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布衣大学者张中行

时间:2022-10-27 01:02:54

我眼中的布衣大学者张中行

今年2月24日,享年97岁高寿的张中行先生驾鹤西去。听说后我不由一阵难过。后又有消息传来说,老人家临终时的样子,像入睡般地安祥平静,心中才有了些许安慰。老人了无牵挂地走了,如他一生那样从容、平和,波澜不惊。

张中老不仅是1936年北大中文系的高材生,是胡适、周作人、刘半农、梁漱溟等名师的高徒,更是一位博学多识、造诣深厚、淹通中国古典、谙详西方哲学、学贯古今的大学问家。

我认识张中老是在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缘由是一位姓王的女士,写了一篇有关杨沫的介绍文章,文章中说到张中老不是“余永泽”,并给了张中老一个公允的评价。这位王女士刚巧是张中老的河北小同乡,但她本人与张中老并无半点结识,只不过是一个热爱文学的无名业余作者。不料文章见刊后,引起轩然大波,甚至有人要与她对簿公堂。王女士不知如何应付,这才经人介绍认识了我。我陪她去拜见了张中行先生。

张老居住在德外,两居室的普通楼房里,室内陈设简陋朴素,但干净、整洁,窗明几净。老人布衣素装,热情接待了我们。凭着他那身平民装束和没有一点大学问家的高深孤傲的谈吐,定会让人误以为他不过是一位普普通通的慈祥老者。

听完王女士的哭诉,张中行老像安慰受了委屈的小孙女一样,抚摸着她的头,半真半嗔地说道:“人家写的是小说,又不是历史回忆录,你何必那么当真呢?”接着张老跟我们拉家常般地聊起了过去,自然也提到了杨沫。他说,“”时,曾有人找到他调查杨沫,他们四堂会审,威吓、辱骂,让他“交待”杨沫的罪行。张老当时却说,“杨沫直爽,热情,有济世救民的,并且有求其实现的魄力”。要知道,因为杨沫在小说《青春之歌》里刻画了自私、庸俗、落后的典型角色“余永泽”,旁人都觉得是在影射张老,让张老蒙辱,受了大委屈。然而张老却没有过多计较,还一如既往地维护着杨沫的声誉。

面对这样一位仁厚、豁达和宽容的老人,我们做晚辈的,实是敬佩之至,心中还有什么结解不开呢?王女士破涕为笑,张老高兴地说:“这就对了,啥事也别太较真。”

那之后,故宫博物院彩绘女工董可玉出版自己的画册,想请张中行老为她作序,并请他帮忙邀启功老题签书名。可玉约我一同去张老家。“你一个不知名的布衣画家,邀这么有头有脸的大家,拿什么作酬答?”我向可玉提出质疑。不想,可玉笑笑说:“你不解张老,我就凭这个就能约来书名题签和序,你信不信?”只见她一手拎着一包自制的四川泡菜,一手拿着一双从地摊上购得的布底老头鞋,拉着我上路了。

我们到张中行老的家中时,张老和他的老伴就像接待来串门的亲戚,又是切西瓜,又是倒茶端水果,忙个不停。可玉递过那双普通的布鞋,张老迫不及待地往脚上套,口里直说:“合适,合适!”还抬高嗓门对可玉说:“你的四川麻婆豆腐我爱吃,今个儿,下厨再露一手吧。”

那次与张中行老无拘无束的交谈,让我了解了许多新鲜的人和事,长了不少知识。为人师长,授业解惑,教书育人,几乎贯穿了张老人生的全过程,他的学识、才华,仁厚胸怀,高尚品德,都如涓涓细流滋润着我们的心田。

一顿家常便饭后,张老将启功老题的书名以及他自己写的序一并交给可玉,还特地叮嘱:“看看行不行,不满意的话,我可以重写!”

张中老在他的《流年碎影》一书的扉页上,写有这样一段文字:“我的人和事,都小而不大,但是扛河不择细流,为史部的库藏设想,作为史料,多一些总比少一些好吧!”这自然是他的自谦之词。张中老作为一代学问大家,著有《负暄琐话》、《禅外说禅》、《流年碎影》等多部颇有影响力的大作。他还是位文物专家,其文物鉴定水平之高,曾令启功老赞叹不已。最令人敬佩的,是他无论遭遇多大坎坷,都是默默无闻,厚积薄发。他身上的平民作风,始终没有消逝。季羡林先生曾在一篇文章中用“高人、逸人、至人、超人”来评价张中老,实在再恰当不过了。

如今,斯人已去,张中老,天堂之路走好!

责编/曹 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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