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谋杀案

时间:2022-10-28 12:30:34

进入七月份,好友福尔摩斯的身体越来越差,在低烧和忧郁症之间徘徊。他要么是狂热地撰写各种档案资料;要么是做化学实验,发出难闻的气味;要么是穿睡袍、拖鞋,躺在摇椅里望着天花板发呆。

有时候他会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有时候又申斥我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信件和卡片,其实是胡乱指责。曾经有一次,他三天三夜没有睡觉,结果昏厥在地板上。当然他也会突然之间显得生气勃勃,那必然是使用了万恶的可卡因的缘故。很多次我试图销毁他的注射器,断绝来源,但是他完全可以搞到更多的,并且对我发火。

我很了解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是因为没有遇见充满挑战性的案件,缺乏刺激的结果。

今天一早,马克·洛先生来访,我无限期待他的案子能重新激发福尔摩斯的斗志。福尔摩斯只是礼节性地打招呼,又坐回椅子,看着天花板。

马克·洛是一位体面的年轻绅士,个子高挑,头发金黄,皮肤白皙,一副山羊胡很雅致。

“我的老板,劳伦斯·布尔克莱先生向我推荐了你,福尔摩斯先生,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福尔摩斯微微点头:“沃德街律师事务所的老板,我认识。”

“那就好,我是那里的初级律师,劳伦斯对您的评价很高。”

福尔摩斯再次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我受雇于一名谋杀案嫌疑犯,担任被告辩护律师。我坚信他是无辜的,但是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担心证明不了他的清白。”

福尔摩斯迅即来了一点精神,转向马克律师:“这是你辩护的第一起谋杀案吗?”

“是哟。或许你没有看到这起案件的报道,因为他们说缺乏新闻覆盖率,没有新闻点,就没有刊登。案件的表面情况是同一教区的邻居因纠纷引起了仇杀,简单明了,然而我一直不相信。”

“确实没有看到过这起案件的新闻报道,请你介绍详细情况。”福尔摩斯接嘴说。

“6月2日,我的委托人阿瑟·邓恩被捕,他被指控杀害了邻居塞德里克·汤姆金斯。汤姆金斯头部中弹,凶器系22毫米口径的来复枪子弹。”

“纠纷的性质是什么?”福尔摩斯问。

律师叹息一声:“都是狗惹的祸,一条杂种猎狗,名叫贝丝。”

福尔摩斯的眉毛扬了扬,我高兴地看到他对这个案子来了兴趣。

马克律师继续道:“邓恩和汤姆金斯是近邻,两人的房子背靠背。据说受害者汤姆金斯的狗贝丝经常在邓恩的花园里拉屎,为此俩人产生了激烈的争吵。一天晚上,邓恩的鸡被杀死,他认为是贝丝咬死的,而汤姆金斯认为狐狸是干的,邓恩不相信,郑重威胁汤姆金斯要击毙贝丝。”

“你的当事人有22毫米口径的来复枪吗?”

“有的,福尔摩斯先生。”

“谁主办这件案子?”

“格雷格森探长。”

“唉!可怜的托拜厄斯·格雷格森警官,行动迟缓,拖三拉四的。要么我们还是先探望你的当事人,然后再去面见格雷格森探长?”福尔摩斯说。

律师迅即起身:“妙极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我们坐那辆正在等你的马车吧。”

“你怎么知道我包了马车等我?”马克律师惊讶道。

“这有何难,我不光知道你包了马车,而且还知道车夫是阿尔伯特,他的斑纹母马叫琵兎尼娅。”

“啊哈,是不是你从窗户上看见了我过来?”

“华生可以作证,我已经一个小时没有起身了。”

我证实了他的说法,马克律师更加迷惑不解,直到福尔摩斯主动解释说:“在贝克尔街做生意的出租马车我都熟悉,其中阿尔伯特患有支气管炎,会经常咳嗽,你听,他又咳了。另外,他的母马非常不安份,经常用脚刨地,如果你的听力足够灵敏的话,应该听得出来。”

福尔摩斯是对的,我们静心一听,还真能听到马蹄刮擦地面鹅卵石的声音。

我和福尔摩斯穿上大衣,戴好帽子,坐上阿尔伯特的马车,直奔沃姆伍德·斯克拉监狱,嫌疑人邓恩就被关在这里候审。

经过一系列的手续,我们坐在了被告邓恩的对面,两名狱警在场。相互介绍过后,福尔摩斯开门见山地问:“马克律师相信你是无辜的,为此特聘请我协助他调查取证,他这样做是正确的吗?”

邓恩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纪,高大结实,但是精神萎靡。他蓬乱稀薄的灰白头发,胡子拉碴,眼圈发黑,双手微微颤抖,估计是听说了福尔摩斯的名字。

他的话语带有颤音:“是的,马克律师的信念是英明正确的。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我深陷地狱,期盼早日得救。上帝可以为我作证,我是清白无辜的,但是需要您来揭开这个谜团,还大家真相。”

“如果你要我帮助你,首先你要帮助我,告诉我事实真相。”福尔摩斯说。

接着邓恩叙述了前因后果,大致和马克律师讲的差不多。

“你住在现住址多长时间了?”

