奎琳·威尔逊是英国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家，其作品主要以反映儿童的生存状态为主。影片中的弃婴有一个奇怪的名字——阿普里尔（April，四月），四月是她被发现的时间，那时她被丢弃在垃圾箱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她的身份，人们只好用时间为她起了名字。阿普里尔曾被多个家庭收养，最后曾经教过她的退休教师玛丽恩收养了她。她们一开始相处得并不融洽，阿普里尔14岁生日时，玛丽恩送给她一对漂亮的耳环，阿普里尔却十分失望，原来她一直希望得到一部粉红色的手机，两个人为此发生了争吵，阿普里尔离家出走。阿普里尔从收养所开始寻找亲生父母的线索，最后找到自己被遗弃的垃圾箱旁，在垃圾箱上她意外地发现了一串电话号码，她以为是亲生父母留给她的联系电话，实际上，这个电话号码是第一个发现她的比萨饼店服务生留下的。服务生告诉阿普里尔：虽然不能帮她找回亲生父母，但大家一直关注着她、祝福她，希望她幸福。
在阿普里尔寻亲的同时，她的养母玛丽恩也一直在寻找阿普里尔，玛丽恩是一个一辈子没有出嫁的老姑娘，在寻找养女的过程中，她认识到只有了解孩子的内心世界，才能赢得孩子的信任和爱，同时也感到自己只有拥有了阿普里尔之后，她的生活才完整。因此玛丽恩不再固执己见，买了一部最新款的粉红色手机并找到阿普里尔，最终两个彼此需要的人拥抱在一起。在寻亲过程中，阿普里尔还感受到了人们对她的关注，明白了要以阳光的心态面对生活的坎坷，也要用爱回报关心她的人们。本文将通过影片《弃婴》中少女阿普里尔回归正常生活的经历，说明只要以阳光的心态面对人生的坎坷，以积极的姿态走进生活，同样会拥有完整、幸福的人生。
《弃婴》中弃儿的生活状态
《弃婴》中所表现的弃儿生活处境很具有代表性，这种生活状态下的孩子从心理到身体都曾受到双重的压力。弃儿在心理上无依无靠，同时身体上饱受折磨。影片中的弃儿阿普里尔长期得不到安宁的生活，经常拎着小行李箱，辗转于一个个收养所和收养家庭，真正与之相伴的只有她的小纸人。所以阿普里尔只能同小纸人说话、游戏，从而造成了她不健全的心理。
由于亲人的遗弃，弃儿往往认为连自己的亲人都不可靠，更不要说是陌生人了，他们用怀疑的眼睛看待周围的一切，即使帮助他们的人也得不到信任，在收养人不停地更换过程中，他们会感到生活飘忽不定没有保障，对未来的变数无法掌控，因此常常处于不安与无助之中。例如影片中玛丽恩老师向阿普里尔表示想认养阿普里尔时，她一开始是喜出望外，可是马上回忆起自己曾经不停地更换收养家庭的经历，便心存顾虑。阿普里尔来到玛丽恩的家时，仍然带着那箱小纸人。阿普里尔很少与玛丽恩交流，仍然固执地认为：玛丽恩老师与她在一起的生活只是暂时的，只不过是自己漂泊史上的一段重复而已。
弃儿在懂事之后，常常会觉得自己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他们又不得不接受这一不可改变的事实，于是开始对自我存在价值过度贬低。影片中的孤儿阿普里尔就有强烈的自卑心理，首先体现在她对自己名字的厌恶，名字是人的符号，可是阿普里尔的名字却使她倍感羞耻。阿普里尔在英语中是四月的意思，四月是她被发现的时间，那时她被丢弃在垃圾箱里，没名没姓，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她的身份，人们只好用这个时间为她起了名字，这个奇怪的名字常引起别人的好奇，阿普里尔不得不向同学表示自己的名字是为了一个美好的纪念，以此来隐藏出身真相。阿普里尔的自卑还体现在没有归属感，人人都想知道自己生命的起源，可是一个连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归属呢。因此，当公学教师玛丽恩将一张族谱的图片交给同学们，要求大家填上自己及亲属的名字时，阿普里尔却写不出来，这触到了她的隐痛，她强烈的自卑感暴发了，她感到自己无法再生活在学校里。
弃儿阿普里尔曾强烈地希望得到公众的认同，她希望得到同学的认可，例如：阿普里尔的发型故意仿效同学，因为那个同学的发型得到同学们的一致赞美和肯定，她也想以此得到同学的夸奖。她看到同学用手机和家人打电话、发短信，她也想有一部和同学一样的粉红色手机，这样别人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也有家人等着她打电话，这样一来，起码在形式上她就和一个正常家庭的孩子变得一样了。可是养母玛丽恩并不理解这些，她给孩子的生日礼物是一对耳环，然而阿普里尔已经把自己将有一部新手机的事告诉了同学，如果同学看不到她的新手机，她将成为人家的笑柄，将被同龄人排斥，这让阿普里尔感到绝望，因而才会从家中出走。阿普里尔的这种心态就是寻找自我认同感的表现，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生命存在的意义。
阿普里尔不良心态不只是因为弃儿的心理发育先天不足，还有着很多外在因素。阿普里尔是第一个养母挽救婚姻的工具，养母企图通过收养孩子，唤起丈夫的家庭责任心，事实上她没有成功。当养父、养母在一起时总是无休无止地争吵，只有四、五岁阿普里尔只能靠画小人打发时间。在经过了一次激烈争吵、丈夫又出去寻花问柳之后，养母绝望地选择了自杀，并留下了这句让阿普里尔长记在心的话：“没有你，我们也是这样过！”她的话语伤害了幼小的阿普里尔，她没能帮助养母留住养父，这让她倍感失望，从此她不再相信世界上还有爱，她不能与后来收养她的家庭相处，一次次从收养人家里逃走，她变得越来越孤僻和叛逆。由此看来，产生弃儿的不健康心理的根源在于社会环境对弃儿的歧视。
弃儿在其成长的过程中总是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们没有尊严可言，甚至连起码的隐私也没有，例如：当年阿普里尔被拣到之后，新闻媒体大张旗鼓地宣传，并把婴儿的照片登在显著的位置上招揽读者，于是小阿普里尔成了著名的“垃圾女婴”。报纸这样做侵犯了孩子的隐私，如此不负责任的报导为孩子的成长埋下了隐患，使她一生摆脱不掉“垃圾女婴”这一人生符号，当阿普里尔打听自己的身世时，人们都会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你就是那个“垃圾女婴”的话，这让孩子难堪不已，从而自尊心又一次受到了强烈打击。
以阳光的心态走出阴霾
《弃婴》中的弃儿阿普里尔，在影片中一直以阴郁的眼神示人，脸上永远没有笑容，即使别人善意的举动，她也报以冰冷的表情，因为她内心是阴暗的，即使玛丽恩真心实意地帮助她，希望她的生活重新开始时，弃儿阿普里尔总是无法摆脱过去的阴影，当然她也就无法快乐地开始新的生活。实际上生活中有很多种爱，有狭义上的爱，例如亲人之间的爱，主要存在于有血缘关系的家族成员之间。也有广义上的爱，这是一种博爱，它是存在于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这是人类社会最为美好的感情。虽然有的时候由于种种原因爱会有缺失，但不能因此就认为世上只有冷酷和无情，只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就会感到爱无处不在，从而让内心充满阳光。
