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取臊气照汗青”

时间:2022-10-30 06:19:23

青史留名是大忠大奸的梦,与小百姓不大相干。比如文天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严嵩、秦桧、李鸿章“不求流芳百世,也求遗臭万年”。引车卖浆者流扑腾不出大波浪,自然不知青史为何物。至于赌徒、恶棍、,自知低人一等,苟且偷生,哪里还敢奢望“照汗青”?

但是,看现在的电影、电视,似乎娼门忽然发达了起来。苏小小、李师师、杜十娘、陈圆圆、柳如是、董小宛,历代名妓成了歌颂的对象。她们一个个不但天生丽质、知书达礼,而且深明大义、忧国忧民。明末清初的钱牧斋“小领大袖”,是个民族的败类,民间戏称“两朝领袖”,清朝统治阶级也列其为“贰臣”。他和柳如是的交往,不过是权钱肉的交易,至多也只是“名士如名妓、名妓如名士”一类的闹剧,但到了电视里,那柳如是倒成了深明大义的侠女,而钱牧斋在石榴裙里也焖出了气节。真是时代不同了,干什么都一样。当也可以“修齐治平”。

确有可怜的一面,她们是文明社会的产物,开初就是奴隶,以色、艺娱乐统治阶级。娘子做得好,当然可以绫罗绸缎做大款,也可以被文人骚客捧场为“花魁”,还可以做阔太太甚至当皇后。但不管地位如何,在统治者眼里也是下酒之物。身上的肉、腹中的才哪有什么自由?唐代名妓徐月英一首《钗好》诗,道出娼家辛酸泪:“为失三从泣泪频,此身何用处人伦。虽然日逐笙歌乐,常羡荆钗与布裙。”我想娼家尊蛮荒时代的洪涯妓为祖神,而不选文明社会的女奴,大约就是为了以“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来冲抵一点社会的鄙视,找回一点可怜的尊严。这些可怜的人儿如果知道至今还在被曝光,九泉之灵当惊颤不已。

更有可恨的一面。她们寡廉鲜耻,传染疾病,紊乱人伦,毒害社会。从经济的角度看,她们不生产任何有益于社会的财富,两条大腿打天下,是社会的寄生虫,三个产业结构里包括了七行八作,但进不去。就连“最自由”的西方也不把放进“第三产业”去;从文化的角度看,虽然一些才妓为文化的发展作出过一些积极的贡献,但总的说来,她们代表的是一种病态文化。

不错,历史上确曾有不少所谓“情妓”“义妓”。坡的家妓春娘不肯以身换马,触槐而死;董小宛情钟冒辟疆;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毛惜惜不肯事叛臣;陈圆圆谏劝吴三桂;赛金花义阻“瓦”将军。这些名妓的情、义诚然有积极的一面,堪称娼家楷模,但毕竟是“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的病态效应。即使那个赛金花做了点功德,但以软语温香事侵略者,民族尊严何在?那个叫什么“瓦”的将军高兴劲儿一过能放下屠刀吗?圆明园的被焚终于说明一身香肉毕竟不抵千军万马!有些深知自己的卑贱,做了捐助慈善事也不留名,她们懂得夜度资臊气烘烘!

对于某些人来说,还有可爱的一面,过去的名士对的态度十分矛盾,一方面鄙薄,另一方面馋得要死。的奇淫怪巧、狂浪不羁,有着浓厚的传奇色彩,不少人想起来就仿佛进入了销魂荡魄的境界。对于商业性的文化来说,剧自然是条旺盛的财源,这大概就是剧从杂剧时期一直火到现在的奥秘吧!

作为社会生活中的一种人,当然是可以写也是不免要写到的,文学艺术可以触及她们的痛苦和病态的欢乐,可以欣赏她们的才智和市侩式的精明,可以描写她们尚存一息的良知以及对于“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嘲弄。总之,可以写的东西多得很,唯独不能把她们弄成精神文明的建设者,好像做也是报国一门。理由非常简单—人类不能“留取臊气照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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