“接近10年了。”

“紧邻着你房子左右的是谁?”

“我房子左边的是辛彤小姐,一位老太太,患有风湿病,多数时间是在摇椅上度过的,她的侄女照顾她。”

“右边呢?”

“安布罗斯·福勒,接近40岁,我好像听说他是在伦敦朗伯斯区做制桶工。”

“他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几个月而已。”

“他结婚了吗?”

“没有,他一个人生活。”

“你和这个邻居安布罗斯·福勒关系怎么样?”

“非常友好,我们经常呆在一起,谈天说地,有时候还互相显摆来复枪。”

“有意思。案发那天你看见过福勒吗?”

“是的,上午看见他在给菜地掏沟。”

“后来呢?”

“后来他进室内了。”

“你曾经扬言要击毙汤姆金斯的狗,贝丝?”

邓恩压扭双手,叫道:“是的,但我从没有想过真要去伤害它的,只不过给它的主人施压,让他管好自己的宠物。”

“如果你没有杀害汤姆金斯,那么谁杀了他?”

“我只能认为是右边的邻居安布罗斯·福勒,你会问我理由,可我说不出任何理由。”

福尔摩斯起身说道:“邓恩先生,我会尽力而为,但不作任何承诺。”

“谢谢你,福尔摩斯先生,我会读秒等待与你再次相见。”邓恩满脸期盼。

接着我们前往苏格兰场面见格雷格森探长。在招待员的安排下,等了一会儿我们才走进探长的会客厅。满头淡黄色头发的探长热情洋溢地招呼我们,大家互相之间太熟悉了,不需要繁文缛节。

马克律师率先开口:“格雷格森探长,我已经聘请了福尔摩斯先生来协助我,证明我的当事人是清白的,能否请你回答一些他的问题?”

“知无不言,福尔摩斯先生。不过最好能简短一点,我这个时段的预约安排得很紧凑。”说完他看看座钟。

“谢谢你,警长,我们不会占用你太长的时间。汤姆金斯是被22毫米口径的来复枪子弹击中头部,对不对?”

“是的。”

“警察局弹道学专家肯定已经对子弹运行轨迹线进行了鉴定?”

“是的,子弹是从后上方进入死者头部的。根据子弹轨迹,我们认定子弹是从楼上的窗口向下射出的,射出地点应该在吕达尔街12号或者14号楼上的窗口,被告邓恩住在12号。”

“安布罗斯·福勒住在14号?”

“是的。”

“意思是说这里有两个嫌疑对象,一个是我的当事人邓恩,另一个是福勒,我想,他们俩都有一把22毫米口径的来复枪。”

“你说的不错,福尔摩斯先生。但是你的当事人持有的枪是威力巨大的火药枪,而福勒的枪是气步枪,在这么长的距离下不可能致命。”

这句话直接导致了福尔摩斯吸了一口冷气,他马上扭头看向马克律师,其神色好像在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一会儿,福尔摩斯再次转向格雷格森警长:“警方专家已经确认了这种勘验结论?”

“当然,他们对两把枪进行了测试。而且案发时,有人听见‘砰’的一声响,他们还以为是某汽车的排气管逆火爆裂。”

略一思索,福尔摩斯继续问道:“你找到了那颗子弹吗?”

“是的,子弹还在死者的脑袋里,靠近前额的部位,由于受到颅骨的阻力,弹丸已经严重变形。”

福尔摩斯点点头,盯住探长看了一会儿:“死者和安布罗斯·福勒有没有仇恨?”

“没有听说过。”

“听你的说法,案情对邓恩非常不利!”

格雷格森探长斜身过来,深沉地说:“我早就和马克律师讨论过,就是让他的当事人承认是企图射击猎狗贝丝,结果误杀了狗的主人,我们就认定他是过失杀人,可是他们不同意我们的交换意见。”

马克律师立即抗议道:“我的当事人根本就是无辜的,有何必要承认过失杀人?正因为他断然拒绝庭外协商,我更坚定了他是无辜的信心。”

“我们可以看看现场吗?”福尔摩斯插嘴问。

“可以的。”警长答。

“而且能询问安布罗斯·福勒?”

“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询问,并且对他的住所实施了仔细的搜查。”

“你的结论是?”

“他是清白的,福尔摩斯先生,于是我们逮捕了邓恩。”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想和福勒先生谈谈。”

“那你必须得联系他的律师,梅杰先生。”

福尔摩斯看向马克律师,后者点头示意。

福尔摩斯起身说道:“非常感谢,格雷格森探长,我们还会再见的。”

告别后我们马上乘车前往皮姆里克区查塔姆街,福勒的律师梅杰先生的办公室在那里。

路上福尔摩斯问:“马克先生,你难道不知道福勒的枪是气步枪?”