在《弃婴》中，虽然描写了很多一个孤儿经历的种种不幸，但同时也表现出爱依然存在于她的周围。例如，在阿普里尔找到第一个收留她的收养所时，曾经照管过阿普里尔的妇女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粗线条的，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粗鲁，可是就是这个貌似粗俗的妇女做了一件最细心事情：她留下14年前的报纸。她把阿普里尔登在报纸上的婴儿照片剪了下来，一直留存着，当她见到阿普里尔时，她立即想起了她，并拿出了珍藏多年的报纸。这个妇女接收过无数的弃儿，并为他们寻找寄养家庭，在流水一样的婴儿中，她居然能想到给一个孩子留下出生的证据，让人们感受到她内心的善良和慈爱。正因为她当年的细心，才使没有儿时照片的阿普里尔弥补了人生的重大缺憾，从她的身上阿普里尔得到了被关注的满足感，让孩子感到了存在的意义。另一位对这个弃婴充满爱心的人就是雷诺比萨店的服务生，他是第一个发现垃圾箱里婴儿的人，从此之后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孩子，他担心孩子受了委屈会回来找他，这个青年竟然每年都跑到垃圾箱那里，在上面留下联系方式，并深情地写道：我的宝贝，请立即联系我！他一写就是14年，正如他所料到的那样，孩子真的来求助了，电话的那边阿普里尔还没有开口，他马上意识到那个垃圾箱里的孩子来找他了，这个孩子需要他的帮助，他兴奋地跑到比萨饼店和孩子见面，阿普里尔看到世上有一个人如此挂念她而激动不已。正是他长年的坚持，使绝望的阿普里尔在最需要人文关怀和帮助的时候看到了希望，此时阿普里尔感受到来自于陌生人的爱，这比来自亲人的爱还要宝贵。
阿普里尔很希望比萨饼店的服务生做自己的养父，她遗憾地问：“为什么你当年没有抱养我。”他坦诚地告诉孩子：“我的孩子，我当时也是一个孩子，哪有能力当你的父亲？我甚至不知从哪儿做起。”从这句朴素的话里，阿普里尔明白了任何人都会有困难，她开始学会体量他人的难处。就在此时，阿普里尔开始学会理解他人，这是她成长的重要转折点。因此面对养母玛丽恩送来的粉红色的手机，阿普里尔感受到了被理解的幸福，同时她也深深体会到玛丽恩给予她的爱是那么深厚：“或许我永远不知道我真正的妈妈，她可能是任何一个女人，在任何地方，也许在公交车坐在她旁边，或是与她在商店擦肩而过，谁也不知道谁，但这不代表我没有妈妈，我有，而且这只是开始。” 阿普里尔不再怨天尤人，她开始学习以阳光的心态面对生活、回报生活。
综上所述，英国女导演朱丽叶特·梅执导的《弃婴》在深刻揭露社会问题的同时，也为身处成长困境中的青少年提供了积极的解决问题的途径。在英国电影史上有很多描写孤儿题材的经典之作，例如，改编自狄更斯名著的影片《雾都孤儿》，其结局是大团圆式的——最后孤儿找到了出身贵族家庭的亲人。而《弃婴》这部影片对结局的安排却独树一帜，孩子最终没有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因为在现实中这种巧合是不可能的，如果安排这样的结局会给人以虚假的感觉，会缺乏艺术魅力。然而这并不代表电影演绎的是一场悲剧，影片通过积极的人生态度，使电影充满了温馨的喜剧情调，并告诉那些有着不幸遭遇的孩子们：人生的开始可能是不完美的，但却可以有完美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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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她来到了这个学校，为了更好的学习，她遵从父亲的意思来到这个小小的校园上学，开始了她最难忘的一年初中生活。
开始时，她难过，她恨，她讨厌这里的一切，她想回去，可是事实总不如人意。就这样，在恨中，难过中，度过了半年，渐渐地，她发觉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喜欢上了这里的人，她又开始庆幸，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离开。
她是大家的开心果，不论在宿舍里还是在教室里，无论什么时候，她总能给大家带来快乐，在这里，她觉得自己好快乐！宿舍外的樱花开了，她好开心，她每天都要呆望着樱花。。。。。就这样，开始了夏天的初中生活。她开心的过着每一天生活，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现在的一切！
她在这里学习有了很大的进步，和同学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好，期末考试也取得很好的成绩。她好开心，很满足。她永远也忘不了期末考试前两天的晚上，她和宿舍的姐妹们一起复习功课，真的好开心！那两天晚上那个明明是开心的，可心里不知道问什么有种想哭的感觉，并且很想珍惜这一切，她不明白。。。。。
后来她终于明白了！
暑假的时候，她的父亲决定让她再次转学，去更好的学校，接受更高等的教育。。。。听到这一切时，她哭了，在被窝里狠狠地大哭了一场。。。。。她开始回忆，回忆在那里的一切一切，她又开始恨，恨恨恨！
终于，开学的日子临近了，她不舍地在QQ上和同学一一道别，她强忍着泪水，不让自己哭，可?又忍得住呢？她还是哭了，很难过很难过。。。。。她本以为自己会在那里开心地生活3年，可是，现实总是残忍的，谁都无法改变这一切。
她终于明白了那两天晚上莫名的难过，原来她的心早已预料到这一切，她的心早已预料到她会离开，所以在那么幸福的时刻，有种莫名的难过。。。。
开学的日子到了，她来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学校，又开始她崭新的生活，但她仍忘不了他们（以前的学校）于是她一直在想着如何回去，一直没忘！
就在她计划着怎样才能回去的时候，不幸发生了。。。。她患了癌症，得了直肠癌，还好，是早期，还有救。她准备晚上告诉她的父母，可她刚想说的时候得知家里经济有了危机，她的父母又打架，看到这一切，她的心凉了。她决定不告诉他们，她要自己一个人静静的死去。。。。
因为患了直肠癌，所以吃饭一次比一次吃得少，终于她倒下了。被送往医院的时候，查出是直肠癌晚期，没有救了。。。。。她的父母撕心裂肺，得知自己快要死了，她请求父母，让她回去上学，她的父母含泪答应。。。。。
终于，她回来了！她好高兴，高兴的要死掉了，她的同学看到她，也都很开心。。。就这样，开始了她熟悉快乐的学习生活。又过了半年，这时她已经很虚弱了，她必须躺在宿舍里，不能去上课了，但同学们下了课或放了学都会来看她，她很满足了！
这一年，樱花又开了，好美好美，她看着窗外，看着开放的樱花，她露出了眷恋之情，因为她清楚，自己快要离开了。。。。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好舍不得。。。。。。这天，放学了，同学们都来看她，她笑着认真的看着每个人，因为她知道要离开了，她要把同学们的样子刻在脑海里，永远不要忘记。。。。。。看完他们，她又朝窗外看，她微笑着看着樱花。。。。终于，她永远的离开了，宿舍外的樱花开的好灿烂，有几片樱花瓣落了下来，随即更多的樱花飘落了，飘啊飘。。飘到了她的身上，她的怀里，她的脸上。。。。。。
柳暗花明的秋雨，如若粉樱；
迎着微凉的风，感叹又一季的好韶光；
站在深秋的门槛之前，我低头喟叹。
跌跌撞撞，原来已经走了二十四年。一直在重复着一个梦，那个世界没有光，只有一座空旷的大厦。黑影幢幢，心生惊怖。风肆虐地拉扯着她的长发，死死地拽住她沉寂墨黑的衣袂。她在前行，每一步都是如此艰难，如若身在漩涡之中，意识里充盈着无边无际的恐慌。她想叫喊，她清醒地知道自己处在梦里，可是无论多么用力，她都发不出任何声音，原来心中的世界是一个无声的世界；她想挣扎，她想尽快醒过来，开始有意识地怀念那个现实的世界。可是再剧烈的动感也只是像水纹荡漾一般缓慢延伸，最终归于平静，原来梦中的世界是静止的。
她惊惶地，怔怔地站着，在心底念着深爱的那个人，一遍又一遍。她想把那个分裂开来的自己赶走，她开始觉得干渴，饥饿……她醒了，累累地醒来，略显粗重的呼吸回响在漆黑的夜里。小屋是临时租住的卧室，她只将此当作暂时休憩的窝棚。屋外是静谧的夜晚，夜空的黑是疏朗的，因为小城的不夜灯火映衬着。她醒了，醒在这样一个夜里，她所喜欢的夜，比起多年前醒来，她更喜欢现在的处所。毕竟视眼绝佳，一城山水尽收眼底。由是，唇角就有了暖暖的笑意，漾在如水的夜里，有着恰到好处的温柔。
