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标语挣工分

时间:2022-10-28 12:32:45

“”时期,发生过许多现在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只要家庭成分好,即所谓的根正苗红,就可以直接推荐上大学;而在我的家乡则还出现过写标语挣工分的事情。

那时,政治宣传工作被摆在一个首要位置,任何抓生产的事可以放在一边,而抓革命就容不得半点马虎。抓革命才能促生产。

1970年,我正好八岁,虽然年纪不算大,但很多事情已经知道。而且早已是家中的一个小劳动力,扯猪草,放牛,砍柴,挖土,插秧,样样在行。这时候,阶级斗争新动向到了最火热的阶段,生产队除了队长、会计,还有民兵队长、治保主任。种水稻摘棉花是集体劳动,当时土地没有承包,社员的劳动积极性没有完全调动起来,出现了出勤不出力的现象,而只有时兴的在田埂上写一幅幅标语,算比较灵活的挣工分方式。

读书,在当时并不吃香,老师还在臭老九的深渊里翻不了身。所以,能读上高中就已经算很有文化,是半个知识分子了。队上的欧德华是公社五七中学的肄业生,因为营养不良,人瘦个子小,平时参加队里的劳动,常常和妇女拿一样的工分,每日八分工。自从有了写标语这个轻松活,他如获至宝,似乎找到了一座金矿。他首先申请写标语,治保主任批准了,还表扬他政治觉悟高。

第二天,他肩扛一把锄头,一桶石灰浆,一个棕扫把,来到一处空旷的田地边。他先用锄头把田埂的那些杂草全部清除掉,然后用锄头描出要写标语字形的大致轮廓,再在轮廓处刷上一层厚厚的石灰水,不用多久,一条白色醒目的政治标语就诞生了,字有1米长1米宽,所以隔很远的距离也可以清楚看到。内容大致有“深挖洞,广积粮”、“斗私批修”、“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奔向2000年”、“学习野鸡坪”(邵东的野鸡坪),“农业学大寨”等等,政治色彩十分浓烈。这样的标语写好后,经过验收,每个字记工分2分。一天下来,欧德华居然一天可记二十分,是平时出工的三倍。生产队的工分虽然不是现金也不是粮食,但到年底结算,工分是可以换抵粮食和余钱的。

欧德华尝到甜头后,完全不去队里参加集体劳动,而是一门心思专写标语。有些人眼红,央求他帮忙,由他来描,别人刷石灰浆。由此挣来的工分二一添作五――平分。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都乐意干。除开上年纪的老人或未进学堂的小孩,几乎全民动员,大家都来写标语。一时间,全队掀起写标语的高潮,男女老少,只要有一点文化的,都争相在广袤的田野上大写特写,仅仅几天时间,数十条标语就出现在山坡上,田埂边,水库旁。不到半个月,该写的地方,都写了;该写的标语,也都写得差不多了。社会主义政治思想阵地被牢牢占领了,治保主任向公社书记汇报,建议推广我们生产队的先进经验。

果然,过了几天,公社派出一群人来队里学习取经,并在一台宣传车上安装一个大喇叭,车上歌声嘹亮,播放着政治宣传的稿件。来到队部仓库,又召开宣传标语现场会。欧德华作为宣传典型,在会上做慷慨激昂的发言。不久后,他借此还顺利地娶上一个外村的漂亮媳妇。

可是,也许是把主要精力集中在政治宣传上,忽视了农业生产的重要性,秋季到了,生产队的粮食,包括高粱、红薯、荞麦等杂粮,比往年少收四成之多。而那个年代的口粮,是每一个家庭、每个人安身立命的必需品。即使口袋里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粮食。会计把算盘一拨拉,总工分多,总粮食少,照以往的工分分口粮,恐怕就要饿死人。经过仔细计算,欧德华虽然工分居全队之首,但不能全部兑现为粮食,留一半工分在下一年。欧德华本来就不是一个全劳力,而那些身强力壮的男劳力分得的粮食比自己的还少,完全是自己多认得几个字,多写了几幅标语,他已经很满足。

后来,写标语一阵风过去,写标语抵工分的事情再也没有人提起,慢慢地,被遗忘在历史的角落。

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今天回过头来审视当年的做法,真有点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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