“知道,但是我不是武器专家,我认为气步枪也可以打死人,何况大家听到的是逆火爆炸的声音。”

“我看见过威力巨大的气枪,比如枪械大师斯特劳本齐制作的特制气枪,但是本案中福勒先生的来复枪是一把非常普通的气枪,威力不大,刚刚探长已经跟我们解释过了。”福尔摩斯接嘴说。

我不由地插嘴说:“说不定福勒有几把枪?”

福尔摩斯摇头说:“探长说过了,警察对他的住所进行了彻底的搜查,只发现了一把枪。”

“看来情况越来越糟了。”马克律师无奈地叹道。

福尔摩斯反驳道:“黎明前总是黑暗的。先生们,看来我们到了。”马车停靠在查塔姆街一栋砂岩制豪华别墅前,门的一侧挂牌显示:N.梅杰先生,律师、监誓员。

我们按响门铃,一个老年妇人颤悠悠地开门,她凝视我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想拜访梅杰先生。”

“你们预约了吗?”

福尔摩斯摇摇头:“没有。但是如果你传话给他,就说我们来访涉及到一起谋杀案,情况很紧急,我肯定他会见我们的。”

“请稍等。”她说完往里屋走去,一会儿她回转,“梅杰先生说,他非常地忙,如果你们执意要见他,那必须要等。”我们只好坐在她提供的凳子上等待。15分钟过后,老妇人带着我们穿过长廊,来到梅杰律师的办公室。这是一间明亮宽敞的大厅,和其他律师的办公室有些不同,这间大厅干净整洁,摆放有序。

看见我们进来,梅杰微微欠身,指着旁边的椅子说:“如果有必要,你们就坐下谈吧,不过请抓紧时间,越快越好。”说完他看了一下挂在裤头上带表链的表。他个子高挑清瘦,可以说是骨瘦如柴,头发稀疏往后倒,但是脸上的毛发弥补了头发的不足。他眉毛粗黑,胡须浓密,厚厚的镜片后面闪烁着灰色的眼睛,显出很好奇的样子。

福尔摩斯主动作了自我介绍,接着说:“请原谅冒昧来访,我们只想得到你的允许,想和你的当事人安布罗斯·福勒谈谈。”

“什么目的?”

“希望他能提供一些汤姆金斯谋杀案的情况。”

“苏格兰场已经羁押了嫌疑犯。”

“但是我们还是想从福勒先生那里了解一些情况。”

梅杰律师用假声大笑道:“你和这个年轻的律师暴发户无非是想消除自己委托人的嫌疑,然后把罪名转移到我的当事人身上,当我是傻瓜呀!”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马克律师, “我知道你是谁,你为了谁。”

福尔摩斯辩论道:“我们追求的是事实真相。”

“那还是抬走你们的网,去别的水域捞鱼吧,因为我们的会见马上就要结束了。”

福尔摩斯抗议说:“你不能完全阻隔当事人的意愿。”

“那你可以留个信息给他,看他怎么说,我估计你是徒劳。”

福尔摩斯掏出一张名片,在背面写了一行字,然后放在办公桌上:“请转交给他,谢谢。”说完转身就走,我立即跟上。

出来后,福尔摩斯不停地摇头:“华生,这个人怎么蛮不讲理,那么护短,像大蟒蛇那么难缠。”

“律师都这样。”

坐上马车后,我还是忍不住问他:“你在名片背面写了什么?”

福尔摩斯狡诈地笑道:“一次。我写了:‘我知道你的秘密!’。这是我的经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过很多人隐藏得很深而已,对付这些人必须要采取非常规手段。”

半路上福尔摩斯突然叫停了马车,示意要下车。他对我们说:“就按梅杰律师的建议,我去别的水域捞捞鱼。华生,你去贝克尔街休息,我不久就会回去。马克律师,你也回去吧,有什么进展我会立即通知你的。”

福尔摩斯下车后,另外租了一辆马车,掉头飞奔而去。我们继续前进,我在沃德街把马克放下,接着回贝克尔街。

接下来的三天,我几乎没有看见福尔摩斯,他一早就出去,晚上很晚才回来。第四天早上我终于逮住了他。

“嘿,老伙计,不要走,调查得怎么样了?”

“我没什么问题,倒是你的读者胃口很大,对一般的调查结果不感兴趣。见微知著,破案重在过程,结果很残酷,不见得有趣。我刚刚做了三天的苦工,查阅教区有关出生、死亡、结婚登记簿;还翻阅了选民登记表、服役档案;甚至我还查看了内政部姓名索引,其结果很没趣。”

“什么意思?”

“本案中的受害者,塞德里克·汤姆金斯,根本不存在。”

“啊?”

“梅杰律师叫我到别处打渔,于是我想到了调查一下受害者信息,哈哈,实际上是该案已陷入了死胡同,邓恩谋杀罪名基本上已经成立,只有另辟蹊径。于是我想到了调查受害者汤姆金斯,但结果却是出人意料。他住在现住址三年,邻居们说他沉默寡言,几乎过着隐居的生活;他单身,除了女仆以外,基本上没有客人;他长时间地在外工作,有传言说他的工作需要漂洋过海;他会在晚上带着宠物狗贝丝在花园里溜达,但是与邻居不太友善。他大概45岁上下,说话带有伦敦口音。”

“你说他根本不存在,怎么理解?”