终究是释然，不再看天，不再看那阴沉嘶厉的天幕；不再仰脸，不再感受那不着曲调的凉风；静静地伫立，凝视着窗外，如同席慕容笔下那棵开花的树，含蓄，婉约，无言，将所有的心事都藏匿在心底，一并将那年少的轻狂也隐在朋友们的身后。二十几个春秋，懵懂而过，不知为何而活，幸而一直受朋友的倾心眷顾，悄然躲在那么多人的背后，像小小的鹿儿，身上着有绚丽的梅花，头上顶着惹人怜爱的嫩角，睁着惊恐而单纯的眼睛，审视着那个复杂的世界，随时准备逃离开去。二十四岁的生辰已过，但心底却如同细细的藤萝，次第开满了美丽的花朵，很明媚，很温暖。许多心事有如天气，慢慢地暖起或是渐渐地结冰，一天一天，缓缓深植进她的心里，挺拔，伟岸，以一棵树的姿态，站立成难以磨灭的存在。
初秋的夜温良若女子，咖啡厅幽暗的彩灯里，情调悠迷，空气亦是醉人的温暖。她的眸里是化不开的浓愁，是的，秋已至，她是离人，心上那个秋也就重了几分。但她的眸子也醒到十分，轻轻地垂头，自顾自地浅酌着。音乐铮铮，甜香四溢，她只是蚕食着眼前的甜点，不言不语。曾几何时，她厌倦了这样腻乏的滋味，断然抛开。如今，却嗜甜上瘾，难以戒除。生活如此，爱情也是如此。她以为她是公主，可以心安理得地被捧在手心里。后来才深知，她没有高贵的血统，那些人，能够将她变成公主，也会残忍地把她变成灰姑娘。美丽的肥皂泡破碎了，她自云端跌入谷底，发现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悠然转醒，那些往事，如同隔夜的梦，消逝了真实的身影；那些容颜，如同水中的倒影，模糊了那一抹熟悉；岁月叠嶂，只有那份温暖如同梦寐里的那一株芙蓉，犹自妖娆，盛放。二十四岁的生日，是她心里预定的成人礼，即使心中万般不舍，也滞留不住成长的步履。如此，只想留住彼时的芬芳，只想在青春的裙裾处留下绚丽的一抹色彩。却不料，朋友们的倾情付出，令她收获了足以照耀一生的璀璨记忆。慕早早地委托素儿作了细致的策划，蛋糕、礼物皆是上了心的绝妙，知她莫若素儿，所选之物皆是她心头所好。她时而小心翼翼地避开她，暗自期许那份惊喜能予她一瞬的温暖。
那一日，深深浅浅的祝福在空间里洋溢，那些问候汇聚成经久不衰的暖流贯入她的心脏，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很幸福，很温暖。运动场归来，不期然间，邂逅了又一份醉人的温暖，那个重情重义的少女一直记着她，甚至是了解她，沉甸甸的茶具，虽未经茶叶的缱绻，却已散发出迷人的馨香，深深地为之动容，良久，心底的琴弦还在清奏。及至入席，她才明了素儿的用心，心里暖暖的。许愿的时候，头脑里一片空白，只看到眼前之人，于是贪婪地许下一个博大的愿望，擅自将幸福的标签贴在了美梦之上。
那一日，尽兴而归，心里记挂着离人，有点儿感伤，即使再温暖，再幸福也无法波及的无奈差点儿击败了她。随之，她又想起之前许下的愿，多想他也在身畔，多想他也在他们中间，静静地安放她许下的心愿，将幸福牢牢地拽在掌心里，陪着她，不离不弃。她想，她会乖乖的，做一个温暖的女子，好好地生活下去，为着他，也为着那些温暖过她的人。
她开始装饰自己，若有若无，不求悦人，只为悦己，对着镜子，笑一笑，忆起那些零零碎碎的温暖，轻轻笑，浅浅爱，爱人，也爱己。
品一杯茶，看着杯子里的嫩叶，沉沉浮浮，缓缓旋转，绿意渐浓渐厚渐深，在一个个午后，一个个黄昏，一个个午夜梦回时。
点一盏灯，看着微弱的光明，明明灭灭，冉冉生烟，愁情益淡益薄益浅，在一个个夜色阑珊，一个个暮色四合，一个个晨光熹微。
她上半身穿着一件米色T恤,下半身配着一条黑色西裤。宽松的衣着并不能遮掩稍微臃肿的躯体。一头短发灰白灰白的,看起来粗糙没有光泽。两耳垂上的耳洞里插着小小的木条,颈项上没有金链之类的东西,但是左手腕上套了一个玉镯,是身上唯一的贵重装饰。但是到了这个年纪,这个模样是正常的。越是打扮越遭来耻笑,反而不讲究就很得体了。站在租屋屋荫底下,她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太阳被黑沉沉的云层遮蔽了,像块污浊的肥皂粘着污水,贴得高高的。一阵风吹起了这条小巷上的尘土和纸屑垃圾,被挤压得变形的汽水铝罐发出咚咚声响。“又要下雨了。”她将手中的小雨伞压在了腋下。没有特别强烈的意念,可却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必须执行。她每天大约这个时候都会朝那里去,即使坏天气也不成为障碍。她沿着小巷走过了垃圾堆,空气里的霉臭并没有让她难受。肥硕的老鼠倏忽这倏忽那地蹿,是因为天性静不下来,并不是因为有人靠近。到了尽头,她转向了左边,眼前就是118茶餐厅了。
为什么今天这么迟,陈太?一个跷着二郎腿的妇女远远看见她还没踏进店里来就大声通报了。其他的五个同桌妇女都同时朝她望去。我都要喝完第二杯咯。她点点头,脸上很难为情地挤出一个笑容,一双眼睛眯得快成一直线了。来,陈太来,坐,坐。她接过了递给她的椅子,一面准备坐下,一面看着伙计小王。小王说,知道啦,不用说也知道陈太的咖啡乌冰,马上就来!她又点点头,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用说。
118茶餐厅里没有其他的人,就这一桌师奶们。下午两点四十分,该用餐的都已经用完了,留在餐厅里的都是闲着的人。话讲得最大声的梅姐是这间店的老板娘。四十多岁了还是个单身小姐。她也不愁嫁不了,有间店能维持生计,不用别人养。每天跟老街坊们谈谈笑笑,118茶餐厅变成了大家相聚的小天地,也成为梅姐的精神家园。方圆500米之内的大小流言都逃不过这里的耳目,也从这里散播得更远。她从来都不是流言的制造者。大家欢迎她只因为多一个听众似乎让流言显得更有分量,不至于太虚假飘渺。当别人把故事讲得慷慨激昂的时候,她也会专注得把眼睁得大大的。但是,别人的故事,像吹过的风,凉快了一会儿就消散了,她从来不在乎,更不用评价和判断。
告诉你们,真丢人。你们知道吗,B座7楼的黄家,那个男的是吃软饭的呢。梅姐等了一个上午,终于等到了所有人到齐,才宣布这个小新闻。为什么你这样说?你听到什么了?怎样吃软饭?大家都迫不及待地。他吃软饭的,没有做工的哦。梅姐将下巴微微仰起,继续说。也真奇怪黄妈妈,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的男人。住进女家已经丢脸了,还要用老婆家的钱。其中一个妇女插嘴说,没有啊,他们还没结婚的。啊?大家的口都张大了。梅姐心里很得意和快乐,因为好久没有这么让人兴奋的消息了。这么惊人的发现让大家短时间内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有人摇摇头,有人点点头。不知谁在耻笑,谁在惋惜。梅姐打破沉默,很反常地小声说道,你们说,还没结婚,男的女的住在一起,会做那件事吗?大家却大声笑了起来。哎哟,梅姐,你真天真。同一间房怎么可能不做?梅姐脸上红彤彤的,生气地骂,真不知丑!大家又哈哈笑起来了。
一个别人的故事,就足够让这一伙人消磨一个中午的时间。属于她们自己的世界是狭小的,都是日常平凡的,琐碎的。只有参与到别人世界里来进行幻想,才让她们暂时觉得自己并不孤单。说不是自己的事,但其实也不完全置身度外。这些故事都近在咫尺,而且是真人上演,比电视里的剧情更多了一份来自真实感的刺激。内心深处,她们都真心希望每个流言都不只是谣传而已,不论是道德的还是不道德的。越不符合社会伦理规范的内容,其实越能满足她们,越让她们觉得自己是活在一个精彩的世界里。说是参与其中,但却又能只是个旁观者,不用负上责任,一点麻烦也没有。她一向只是个听众。别人在表示同情时,她会点点头同意。突然转个语气批评起来时,她也仍然点点头。大家聚在一起,就求个快活,只是要打发打发时间,没有人有逸致要追求真相,更别说是真理了。大部分时候,议论的角色都是由一两个主要人物担当起来,像梅姐一样。其他的人其实就只是一场会议里的复议者,不管动议的内容是什么。
