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在场

时间:2022-10-27 07:33:04

人皆有灵魂,但灵魂未必总是在场的。现代生活的特点之一是灵魂的缺席,它表现在各个方面,例如使人不得安宁的快节奏,远离自然,传统的失落,人与人之间亲密关系的丧失,等等。因此,现代人虽然异常忙碌,却仍不免感到空虚。

一个人无论怎样超凡脱俗,总是要过日常生活的,而日常生活又总是平凡的。所以,灵魂的在场未必表现为隐居修道之类的极端形式,在绝大多数情形下,恰恰是表现为日常生活中的精神追求和精神享受。能够真正享受日常生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今天,日常生活变成了无休止的劳作和消费,那本应是享受之主体的灵魂往往被排挤得没有容足之地了。

日常生活是包罗万象的,包括工作与闲暇、自然与居住、独处与交往等。在人生的所有这些场景中,生活的质量都取决于灵魂是否在场。

在时间上,一个人的生活可分为两部分,即工作与闲暇。最理想的工作是那种能够体现一个人的灵魂的独特倾向的工作。当然,远非所有的人都能从事自己称心的职业的,但是,一个人只要真正优秀,他就多半能够突破职业的约束,对于他来说,他的心血所倾注的事情才是他的真正的工作,哪怕是在业余所为。同时,我也赞成这样的标准:一个人的工作是否值得尊敬,取决于他完成工作的精神而非行为本身。这就好比造物主在创造万物之时,是以同样的关注之心创造一朵野花、一只小昆虫或一头巨象的。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力求尽善尽美,并从中获得极大的快乐,这样的工作态度中的确蕴涵着一种神性,不是所谓职业道德或敬业精神所能概括的。度闲的质量亦应取决于灵魂所获得的愉悦,没有灵魂的参与,再高的消费也只是低质量地消度了宝贵的闲暇时间。

在空间上,可以把环境划分为自然和人工两种类型。如果说自然是灵魂的来源和归宿,那么,人工建筑的屋宇就应该是灵魂在尘世的家园。无论是与自然,还是与人工的建筑,都应该有一种亲密的关系。空间具有一种神圣性,但现代人对此已经完全陌生了。对于过去许多世代的人来说,不但人在屋宇之中,而且屋宇也在人之中,它们是历史和记忆,血缘和信念。正像有人诗意地表达的那样:“旧建筑在歌唱。”可是现在,人却迷失在了高楼的迷宫之中,不管我们为装修付出了多少金钱和力气,屋宇仍然是外在于我们的,我们仍然是居无定所的流浪者。

说到人与人的关系,则不外是独处和社会交往两种状态。交往包括婚姻和家庭,也包括友谊、邻里以及更广泛的人际关系。令人担忧的也是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的消失。譬如说,论及婚姻问题,从前的大师们关注的是灵魂,现在的大师们却大谈心理分析的治疗。书信、日记、交谈――这些亲切的表达方式是更适合于灵魂需要的,现在也已成为稀有之物,而被公关之类的功利行动或上网之类的虚拟社交取代了。应该承认,现代人是孤独的。但是,由于灵魂的缺席,这种孤独就成了单纯的惩罚。相反,倘若灵魂在场,我们就会体验到独处时的充实,从而把孤独也看做人生不可缺少的享受。

选自《周国平全集》

名篇品读:

本文针对当今某些人面对“不得安宁的快节奏,远离自然,传统的失落,人与人之间亲密关系的丧失”等等现象,说明了“现代人虽然异常忙碌,却仍不免感到空虚”的事实。所谓灵魂就是一个人的思想,上帝给每个人以思想上的平等,这种平等是绝对的。人的思想决定了人生的道路,决定你以后努力的方向和成就。人,应该有所追求,其实一个人浑浑噩噩地生存的不多,绝大多数是在追求中度过的。当然,追求的目的不同罢了。灵魂,恰恰是表现为日常生活中的精神追求和精神享受。在人生的所有这些场景中,生活的质量取决于灵魂是否在场。因为生活中有了灵魂,就会提高质量。就能够走出逆境,摆脱困窘,战胜孤独,排遣心中的郁闷等。这篇文章旨在告诉读者,人们应该寻找精神的灵光。爱因斯坦在《我的世界观》一文中说到:“要追究一个人自己或一切生物生存的意义或目的,从客观的观点看来,我总觉得是愚蠢可笑的。可是每个人都有一些理想,这些理想决定着他的努力和判断的方向。就在这个意义上,我从来不把安逸和享乐看做生活目的本身――我把这种伦理基础叫做猪栏的理想。照亮我的道路,是善、美和真。”更应该牢记奥斯特洛夫斯基的警世之语:“人最宝贵的是生命。它给予我们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他临死的时候就能够说:‘我已把我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这就是“灵魂在场”的真谛。本文语言朴实自然,亲切入耳,给人以振聋发聩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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