“他的个人信息在官方没有任何记载,只有一个叫塞德里克·汤姆金斯的人,出生在伦敦切尔西区,到现在刚好是45岁,但是这个人年幼就死于白喉病。”

“福尔摩斯,我还是没有搞明白!”

“意思是说,受害者用的是假名,冒用了他人的名字。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逃犯为躲避警方的追捕?或者是经历了重大悲惨事件,从而隐姓埋名,开始新的生活?还或者是政府特务具有双重身份?”

“啊哈!我有点明白了,那怎么才能找出他的原形呢?”

“我已经排除了第一种可能性,因为警察局对他进行了尸检,并建立了档案,没有发现他是逃犯。第二和第三种可能性待查。”

这时传来敲门声,我开门一看,是哈德森太太送来一封信。

“哈哈,我赌赢了!梅杰律师通知我们,获准今天下午3点与安布罗斯·福勒面谈。”

下午3点我们敲响了福勒家的大门。福勒家坐落在吕达尔街14号,开门的是梅杰律师。他说:“整个会见我必须要旁听,以保障我当事人的权益。”

福尔摩斯耸耸肩:“悉听尊便。”

我们跟随梅杰来到花园,福勒正在为玫瑰修枝,戴着皮手套。他的长相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中等偏矮的身材,深棕色的平头,同样颜色的胡子,绿色的眼睛躲在宽大的眼睑之下炯炯有神,目光犀利。

福尔摩斯率先开口说:“福勒先生,我只问几个问题,请你不要介意。”对方点点头,但没有作声。

“你在这里住多久了?”

“2个月。”

“是租的房子还是自己买的?”

“租的。”

“你是单身吗?”

“是的。”

“你知道旁边两个邻居之间的矛盾吗?”

“我又不是聋子和盲人。”

“你有22毫米口径的来复枪?”

“是的,但只是一把气枪。”

“我能看看吗?”

这人看看律师,对方点点头。他召唤我们来到一个斜屋顶的小木屋里,打开一个大箱子,拿出一把常见的气枪。枪的木托缺乏上油磨光,枪管生了锈。福尔摩斯目测了一下枪的长度,接着说:“这是用于防治害物还是瞄靶射击?”

“都有。既为了驱赶乌鸦吃我的蔬菜,同时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又不得不经常瞄靶射击,锻炼精准度。”

福尔摩斯打量着木屋:“看来你自己制造子弹。”说完指着一个坩锅,锅里有铅,下面是煤气喷嘴;锅的旁边有子弹模具、钳子、锉刀等,放在工作凳上;凳子上还有铅溶液喷射后凝固的痕迹;屋里摆有一些瓶瓶罐罐,分别标明为机油、油和柴油;此外还有几张胸环靶贴纸。

福勒答:“自己做子弹便宜。”

旁边的梅杰律师怒声道:“这和案件有关吗?”

福尔摩斯对他的话置之不理,弯腰捡靶纸查看时,他的袖子碰到了薄片玻璃滴液管,管子在凳子上滚动起来。福勒迅即出手抓玻璃管,但是由于他戴着皮手套,没有成功,玻璃管还是滚下了地。他恼怒地褪掉一只手套,把玻璃管捡起来放在搁板上。这个小插曲几乎没有引起我的注意,非常小的意外。

福尔摩斯犹豫了一会儿,瞥了我一眼,然后说:“先生们,我不想占用你们太多的时间,谢谢你们的热情配合。”

这时福勒满脸怒容地责问道:“你留言说知道我的秘密,什么鸟秘密?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福尔摩斯笑道:“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不过是我为了急于和你相见而说的谎,再见,绅士们。”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我禁不住好奇:“福尔摩斯,有什么发现吗?”

“你注意到了他手上的文身吗?”

“没有,有什么问题吗?”

“福勒手腕上有一只黑蝎子刺花图案,这种图案在我的资料卡片里是另一个人的文身,绝对不是安布罗斯·福勒!”

“越来越复杂了,福尔摩斯。”

“确实如此。”

一到贝克尔街家里,福尔摩斯马上查阅资料卡片,不久发出成功的惊呼:“啊哈!找到了。福勒确实有秘密,歪打正着,他的真名是托马斯·普里查德,此人多次盘旋在合法和非法之间,逃避法律的惩罚,并且涉嫌参与麦克诺登艺术品盗窃案。不过他整容很彻底,要不是看见手腕上的文身,我还真认不出来。”

“或许他已经改邪归正了,福尔摩斯。”我提醒道。

“恐怕没有你想得那么乐观,本性难移。”

“起码在这起案件之中,邻居之死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这正是我苦苦寻找的东西——作案动机,老伙计,最起码这件案子再不是原来那样看上去简单乏味。”他捡起帽子,拿上手杖,“我去看望兄长迈克罗伏特,他是一本活百科全书。”

既然他没有邀请我同去,我也不好冒昧前往。“好吧,晚些时候再见。”

非常晚他才回来,踌躇满志,飘然坐进沙发,盯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我急忙问道:“活百科全书迈克罗伏特装有本案相关的信息吗?”