到了五点钟,有几个妇女要离席了。家人放工了,是她们回到自己的家庭主妇岗位的时间了。剩下的就只有梅姐和一个独居的老太太。看见她没有跟着大伙儿一起离开,梅姐觉得奇怪。陈太,你不用回家煮饭给你女儿吃吗?哦,她去旅行了,不用煮她的饭。旅行?去哪里?跟谁去?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说是什么俱乐部的。跟男……男同事去……女同事也有去。她显得有点支吾,但是梅姐没有在意。哦,是跟公司里的人一起去。什么时候你叫她带你一起去啦。她点点头,笑说,跟我老太婆去有什么好玩,他们年轻人有自己的快乐。她讲着就伸手拿起了杯子。梅姐突然发现她的五根手指头红艳艳的,就问,你的手?她赶紧收起自己的手,像见不得光一样,一面笑一面说,是我女儿生日。梅姐恍然大悟似地说,哦,原来是生日去旅行了。
她再坐上半个小时,也说要回家了。从西裤裤袋里拿出了两块钱,等小王还她八角钱,拿起那把小雨伞,就踏出了118茶餐厅。向右转进小巷,她看见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在垃圾堆里寻食。抬头看看,气色比几个小时前更暗沉了。不知是太阳西下的缘故,还是风雨欲来的征兆。“反正衣已经收进来了,不怕天公下雨。”她心里想着。接着,想起今晚上的晚餐。自己一个人吃饭,她是已经习惯了的,多数时候,她都只吃几片面包,泡一杯茶。上了年纪,食量也不大了,但是,这两天,家里只有她独自一个,心里就慌。慌得做什么事都觉得不对劲,不妥当。静静呆着,反而听见那空荡荡的内心吁吁地响。其实,她是个不多话的人,连跟身边的人也没有几句。小时候,住在甘榜里,朋友就不多,到河边散步,爬上树上乘凉,也不需要同伴陪同。中学毕业后几个月,邻居阿嫂的表侄儿来短住两个星期,竟然看上了她。踏着脚车载她环了甘榜两次,就求婚了。几个月后摆了喜酒,就随着丈夫出城去了。
她对城市的最初印象有三个:公路很直,车辆很多,商店里的东西是从来没见过的。但是她跟着丈夫住在城市外的郊区,是板搭起来的木屋。丈夫叫她留在家里侍候家婆,也准备照顾他们的宝宝。她一天的工作就是清晨到巴刹去买菜,回家后打扫房子,洗衣晒衣收衣,最后就是负责一家三口的饮食。说是来到了大城市,但是几个月里也不会到闹市里去一趟。生活就是在自己居住的郊区小范围里打转,跟在甘榜时没有两样。丈夫是个干粗活的体力劳动者,天天工作没有休息天。早上喝了杯美禄出门去,就要等到傍晚才能看见他。吃完了晚饭,就进房间。一周有两三天,丈夫会搂着她然后脱她的衣。实在太累时,话没说几句,就抱头大睡了。
结婚第四个月,发现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一家都高兴。可是,才发现后的第二个星期,竟然来红流产了。半年后,有一天肚子疼得厉害,接着竟然掉出了一大块的血块。她知道,小孩又没了。两次不幸后,丈夫也没说什么,但是就不太爱碰她了。她觉得是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即使心里有点委屈也默默忍受了。家婆本来对她是客客气气的,自从两次流产以后,就整天对她挑剔。饭不是煮得太咸就是无味,洗衣用太多的水,抹地没有气力,出去买菜太久。要是她会驳上几句,也许这个家就会多了一点声音,热闹些。可是,对家婆的任何指责,她都不作辩解。家婆看她连脸色都没有改变,不知她是认错了,还是倔强不认输,还是暗地里在暗算些什么的,也渐渐地不再为难她了。是自觉心虚了,也有点害怕了,所谓无声狗咬死人呢。她的肚皮在这以后的两年内都不再有动静。她觉得自己愧对了丈夫和家婆,比以往更沉默了。
丈夫日出而作,慢慢地储蓄了一点钱。在郊区住了两年后,他们一家三口搬进了市区。从小木屋迁至一栋高楼里的房子,他们的心情像过节一样兴奋。刚搬进来的一个月,每次进电梯里按号码时,她心里都觉得很神气,同时觉得围绕着自己的世界变得神奇起来。不可思议的事也发生了:搬进来的第二个月,她竟然又怀孕了。八个月后,一个女婴早产了,六磅重。家婆当了半年的奶奶,就突然撒手离开了人间。从此,她的生活里少了一个家婆,但是多了一个女儿。
她回到家,打开厨房里的电灯。这间700多平方尺的房子是丈夫一年前去世时留下的唯一屋产。她跟丈夫在这里生活了23年。虽然对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再熟悉不过了,她还是很不能独自一人留在屋里,觉得很不自在,尤其到了晚上躺在床上时。平常时候,白天是她一个人在家,但是知道有人会回来陪她,心里还是踏实的。一年前,睡觉的时候身边少了丈夫的身体,她只能幻想隔着她和女儿之间的墙壁是不存在的,靠睡在另一边的女儿来填补丈夫的位置,似乎也补上心灵上的空缺。但是这两天,晚上熄了电灯,她觉得房子变得异常空旷。检查了几次,还是担心大门没有锁好。每次听见电梯到达的铃声,就小心聆听脚步声停在了哪家的门口。从27年前开始,她就不曾独自面对过夜晚,都习惯有个人影能依靠。两个夜晚,她在床上辗转了几个小时后,手里抱着另一个枕头,压在胸口上,像压走了心中的空虚一样,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她坐在客厅,打开了电视,可是却睡着了。屋外走廊上此刻静悄悄的。叮,是电梯到达了。一个穿着便装的女青年,提着一个小行李,走了出来。女青年站在了一扇门前,正在从手提袋里找钥匙。门打开了,她也醒了。你回来啦?吃饱了吗?嗯,吃饱了。怎么你不回房间睡?讲了多少次,不用等我的门。女青年的语气里透露出一点的不耐烦。啊,没有,我在看电视,没有睡。她将电视关上了,接着走到厨房去。你跟男朋友一起玩得开心吗?她从厨房里放大声量说着。少女也大声回应了一声,嗯,很好。当她再出现时,手中捧着一个碗,碗里有十多粒红鸡蛋。她拿到女儿面前说,今天你生日,吃一粒吧。女儿拿了两粒,说谢谢妈,就进房间里去了。
她关掉了客厅的灯,就进房里去了,心里想:“今晚应该可以睡得安稳了。”隔壁的她进了房间,将行李放下,然后看了看手中的红鸡蛋。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将鸡蛋放在桌上,心里对自己说:“明天又要偷偷带出去丢了。”
第二个她
她正在对着镜子擦粉底,妈妈就敲门说,吃早餐咯。眉头稍稍皱了一下,她继续拿出腮红往脸上刷。眉毛已经永久性纹上去了,她摸了摸,很满意。每天早上,花在这张脸上的功夫可不少。还有头发,耳环,身上和脚下穿的。妈妈担心的总是她匆匆吃下早餐会消化不良,不能谅解为何装扮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又为何那么重要。妈妈讲了多少次,早点起床就不用这么匆忙咯。可是每天闹钟响后,还是要妈妈再三敲门问道,醒了没有啊,才情愿将身躯从床铺抽离。
一碗加蛋即食面下肚后,她没忘了涂上口红。拎着公事包,说了声,走啦,才出门去。脚底的鞋跟咔拓咔拓地发出快速而整齐的韵律。紧身裙虽然限制却不阻碍她一双腿的动作。今天她将长发用个银色的发夹绑起来,让整张脸的轮廓都显露了,很醒目。走出了小巷,向右转,她步入一间便利店。店里的小伙子向她微笑说,早安,Sandy。她点点头,从架上领了免费报纸说句,赶时间走先了,就掉头步出便利店。
为了能抢上座位,她没有朝比较近的地铁站走去,而选择了比较远的那个终点站。跟许多陌生人一起等待,一起上车,甚至待会儿一起下车,她是城市脉搏的一分子。霸占了一个位置后,她将报纸翻到经济版,仔细地阅读起来。停靠了三站后,车厢内挤满了人,男女老少。有个穿白色长衫的男士站在了她面前,扰动到报纸。她抬头看了看,是个马来西亚人。他们的眼神接触了不超过一秒就移开了。她又继续将报纸翻到娱乐版,同时将报纸往自己方向挪动一点。她跟这个陌生人的距离是那么接近,甚至跟妈妈也从来没这么靠近过。可是,由于他们之间是互不相干的,这个距离才能被允许。如果发生在跟妈妈身上,她就会觉得很不舒服了。在这座城市里,不相熟的人可以很靠近,最亲近的人反而需要保持距离。躯体的空间和心理的空间是成反比的。
她出生在这座城市里。她的成长就跟它的发展是同步进行的。小时候,家里先是有了洗衣机,接着电冰箱,最后才有了电视机。当然,当时年纪还没到十岁,以为这些东西都是理所当然的,无法感受到从无到有的突变过程,不懂得珍惜。快餐店出现时,她已经上了小学,除了薯条好吃外,就是喜欢吹冷气。去吃快餐代替了去茶餐厅,是周末或假日最期盼的休闲活动。后来,家里多了“铃铃”电话响,是最让她兴奋的声音,难得响起来时都抢着要接听,说声哈罗。快小学毕业时,学校图书馆出现了几台电脑,能玩游戏,很有趣。接着进入中学,资讯时代和电子时代来临了。在她还没有时间也还没有闲情回顾过去时,就已经搭上了时代列车,快速地往前冲。她这一代,从小就习惯了新和快,赶得上潮流才叫好,而且对。来不及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怜惜被抛弃的老久东西,甚至连缓慢悠哉的闲适心情也被遗忘了。从国外留学回来,她当了一名跟上时代脚步的上班女郎。手提电脑,手提电话,随身听是她身份的表征,不只是工具这么简单。在地铁里,她看见了坐在身边的这个男士,拿着PSP在玩赛车。是的,今天的社会,大家必须用科技娱乐自己,这才叫IN。还会到公园散步,到海边野餐,接近大自然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一代。她是上电影院,逛Shopping mall,喝Starbucks 咖啡,上网聊天的新一代。
是的,我会看看,然后给你回电,你放心。她用头夹着话筒,嘴里讲着,眼睛却盯着电脑荧幕,一只手还操控着滑鼠。挂了电话,有份文件递到她面前,抬头看才发现上级站在了她身旁。你跟跟,明天就要。上级丢下了命令,就离开了。她看了看手表,还有半小时就是午餐时间了,心里估计一下在这短时间内可以完成什么。时间是公正的,没有人能多拿,但是她必须擅于划分和分配,不让一分一秒白白流失,才能算是最精明的利用者。是不是胜利者很难说,但是决不会成为失败者。而她的身体是在燃烧的,因为在追赶,像没有目的地的火车头,不能慢下来,更不用说稍停片刻。
她的手提电话发出了接收短讯的哔哔声。拿起来看,发现已经十二点整了。“是他。”她有点惊讶。短讯里说,昨天太忙,今天才祝你生日快乐。他是她的大学同学,也是初恋情人。他们在国外留学时认识。远离了家里的约束,身心感受到的自由让他们很快就试探起恋爱的滋味来。拖了一个星期的手,他们就搂抱,接吻,然后进房间脱衣服了。起初,她内心还会有微小的罪恶感。后来,放胆释放自己以后,变成了一种享受,只是每次要戴很烦人而已。毕业回国后,他找到了一份必须出国的工作。两人虽然都不舍,但是心里对未来的憧憬更期待,所以信誓旦旦地承诺了将来。分隔两地半年,说她内心寂寞难耐是没错,其实更多的是旺盛无法满足而非常苦闷。当他在电话里向她提出分手时,她不但没有失落,还为不用再为他守候感到松了一口气。才分手两个星期,她就认识了另一个他。进了酒店房,有了一次愉快的释放以后,她才确认了要把他当男朋友。昨天临退房前,他们着身体,躺在床上,他对她说,我们找一间公寓合出钱租下来好吗?看她没有反应就继续说,那就不用整天要进酒店,多麻烦。她还是没出声。你在想什么?她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让我想想。
当初她爸爸、妈妈和奶奶搬进这栋房子里来时,是多么地感恩,像被恩赐了一样。可是,她错过了那艰苦的日子。她自小觉得世界是美好的,充满了新鲜的玩意儿,没有苦尽甘来的体会和珍惜。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发现世界原来非常广阔,有无限的可能性。再回头看自己过去的这个小园地,就觉得羞耻和不甘了。这一区,在爸妈的那个年代,是这座城市繁华的象征。到了夜晚,成排的街边小档口的油灯闪耀出灿烂的景象。告诉别人自己住在这一带,别人都会说,哇,热闹啊那里。可是,很快的,社会有了新宠儿,这一带被冷落了。曾经繁华的街道,也经不起时间的粉刷,变破旧了。新的高楼大厦,娱乐场所被筑了起来,但是不在这一带。这里变成了社会较低层的人们,比如外劳消费的地方。她每次上班或回家跟那些外劳擦身而过时,心里有两股感受相冲撞着:厌恶感和优越感。“我不会一辈子呆在这里。”像一个心愿,也像一个承诺,她对自己说。
五点五十三分,她觉得今天应该到此为止。有个同事走到了她面前说,今天happy hour去吧。她眼睛亮了起来,猛用力地点点头。她拿起了公事包,开始收拾。接着,当打开包包时,她看见了里面的两粒红鸡蛋,她愣了半晌。还不走?同事催促着。啊……我不去了。为什么?哦……我累了。同事盯着她看,露出怀疑的表情。好吧,随便你,明天见。
她们的对话
是一个晴朗的周末早上。天还没亮,她就出门去,怕迟了烧鸭会卖完了。一个小时后,回到家打开门时,看见女儿竟然已经坐在电视机面前。
这么早醒啦?我拿了报纸,要看吗?
嗯,放着吧。她在听晨间新闻,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电视荧幕,没有看一看妈妈。
我买了烧鸭,今天午餐配饭。她高兴地看着手里拎的纸袋。
但是今天午餐我要跟阿华出去。“又是烧鸭。”她心里想。
叫他一起来吃啦。她心里一沉:“半只我自己吃不完的。”
啊……不行,我们订了餐厅。“他也不喜欢吃烧鸭。”
她们俩对望了几秒,她走进厨房里,将纸袋放在餐桌上。她知道妈妈失望了,便说,放进冰箱,明天晚餐我吃。妈妈的嘴向上扬,说,好好,我留鸭髀给你。
她从厨房里走出来问道,你吃早餐了没?
嗯,其实她并没吃:“我不饿。”
吃了什么?她看着女儿。
她也看着妈妈说,妈,不要紧,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像接受命令一样,她坐在了女儿身旁。
妈,我要搬出去住。
搬出去?她有点迷糊,没弄懂女儿的意思。
我跟阿华看中了一间公寓,我们会下星期搬进去。
你要结婚啊?她像突然明白了,很雀跃地说。
没有,妈。我们只是住在一起,是同居。
同居?她非常轻声地对自己说。心里想:“跟黄妈妈的女儿一样?”
是,同居。公寓的租金我们一人一半。
为什么你们不要结婚?她非常不解。“会被人家笑的。”
妈,我们都还在打拚,不想先谈结婚。知道妈妈觉得同居是不光彩的事,心里为自己辩护:“同居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们都静默了一会儿,电视机里的女新闻报告员的声音清晰可闻。她看着女儿的脚,若有所思;她盯着妈妈的脸,等待着她的回应。妈妈抬起头,眼神跟女儿相碰。
不如你叫阿华搬进来咯?她提议。心里挣扎着:“黄妈妈也是这样,我为什么不可以。”
她一惊,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不行,妈。“我们不要跟你住。”
这里够三个人住啊。以前你爸爸跟我们也是三个人。她继续兴致勃勃地说。
公寓有超过1000平方尺,还有游泳池,健身室,还有保安设备,很安全的。“这里这么小,环境又差。这么低级。楼下又臭又脏,不卫生。我早就想离开这里了。”
她看着女儿,有点惊讶。那,这里,我自己一个人?“我害怕。”
她脸上闪过一丝的愧意。妈,我会回来看你的啊,这座城市很小,又不是坐飞机才能回来。
她又看着女儿的脚,又沉入思绪里。电视广告的音乐声在屋里回荡。
妈,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公寓很靠近这里,我随时都可以回来看你的。她觉得心里不安,尝试安慰妈妈,其实也安慰自己。
我跟你一起搬出去。她突然抬起头对女儿宣布。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该说什么。“不行!”