“什么?噢,有的。他要求我保密,但是我信任你,告诉你也无妨。”说到这里他起身,点着烟斗,背对着壁炉,“你知道我哥哥是在海军部任参事,有机会接触部长和总司令。他透露吕达尔街21号的死者汤姆金斯实际上是英联邦代办,经常代替女王陛下出国执行秘密任务。”

“啊?受害者竟然有这么特殊的身份,越来越离奇了!”

“是呀,华生。”

“你怀疑是福勒作的案,也就是托马斯·普里查德,而不是邓恩所为?”

“是这样的。”

“但是他只有一把普通的气枪,而且邻居们听见爆裂的枪击声,气步枪是没有什么声音的。”

“华生,我没有忘记这一点,实际上这也是案件的关键点。”他喷出一股烟雾,沉思了几分钟,突然他扬起了眉毛。

“等等,嗯,有可能吗?”他把烟斗放在烟灰缸上,开始来回地踱步,突然看着我,双眼发出耀眼的光芒。

“华生,我是愚人村里的智者,实际上还是属于愚人范畴,其实线索就摆在眼前,非常明显。”

“你到底在说什么?福尔摩斯。”

“尽管还是一个假设,但是我坚信普通气枪是可以改装成火器枪的。”

“你能?怎么改装?”

“你还记得他那花园小木屋里有很多瓶瓶罐罐吗?”

“是的,机油、油和柴油等。”

“柴油,他为什么要准备柴油?”

我迷惑地摇头:“我真不知道,老伙计。”

“我们回顾一下,鲁道夫·狄赛尔,柴油机的发明人,被誉为柴油之父。德语的柴油一词(Diesel),就是从他的名字而来的。他发现当飞轮转动带来的气压达到足够高时,空气就会发热并引燃注入的柴油,产生爆炸急剧推动活塞做功。他的新发明告诉大家,并不是只有明火才能点燃各种油,气压也可以做到。”

“我还是有点搞不懂你说的话。”

“讲得通俗一点吧,如果福勒把柴油滴入球状空心铅弹中,放入气枪里,击发气枪后枪管中超高的气压点燃柴油,强力把铅弹推出,子弹飞出,带着一股火流,气枪便变成了火器枪。”

“天哪,奇思妙想!”

“所以他的屋子里有薄片玻璃滴液管,福勒用它把油注入铅弹。”

我大力挥挥手:“等一等,别忘记我是一名老兵,对武器也略知一二。你的设想中存在一个缺陷,就是设计气步枪的时候没有考虑要发生爆炸,枪管和枪托的接口处是不可能经受得了那么高的气压爆炸的。如果按你说的那样发射注油的子弹,而枪尾部又要抬到脸部来瞄准,一旦爆膛,必死无疑。”

“非常精妙的观点,华生,我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捡起烟斗,重新装上烟丝,“如果你仔细想想,你会觉得我的假设是可信的,因为每支枪都配有内置的安全装置。”

“可能吗?”

“弹簧!击锤激发后,导致管内爆炸推进子弹飞出枪管,枪后部设置有自动阻尼器,弹簧形成的活塞可以自动减压,不会导致枪尾部分爆裂。”

“啊,你说的也有道理,愚人村的智者先生。”

“之前对这种改装谁心理也没有底,必须得经过多次尝试才可使用,场所必须要封闭隔离,这就是福勒的小木屋实验室的用处。”

“这么说福勒还真是有些才华,真没有想到!”我感叹。

“是的,华生,你的说法我很赞同,这里面隐藏着不可告人的恶意,或许又是一个莫里亚蒂教授,难得的对手。莫里亚蒂集团依然存在,教授坠入莱辛巴赫瀑布后,二号头目塞巴斯蒂安·莫兰被关进监狱,集团内部出现权力真空,总有人要填补上去的。”

“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有权接触莫里亚蒂犯罪集团的财富,系‘犯罪界的拿破仑’的忠实追随者。他叫乔纳斯·林姆,据说有着与莫里亚蒂教授差不多的智力水平,被教授任命为美国方面的负责人。美国平克顿私家侦探公司曾经对其进行调查,但没有任何进展,反而被犯罪集团耻笑。”

“你的意思是他已经来英国发展了?”

福尔摩斯坐下来,斜身看着我:“看一下已经发生的事实:一、英联邦代办被无情地杀害,系外国敌对政府聘请杀手做出的砰然有效的一击;二、无辜者正在接受指控,而真正的罪犯却逍遥法外;三、用来作案的工具被进行改装,就事论事来说,作案者还是很有才华的;综合来看,乔纳斯·林姆具有这种智商来设计这场谋杀。他冷酷无情,巧妙地把一个无名小卒牵涉进来充当替罪羊,确实是莫里亚蒂教授继任者的合适人选。而安布罗斯·福勒或者叫托马斯·普里查德的只是一个具体执行的杀手而已。”

“下一步怎么办?怎么才能把福勒和他背后的指挥者乔纳斯·林姆绳之以法?”

福尔摩斯又开始踱步:“是有一定的难度。我看过平克顿私家侦探公司拍摄的林姆的照片,还有点印象,但是他狡猾多变,不易捉摸,基本上不出头露面,只是在暗中策划和指挥。尽管他会索取谋杀汤姆金斯的酬金,但我不认为他是为了钱才杀人的。经过多次成功的交易,他已经非常富有了。你可以看到,他们甚至高薪聘请了高级律师梅杰先生,他作案纯粹是为了娱乐。谋划、组织、成功作案,导致社会恐慌,这就是他的目的,他很享受这些过程。他曾经对抗美国平克顿侦探公司和法国警察局,并完胜,现在又跑到英国来挑战苏格兰场。”

福尔摩斯把烟斗放在壁炉上磕个不停,烟灰倒干净后继续说道,“现在我们迫切要做的是亡羊补牢,毕竟犯罪已经实施,汤姆金斯无法挽回。”

“难道我们就没有机会让他露出原形?”

“除非我能抓住他的狐狸尾巴,指出福勒才是杀人元凶,证明邓恩是无辜的,那样我也可以嘲笑他做事漏洞百出。”

“是不是马上告诉格雷格森探长?”

“现在还不行,华生,我打算直接面对那可恶的梅杰律师和他的当事人,告诉他们我知道气枪改装可以变成火器枪,并且知道福勒是假名,让他们产生恐慌。”

我大笑:“老伙计,真好玩!”

福尔摩斯安排好了和福勒以及他的律师两天后在吕达尔街会面,我们准时赴约后,又是梅杰律师开的门。他明显带有敌意:“福尔摩斯先生,你说案件有了重大进展,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进展?我们对你已经厌倦了。”

“不会吧!”福尔摩斯转过头,“安布罗斯·福勒先生,你说呢?哦,是不是应该叫你托马斯·普里查德先生?你手腕上的黑蝎子文身出卖了你,你不应该脱下手套的。”

福勒低头看看手腕,又看看福尔摩斯,一言不发。

梅杰律师讥讽道:“这就是你说的有重大进展?哦,我的当事人难道不能有两个名字?”

福尔摩斯摇摇头:“这只是一部分,我还知道他改装气枪击毙了汤姆金斯!”

梅杰笑了很长时间才停下来:“先生,你真是一个优秀的小丑,主持的节目确实幽默风趣。”

“可是格雷格森探长不见得会认为我的节目幽默。”

梅杰的脸上迅即变得阴沉起来:“说说我的当事人怎么创造了这个奇迹?”

福尔摩斯介绍了他的推理过程,并多次提及柴油和玻璃滴液管。

梅杰反驳说:“有生以来我还没有听到过如此荒谬的故事,福尔摩斯先生,你是不是无路可走了,只好编造荒唐的假设来欺骗自己,不会是发烧说胡话吧?”

“你嘲笑我?我认为你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如果用这把气枪发射注油的铅弹,我敢打赌你和你的当事人不敢站在那里当靶子!”福尔摩斯抢话说。

律师被激怒,大声道:“让我和福勒先生商量一下,我们一定接受你的挑战!”

他们俩走到一边,低声耳语了一阵,一会儿回来,梅杰说:“好了,福尔摩斯先生,为了证明我的当事人是清白的,我们商量好了,他做靶子,我来射击,正式接受你的挑战。”

我迅即插嘴道:“我抗议!这不是我们的初衷,会出意外的。”

福尔摩斯接嘴说:“不要担心,华生,他们不敢来真的。”

我们来到小木屋,福勒拿出气枪递给福尔摩斯,一句话都不说。福尔摩斯把枪管抵住凳子,然后把铅弹里面注入柴油,再装进枪膛里面,将气步枪击锤扳起放在准备射击的位置。

大家来到花园,福尔摩斯把枪递给梅杰律师,福勒则走到花园的远端,转身面朝我们。

我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叫道:“看在上帝的份上,停下这个危险的游戏吧!”话音刚落,我的耳朵就聋了,整个世界好像在虚幻之中。我们处在阳光照射的花园,鸟儿在头顶上欢唱,一个人刚刚瞄准了另一个人的心脏,屏住呼吸,扣动扳机,气步枪发出一声尖厉的爆炸声,蓝色烟雾从枪管中涌出,惨叫声来自安布罗斯·福勒或者叫托马斯·普里查德。他捂住胸口,跌跌撞撞,退后几步,砰然倒在玫瑰花旁。

我大叫:“看看,为什么就不听我的劝告呢?”

梅杰律师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的震惊。我火速跑向福勒,我非常熟悉枪击伤的治疗,而且在战场上救过不少士兵的命,但是等我赶到福勒身边时,他已经死了。我转过头看,只见福尔摩斯正目瞪口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梅杰律师则跪在地上胡言乱语,放声大哭。我还没有看见过谁有这么急剧的变化,刚刚还是傲慢自大,独断专行的他,一下子就变得失魂落魄。他使劲拽住福尔摩斯的袖子,哀求道:“福尔摩斯,你要帮我向格雷格森探长说情,这纯粹是意外,意外事故,我们俩打赌造成的意外事故,完了……”

福尔摩斯挣脱他的手,走到我的身边,问:“医生,他怎么样了?”