她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女儿,可是她却回避妈妈的眼神,将眼睛到处上下扫描。
妈……我已经长大了,我……需要自己的空间。“你的存在令我觉得私隐被侵犯。”
自己的空间?她很迷惑。“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我喜欢自己一个人,不喜欢你干涉我的生活。”
我害怕自己一个人,她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老公死后,我没有了依靠,心都虚的。我就剩她一个女儿了,不跟她住,我跟谁住啊?自己在这间屋子里,多可怕啊!她像弄明白了些什么似的,语气坚定地说,你是要老公不要妈了,是不是?
不是,妈!“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独立的,我并不靠阿华养我。“你一辈子都依赖爸爸。”以后,我有了孩子,我也不期望他会养我。我能自己赚钱,自己养自己。“你也应该学习自己独立。”
“我养你这么大,你现在说可以自己养自己?”她看着女儿,表情很忧伤,又很无奈,长长地哎了一声。
我下星期日就搬出去,东西已经开始收拾了。她对着电视机说完,就随手关掉,进房间里去了。
“以后,这里就剩我一个?我该怎么办?”她听见女儿在房里搬动东西。突然觉得脸庞有东西滑落,用手摸了一下,发觉是自己的眼泪。
她们的较量
她看看手表,已经九点多了,妈妈还在睡觉。她跟阿华约好了,今天搬进公寓里,他待会儿就会来帮忙。
她敲了敲妈妈的房门,然后叫,妈,妈!
你进来。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微弱。
她打开了门,看见妈妈还躺在床上,盖着被。妈,你没事吧?
嗯。她将被更往上拉一点,遮住了下巴。
你发烧啦?她走到妈妈面前,将手掌放在了她额头。没有啊,没有烧啊?你怎么啦?
啊。我……不舒服,很不舒服。
你感觉怎样?要不要紧?我们看医生去。她有点着急。
不用,不用。我睡一睡就好了。
我今天……要搬家。她看了看手表,估计阿华快来了。她走出房间,拿起了手提电话,按了两个键。华,今天不能搬了。妈妈生病了,要照顾她,不能现在丢下她一个人。
她回到房间,看见妈妈的脸上露出了很小的微笑。妈,我们还是看医生去吧。
不要,不用,你去煮粥给我吃。
我不会。
一碗米,三碗水。开大火滚了以后,再转成小火。
半小时后,她将一碗稀粥捧到妈妈面前。妈妈有气无力地吃下了,女儿看着心里就疼。
她在客厅玩了一个下午的电脑。妈妈从房间里出来过两次,是上厕所去了,每次都拖着沉重的脚步。第三次看见她走出来时,肩上披了一条毛巾。妈,你要做什么?喔,我要冲凉。啊?不行!我拿热水给你抹凉,不要冲凉。妈妈开心地点点头,回到房里去。
妈,明天再不好,就一定要看医生。她严肃地说。
不用啦,你在这里就好了,去睡吧。
第二天,星期一的清晨。妈妈的房门没有关上,她走了进去。她看见女儿进来,吓了一跳,赶紧将被从腰部往上拉至下巴。
妈,你……她迟疑了一下,她干什么?
哦,我冷!
是吗?让我看看。摸了摸妈妈的额头,她的手湿湿的。“是汗。”
妈,我要上班了。你要我煮粥?
好啊,像昨天一样。她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晚上回家打开门,听见妈妈在厨房里说,你回来啦?肚子饿了吗?就快有得吃了。
她走进厨房,对妈妈说,我这个礼拜天搬。
妈妈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周日到了。她打开房门时,看见妈妈坐在客厅,像在等她。
你来,我有话跟你讲。她对女儿说。
当女儿坐好以后,她开始说,我从来没有告诉你,你爸爸留下了一笔钱,有百多千的。以后,我去了,这钱也就是你的了。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其实现在这钱也就是你的了,我花也花不了多少。你就不要搬出去了,我们一起花这百多千也很够用了。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我现在就可以把钱全部都给你。
妈,我不要。
你不要搬了?她脸上露出了喜色。
我不要你的钱。
啊!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要我的钱?
妈,我需要的是个人的空间。钱,我自己会赚。爸爸留下的钱,你慢慢用吧。
我自己能花多少啊?她的声音在颤抖,心情非常激动。
她似乎没有察觉妈妈已经在抽噎,冷冷地说了句,阿华就要到了。
她们的和解
妈,其实我和阿华都不喜欢吃烧鸭。以后你就不用特地买给我们吃了。
她怔了一怔,然后说,是吗?不喜欢啊?哈哈,我就很喜欢吃。
阿华看见大家都吃完了,就问,阿姨,吃完了?说着将她和她的盘子拿了过来,叠在自己这里,是要替她们洗的意思。
她受宠若惊,出自本能地说,哪里可以,让我来。她伸手试图将盘子抢回来,可是女儿将她的手推了回去,对她点点头。
妈,我请一个女佣帮你做家务吧。这几个月来,我跟他一起打理自己的家,都觉得累死了,你自己一个人,一定很辛苦吧?
哎呀,有什么累的,还不习惯?以前你在的时候,家里更乱。现在自己一个人,容易多了,只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有时候啊,觉得屋子太大了。
她不想给妈妈机会继续唠叨,赶紧站起来说,我抹桌子,就离开了餐桌。她没了听众,就闭上了嘴。所有的事都让人做了,不知该怎么办好,就坐着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阿华。短促的呼了一口气,就起身走到客厅去打开电视。
妈,我们看电影去,你一起来?
她想了想上次在电影院里睡着了被女儿叫醒,妈,你打呼噜很大声,突然觉得脸庞热乎乎的。啊,不要了,我不喜欢看戏,黑黑的,又冷。坐几个小时,屁股都痛。
还有,妈……下星期我们不来了,我们要去俱乐部。
她看着女儿,想起了小时候她考试不及格时的神情,心里升起了怜惜之情。为了让女儿好下台,她说,没关系,我自己没关系,更清闲,随便吃。其实,内心的失落感像秋千一样地荡啊荡的。
已经过了中午,太阳仍然很用力,毫不泄气。她走在这条小巷上,眼睛都被晒得半睁半闭的。118茶餐厅里空空的,只有梅姐在算账。看见她走了进来,响亮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寂静,陈太!