“死了,我无能为力。”

一块深红色的血迹在福勒衬衫的前胸上散开。

福尔摩斯把手伸进头发里,抓住头发:“华生,看来我把这事推动得太离谱了,脱离了我们的控制范围。”

“你证实了你的理论,可是代价太昂贵了。”

我们转身时,花园里没有了梅杰的身影,气步枪丢在地上。福尔摩斯四处喊叫,梅杰早已逃之夭夭。

我们赶快找到格雷格森探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向他报告。探长严厉地批评了福尔摩斯:“我应该以唆使他人谋杀罪来逮捕你,福尔摩斯先生,你应该用其他方法来证明你的假设的。”

最终我们还是离开了警察局,我看见福尔摩斯是前所未有的压抑和沮丧。我们乘车来到沃德街律师事务所,听到我介绍案件的结果时,年轻的律师马克·洛欣喜若狂。

“你们救了我当事人的命,也帮助我的职业生涯开了一个好头,毕竟是我的第一个谋杀案辩护。”他热情洋溢,看见福尔摩斯反应冷漠,他劝解说,“请不要过于自责,毕竟福勒是杀人犯,迟早要上绞刑架的,至于梅杰律师,我肯定他也只会被指控过失杀人。”

稍后我们回到了贝克尔街,我问:“福尔摩斯,你认为梅杰律师会不会逃到国外去?”

“有可能,但是我认为他逃不远,格雷格森抓捕逃犯还是很有经验,不久就可以把梅杰捉拿归案的。”

这时传来门铃声,哈德森太太带来一张名片:“是一个叫梅杰的律师要见你。”

福尔摩斯惊得跳起来,失声叫道:“啊?真的?”他接过名片瞧了一眼,脸色拉长,对哈德森太太说,“告诉他,我非常忙,而且他没有预约,如果坚持要见我,请他耐心地等一下。”然后转身对我说,“华生,来而不往,是不合乎礼节的。”

他顺势坐下,盯住名片,一会儿露出无情地冷笑,一付恍然大悟的神色。“看来这家伙是来登门虎口拔牙呀,佩服!”说完扭头看着我,递给我名片,“华生,你对此事有何见解?”

我对着名片大声读道:

N.梅杰先生

律师、监誓员

伦敦市皮姆里克区查塔姆街

我把名片还给福尔摩斯,“没有发现什么特色。”

“唉,华生,你还是在看而不是在观察。”他掏出挂表看了看,然后打开门,“差不多了,哈德森太太,让客人进来吧。”

一会儿梅杰侧身弯腰溜进来,谄笑胁肩,手中拿着帽子,讨好地说:“福尔摩斯先生,估计你已经接受了格雷格森探长的问话,我希望你告诉了他,那纯粹是一起意外事故,是吧?”

“我只告诉他事实,让他自己决定是什么性质。不过现在我的观点变了,我必须要向他报告,那是一起冷血无情、精心设计的谋杀,乔纳斯·林姆先生。”

我大惊失色,失声叫道:“什么?”

梅杰律师躬身一礼,笑道:“恭喜你,福尔摩斯先生,你没有让我失望。”谄媚的神态迅即消失,高傲自负的神色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谢谢夸奖!”

梅杰或者叫林姆在客厅里转悠,好像是一个预期的买家在评估财产。“哦,这就是著名的贝克尔街221b,我多次想实地看看的。”

我大叫:“你就是莫利亚里教授的接班人?你早知道那把气枪可以击毙福勒,对不对?”

扭头向我,他答道:“当然,没有人比我知道的更多,因为那把枪就是我改装的,医生。”

“但是你为什么要射杀忠实的追随者?”

福尔摩斯插嘴替他回答:“那是必须的。华生,他不可能冒险让福勒多次面对警察的问话,一旦我的气枪能发射火器子弹的理论被证实,那么福勒被捕是迟早的事。”

梅杰接嘴说:“高,实在是高!福尔摩斯先生,你提出来打赌,我岂能错过这个机会?天衣无缝的杀人灭口!”

福尔摩斯的脸色显得晦暗,他本来是想使用激将法让对方犯错,反过头来还是被对方利用了。

“我就搞不懂,你怎么说服了他做靶子?”我问。

美国来的林姆先生微笑答道:“很简单呀,我告诉他,我会瞄偏的,他手中拿着一个没有用过的铅弹,等我射偏后,他立即把手中的子弹丢在身旁,表示子弹虽然击中了他的胸部,但是毫无杀伤力,这就否认了福尔摩斯的理论,同样也就排除了福勒先生的杀人嫌疑。这个家伙很好骗的,何况是我这个新的‘犯罪界的拿破仑’亲自出马。”

“不愧是莫里亚蒂犯罪集团的精英,他们付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谋杀汤姆金斯?”福尔摩斯问。

“我从不泄露主顾的信息。”

“换做是我也不会的,毕竟是杀人生意。”福尔摩斯说。

“倒不是考虑杀不杀人,我只能告诉你,某个欧洲国家对这个特别代办,也就是汤姆金斯,比较反感,请我出面让他收敛一些。我想,杀了他就能让他彻底地收敛。”

“于是你指派福勒在吕达尔街租房子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并及时向你报告?”