今天礼拜天哦,你不用陪家人?梅姐从来不是细心的人,也不在乎讲话会伤了人的心。
她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点点头。
梅姐突然醒悟地说,哦!你女儿搬出去了。
她还是点点头。
梅姐放下了账簿说,今天咖啡乌冰算我的。
这次,除了点头,她笑了一个。
你女儿自己一个人住,你放心?梅姐觉得人跟人在一起不说话很难受,就想出了这句问话。
她没有自己一个人住啊,她回答说。
没有?跟谁住?随意地将话题继续延伸下去。
男朋友。她淡淡地回答。
哈?她发现了这个话题原来引向了一个大爆点。
在这里我感受到了，在我们班里有这样一个孩子不一样的孩子她叫陈雨来，是一个先天智残的孩子，一种特殊的情感，把她和我们老师的心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在新学期的头一天，我们班的新孩子都在哭闹着找爸爸妈妈，可是她确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不哭不闹静静地坐在一个角落里：那双朦胧的眼睛怎么也睁不大；嘴巴合不拢，口水顺着嘴角淌下来弄湿了颈下的衣服，我掩饰不住初次见她的那份诧异。这孩子怎么了？当我们往门外看时，没有见到她的爸爸妈妈，而是她的爷爷奶奶在那里站着用一种无奈又渴望的目光看着我们，我心里明白了她是一个特别的孩子，我走过去微笑向她的爷爷奶奶询问了她的情况。然后充满信心地对他的爷爷奶奶说：“放心吧，有我们呢！”两位老人点点头无语转身离去，看着他们的无助的背影，我想只要有一丝希望都要努力，全心全意帮助她，爱护她，让她像正常孩子一样享受属于她的快乐童年并且茁壮成长。
对于这位特殊孩子的关心爱护从我们老师开始扩展到全园。来园时，我们给给于亲切的问候，让她不再害怕，使她感到收到幼儿园老师对她的关爱；雨来自理能力很差，经常将大小便弄在裤子里；有时她跑到厕所里脚在小便池子里面踩，有时还会衣服躺在厕所里，我们班的老师不顾污物和难闻的气味帮她擦洗干净，给她换上干净的衣裤从无怨言。
在老师的感染下，全班的小朋友也来一起关注雨来这个特殊的孩子，一个需要帮助的妹妹！孩子们也关心起雨来，看她在厕所里带着就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座位上和她玩……一开始，雨来还有些陌生、害怕，渐渐地她也主动去和小朋友交流、玩耍。在这里雨来感受到来自同伴间的平等和关怀，其他老师也时常来班里逗她玩，让她感受到集体的温暖。
在精心地呵护之下雨来健康而又快乐地成长着。当她学会自己入厕，咧着嘴冲我们一笑时，我们的心里都很高兴，我们的心血没有白费。她的音乐感很强，当听到音乐时她会跟着跳、跟着唱，从不跑调，声音悦耳，我们就像她的“粉丝”一样给她鼓掌欢呼再来一个；当她向其他幼儿一样拿着勺吃饭时，我们就竖起大拇指称赞到：“雨来真棒！”雨来会说、会笑、会跳了。
雨来的到来，使我们班的教学不仅仅是给个体与个体的交流，更是小朋友间的关注，成为一种凝聚力。“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我们走进了雨来的生活，走近了她的心田，用一颗无暇的爱心叩开了她的心灵之门。激情让我们置身于博爱的教育中，友情让孩子们真诚互助；“爱”之情让整个社会都对弱者伸出友爱之手。
苏霍姆林斯基曾说：“要把整个心灵献给孩子”，夏丐尊也曾说：“没有爱，就没有教育。”正是这种不同寻常的爱，穿起了老师和孩子之间的心！我们老师对雨来细心的照顾、呵护备至。对于她给我们的最好回报，就是听到一句吐字不清的问好；最大的硕果，就是看到雨来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们用母爱融化了雨来心中的“冰层”，用伟大的师爱去开起雨来被尘封的心智。正是老师的爱心唤起了这颗沉睡的心灵，使这颗心灵感受到阳光般的温暖，也使这颗心灵迸发出激情的火花，她不再孤独、无助，而是自由的、快乐的。
孩子在成长，他们不只需要家人的关爱，更需要一些伙伴，一些朋友。真心是要用真情来换取的，教师心血的无私付出、执著的追求、不眠的童心加上爱心、细心、耐心和恒心，终有真情的回报！
那天，她和班上的一位同学不知道为什么吵了起来，吵得不可开交。她一气之下，一把把那个同学的语文书扔到窗外，书落进水塘中，她还不依不饶，咄咄逼人。被同学强行劝开，她还愤愤不平地要找人“处理”那个同学。
从此她在大家的心目中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坏女孩。同学们对她的这个评价持续了很久很久。可是，谁也没有去探究她的内心世界，追寻她背后的故事。
她出生在一个偏远山村的贫困家庭。由于经济拮据，爸爸妈妈把六个月大的她扔给奶奶，双双出去打工了，长年累月不回家。奶奶靠着变卖粮食换取家用，把她拉扯大。她生病时，只有奶奶背着她，翻过几座大山，把她送到镇上的医院。或许只有这时，她那冰凉的内心，才会泛起一点温暖。可是此时，她的父母又在哪里呢？
现在，她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女孩，家里又多了一个弟弟。家庭的艰苦，使她养成了吃苦耐劳的习惯。她经常在家里干重活，可是爸爸妈妈还是不满意她。有一次妈妈叫她洗衣服，她没有洗干净，妈妈抓起电线就抽打她，她身上留了下无数伤痕。这些伤痕永远刻在了她的心里。妈妈打她，她不敢回家，躲在山沟里一间废弃的草屋里。外面下着暴雨，满山的雨声使她更加胆战心惊。几天后，她忍不住回家，又被妈妈劈头盖脸大骂一通……
可是世界上总是有爱心的。记得那一次，她在学校突然生病了，住进了医院。全班同学立即行动起来，为她凑钱，给她买水果，挤在病房里嘘寒问暖。除了奶奶以外，她第一次感受到同学亲人般的关爱。她才发现，人间处处有爱，只要伸手，就可以摘下满天星星。她把头埋在洁白的病床里，泪流满面。
后来她离开医院，回到班级，继续上课。和以前相比，她沉静了许多，用功了许多。有一天，另外一个同学也突然病了，很严重，也是老师和同学把他紧急送到医院。那个同学和她一样贫困，班上的干部组织捐款，大家纷纷把平常省下的零花钱掏出来，放进讲台上的捐款箱。考虑到她家里的经济状况，大家一致决定，她不参与这次活动。
可是从这以后，有人发现她一有空就出现在学校的垃圾箱旁边，翻找被大家扔掉的矿泉水瓶和易拉罐等东西，把它们从垃圾箱里拿出来，装进手里的塑料袋。她还像一个清洁工一样，在校园里巡查，被人随意扔下的废报纸、废旧作业本，她都像宝贝一样捡拾起来，装进袋子。大家心里在想，班上出了一个破烂王。
两周以后，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她走进教室，来到班长的座位前，伸出紧紧捏住的手：“我没办法捐得太多，只有这20元……但这也是我的心意……”她摊开的手心里，是一些被捏得汗渍渍的零钞，有1角，5角，1元，也有一些硬币……
她喜欢上他的时候，只有十四岁，情窦初开，懵懵懂懂，对爱情，还没有丝毫的了解。心里的纯真就像一个瓷娃娃般，一忍触碰，完美得让人心碎。
而她喜欢上她，也仅仅只是因为一个莫名的微笑。细碎的阳光下，逆光侧影，他忽然转身，对她报以明媚的一个笑容。无声的安静中，她听见自己的心里有个声音悄悄地觉醒。再加上谣言的添油加醋，她的心自然而然的乱了。忐忑不安得经常小鹿乱转。再无法做到心静如水。
那个时候，太年轻，年轻得没有一点点道理。
情之一字呵。让飞扬跋扈的青春，蒙上了多少淡淡的哀愁。
从此，她再不是一个人，心里的某一个角落，被侵占了。而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不再专注于书本里新奇美丽的世界，偶尔，会看着前面座位上的身影悄悄地走神，嘴角不可察觉的笑意晕开来，绽出羞涩的美丽花朵。
日子如流水淌过生命里。她看着他一点点地窜高，她看着他和自己的成绩单起起伏伏。她降了名次，考得前所未有的差，他却出乎意料地发挥，一跃前三。原先属于她的位置，换成了他。她暗下决心，誓与他比肩而立。一点点地回归正常，进步神速。中考的时候，成绩让所有的人眼前一亮，竟然进了重点高中的大门。在那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学，即使全校排名前十，也是难得能进重点的。而她进了。可是，他却在分班以后，不知缘何得失意了，中考考得一踏糊涂。连普中都危险。
念
之后的之后，全部来自于记忆。
她在重点中学安静地学习。听说，他补习了，听说，他的成绩让所有的人惊羡，听说，他在那里追求者众，闻名全校。因为不凡的业绩。
关于他的一切，全部来自听说。
天涯陌路的两个人，失了言语。她在偌大的校园里，再也找不到那个挺拔清爽的身影。暗夜里，脑海中，那个面容开始一点点的变得模糊不清。
她以为，从此以后，再不会相逢。她以为，故事已就此散场。她以为，她可以很轻易地忘掉他。她甚至以为，她其实并没有真正地爱过他，不过是想念一个人罢了。
但是，那些，也不过就是以为而已。
真正的事实是，她比任何时候，都更爱沉浸在一个人的回忆里。真正的事实是，她找不到他，却在班里寻觅到一个有着和他极相似的背影的男生。真正的事实是，她悲哀地发现，一年下来，她记不清楚他确切的容貌，却有一个身影固执地在她的心里扩张领地。