“是的,每个优秀的将军都会告诉你,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根据福勒的报告,邻居邓恩有一把22毫米口径的来复枪,刚好又和代办汤姆金斯不和,妙计油然而生。”

“不管你是多么的诡计多端,目前你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不该冒险来我的家里,没有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揭露出你的真实身份,低估了我们的能力。现在我们可以控制你直到警察逮捕你,并指控你谋杀。”福尔摩斯说。

“切!不好意思,威胁并不是战斗!”说完他掏出一把镀铬的连发左轮手枪,银光闪闪,指着福尔摩斯,继续说道,“现在胜负还很难说,因为我现在正在选择子弹应该进你的左胸还是右胸。”

我迅即操起一根铁棍:“福尔摩斯,我们一起冲上去,他只能射击一个人,我们完全可以抓住他。”

林姆把枪转向我,冷笑道:“不愧是老兵,挺勇敢的。我改变注意了,先打死你,再击毙福尔摩斯,千万不要怀疑我的射击能力,上次打赌就是很好的例子。”看到我们犹豫不决,他继续道,“约翰·华生,温顺的哈巴狗对主人很忠实,总是等待主人的命令并攻击敌人。我和福尔摩斯最大的区别在于,我可以支配我的部下,但是他不行。我说的对不对,福尔摩斯先生,你试试你的命令有没有效果?”

我看着老朋友,等待他发话,可是他摇头:“不!华生,不要动!”

美国来的林姆发出傲慢的大笑:“不出我所料,哈哈。”

福尔摩斯气得脸色发白,极力辩驳道:“简直是披着羊皮的狼,你杀害了两个人,眼都不眨一下,同时还把另外一个无辜者差点送上绞刑架,完全失去了人性。现在一个善良的医生准备为了朋友而牺牲,多么高尚的品德呀,可你还取笑他。上帝赐给你聪明才智,可你却用来犯罪,我一定要把你送上绞刑架,让你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清除你这个人类的败类!”

福尔摩斯大气凛然,义正辞严,林姆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实际上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他把枪口对准福尔摩斯的脸部,后者无所畏惧地盯住他,我感觉得到他拿枪的手在微微颤抖。

美国人开口说:“福尔摩斯,你让我失去了一切,知名律师的头衔,皮姆里克的别墅,还有那忠实的属下福勒。你现在还要威胁我,我一定要杀了你。”

我举起木棍指住他,嘘声说道:“我一定会杀了你!”他转头看着我的眼睛,从中发现了刚毅。双方对峙了一段时间,他终于还是回避了两败俱伤。

他慢慢往后退,警告我们说:“不要轻举妄动哟,说不定哈德森太太会成为下一个目标。先生们,后会有期。”

福尔摩斯冷冷地说:“我们不久就会相见的。”

林姆火速下楼,我连忙跑到壁橱前,从中拿出手枪,冲到窗口,只见他跳上一辆等他的马车,消失在夜幕之中。

“快,福尔摩斯,我们还追得上。”

“没用的,老伙计。他接受了莫利亚里教授的财产,有上百处藏身之处,要找到他不亚于海底捞针。”

福尔摩斯的话让我顿时颓败,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他轻轻地拿掉我手中的枪,放回壁橱。“华生,他的末日就要来临,请坚信这一点。莫利亚里教授之后,他是我新的对手,我一定和他斗争到底。”

我点头表示支持,这时想起问他为什么知道梅杰律师就是乔纳斯·林姆。

福尔摩斯回答说,当时他和梅杰打赌时,本意是吓退他们俩,从而承认改装枪的事实,但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想象。直到福勒被射杀后,他感觉被梅杰利用了,他对福勒的死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当时还没有想明白里面有什么蹊跷,只是感觉到梅杰律师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回到贝克尔街后,接到了梅杰的名片,他马上醒悟了。因为名片上先生的单词印刷的是Mister,这是典型的美国名片用法,而英国人则是习惯缩写成Mr.。“联想到他利用我急于证实理论而刺激他打赌的机会杀人灭口,再想到平克顿侦探公司的照片,我马上肯定了他就是乔纳斯·林姆。”

我不由得感概道,现在的人都不用真名,整容的也非常多。

邓恩被无条件释放,N·梅杰/乔纳斯·林姆被警方全国通缉,成了逃犯。年轻的马克·洛律师很大方地付给我们佣金,并打算长期合作。

【作者简介】

杰拉德·凯利Gerard Kelly,英国人,退休制图员,现和妻子玛琳、女儿以及三个外甥居住在柴郡。主要作品有:通俗读物《大讨论——进化论与创世说》以及小说等。本篇选自其作品《歇洛克·福尔摩斯精彩探案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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