而一年后的某一天，她在自己的学校里，与他擦肩而过。
他，似乎并没有发现她。或者，已然不再记得她。
而她，在发觉的那一刻，头脑已然一片空白。心底是狂涌的海潮，如海啸般，惊天动地地翻腾着。
哀伤布满心房，却有喜悦，悄悄地滋长。
心底深沉阴暗的感情，如沉寂多年的火山突然爆发，波动不息。
再无法安静了。再无法做到熟视无睹了。
可是，她如此的胆小呵，害怕他真的不再记得自己，害怕自己满腔的热情，都不过换来他的无动于衷。
十几岁的女孩，面对爱情茫然了害怕了退却了。她想，等到毕业吧，毕业了，就什么都不怕了。毕业以后，她一定会勇敢起来的。
她想，他或许就如同一个橙子，泛着金黄的光泽，鲜艳夺目，弥漫着淡淡的极好闻的芬芳，对她，几乎是有着致命的诱惑，可是，她太不懂事了，还不会剥一个橙子。只能对着里面甘甜的果肉无奈无奈再无奈。
没有人告诉过她，可以用刀直接将橙子切开的。她用刀切过很多的水果，却从来没有切过橙子，而她那么喜欢橙子，每次都是妈妈替她剥开。她有的时候会想，用刀切，橙子会很不高兴的，因为痛。
所以，她一直希望自己可以用手剥开它。
她开始留长自己的指甲。
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终于等到足够长的时候，她却发现，她还是没有办法剥开它。厚厚厚的橙皮咯痛了她的手。指甲壮烈地断了。。。
她的内心一阵抽搐。难道注定，她就无法得到属于自己的甘美甜润的橙子了吗？
她好想笑自己的痴心。傻傻地等，等到有一天，终于看见了现实的绝望。
笑吧，笑吧，多么可笑的事情，原来她所有的等待，都不过是一个人的独角戏。而身为当事人的她，偏偏却如此地执迷不悟。苦涩爬上眼角眉梢。泪水滴落在眼前的桌子上，溅起一朵绝美的泪花。
没有看见他的拒绝，就还有一丝丝的希望。微弱的，在前方亮着点点的火光。
所以，她依然如此，年年月月的安静。不动声色的沉寂着。在一个人的世界里，默默地想念。在和朋友一起的时候，笑得一脸明媚，在和孩子玩的时候，天真如孩童，她继续写她的文字，一如继往地有淡淡的哀愁。
她也随着自己的想念长大了。一点点地成熟，如同一颗酸涩的青苹果，终于长成一只鲜艳的红苹果。
班上有优秀的男孩子在某一天，对她说，我喜欢你。
她哭了，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出如此让人安心的话。
在她最失意的时候，她梦想中的云南，对她重重地关上了大门。她心事沉沉。却无人能懂，无人可知。她多么希望他可以在身边，安慰他一下，鼓励她一下，哪怕，就仅仅是站在身旁，一句话也不说，她也是甘愿的。
可是，他没有，来的那个人，也不是他。拭去泪水，她低声说，对不起。
终于毕业了呵，她要离开了啊，可是，他还在这所校园里，马上面临着的是高考这没有烽烟的战场。到了这一步，她又不忍心了，她不忍心就这样打扰他。她不忍心看见他为她分了心，再一次高考失意。
于是，她又不得不继续她终年不变的等待，年华如花，梦里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
落
再持久的等待，也会有倦的一天。
她不是神，没有那么久得生命可以这样和时间耗下去。
足足等了七年。七年的生死轮回，她想，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这样等下去。
可是，不死心，你能拿她怎么办？
直到有一天，她竟然终于有了他的QQ号，颤抖着双手，将他加为了好友。
久久无法平静心弦，却不知从何说起。
不自信地问一句，还记得我吗？
他竟然记得，他竟然还知道她所在的学校，他竟然知道？！
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这是不是至少可以说明，他还是对我有哪怕一点点的关心？
心绪难明。她发现自己，竟又有了哭的冲动。巨大的喜悦充斥着小小的心脏，她觉得自己几乎无法承受了。
可是，他半开玩笑地询问，是否名花有主？
她说，没有。就差告诉他，她喜欢他喜欢了好久好久。
她问，你呢？
他略带羞涩地说，有。
世界骤然间又变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泪水堵在眼眶，却始终掉不下来。喉咙里仿佛有也东西卡着，要不怎么会觉得那么不舒服？
她急急地说，有事下了，以后聊。
黑了的头像，带着无法言说的寂寥，终于，还是迟了啊。
等待原来是这样的让人难过。二十年来，从来没有觉得这样难受过。即使是在知道自己的梦想遗失之后，也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想哭，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一个哭的理由。
好想好想怨他。
最终怨的，也就只剩下了自己。
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
明明预见过这样的等待终会没有结果，却还是难受成了这个样子。
一夜无眠，翻来覆去，脑海中都是他的身影，挥之不去。
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忘记了吧，这下子，总要死心了吧，你已经再也没有希望了。
天边亮起鱼肚白的时候，她终于合上了双眼。
寂寞将老尼塑在庵前。
归鸦，天上那一行行黑体字，像她在《涅经》上读厌了的句子，断断不会在她心灵的天空上显影了。晚霞是一个烧红了的记忆，她在阅读山间那条小路，温习心灵上的忧伤。
这慧觉庵前，有一条神秘的山间小路，那是樵夫和猎人上山下山用他们厚实的脚板踩出来的。那是真正的生命和青春留下的一条轨迹，一句真正属于她的人生的诗。她咀嚼着这个余味无穷的句子，才强撑着度过了这一生。
嘿！那时她还很年轻，青春刚刚开始萌动迷惘，少女的羞怯刚刚在脸蛋上泛出红晕，一个女人的渴望和躁动刚刚从生命中苏醒。远方，大山的那边，总藏着向往。那个比红尘还红的梦，是她总想破译的谜。只要走出那道山门，她就会觉得蓝天是那么高远，世界是那么美丽！她就成了蓝天上一只放飞的小鸟、大海里的一条自由的鱼。那天，她担着一挑水桶沿着那条山间小路蹦蹦跳跳，翩翩起舞地到山涧边去挑水。她的嘴里还把“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念成一首欢乐的青春之歌。啊，山门外的世界真美好！但人生有许多想不到，她想不到她会在山涧边踩着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向后一滑，一个趔趄差点滑倒，想不到一只粗大有力的手又会成为她平衡的支点。她回过头去一看，原来是一个年轻的樵夫伸手扶住了她。那个年轻的樵夫还冲着她憨憨地一笑，留给她一个让她心跳、让她脸红的眼神。
就是这个眼神提醒了她这一生铸就的错误。
就这么小小的细节，却让她怦然心动。
啊，山间那条小路，一个人生的破折号。
从此，这条小路每天都在她的梦里延伸。庵里很空，她的心灵却不空、她没有找到清净。坐在蒲团上，她的眼前老出现那个让她心慌神乱的男人。她用咀嚼《金刚经》的全部心灵去雕塑山涧边那个岩石般的汉子。她默默地在心里编织“罪孽”的爱情。她万万也没有想到，世间除了佛，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更能霸占人的灵魂。一种渴望让她心猿意马，坐立不安。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她每天都向师傅请命，争着抢着到山涧边去挑水，去干那件没有人干的苦活。情感一次又一次燃烧，希望一次又一次破灭。失望就这样在她心里孵化了一个又一个冷冰冰的石头。打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到那个让她忐忑不安、心跳脸红的樵夫。
山间那条小路像蛇一样地缠住了她。她陷入了无边的痛苦。
木鱼没有敲烂忧伤，她却在《般若经》上读烂了希望。
师傅说：“佛即是心，心即是佛。”她的世界真的就剩下心了。她天天守着一颗痛苦的心，青灯黄卷，在香烟袅袅中打发日子。若说“无明实性即佛性”，那她倒是真的悟了。啊，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在深山里的慧觉庵，是一个十分清幽的世界，这倒真是一个“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也无迎”的好地方啊。可这深深的寺院，是永恒的沉寂和幽暗，只有她的心没有围墙。路很远，人很远，敲穿了的木鱼始终都没有说穿她的心事……
岁月就这样在青烟袅袅的佛事中飘逝。烛光生了锈，情感发了霉，诗一样的目光没有人读，一张粉嘟嘟的脸都被庙堂里的风摩挲得皴皱了，执著的情爱却还不断地在心灵战栗的阴云中曝光。
她站在庵前，山门以一种永恒的威势压迫着她，夕阳徒然为她浪费了许多金子。如今她老了，颤抖的竹枝支撑着缠绵的人生，只有那个樵夫的身影还在夕阳里摇晃，只有通往山间那一条被荒草淹没了的小路，还不断地在她的心灵里拓宽，拓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