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试”之作

刻印,难免有“应试”之作。譬如那大大小小的姓名印,便是其中的主要内容。虽说人家请刻印未必是为了考核你,但其中的文字却是铁定了的,并无丝毫可以商量改动的余地,仿佛考题一般。当然,考题也有难易之别,只是这又由不得印人挑选。运气好了,碰上个好安排的名字,一幅好章法立刻映现脑中,纵刀向石,三下五除二地就整出一方不错的作品来。不过,依我的感受,似乎印人大多时都运气平平,甚或运气不佳,一方姓名印在纸上钩来画去,总是找不到感觉。更有甚者,碰上全是左右结构的字或全是笔画超繁的字,似乎把它们都塞不到方寸之中去。平常,时不时有青年朋友拿着钩画的姓名印稿,问我该如何安排,如何变化,我一看便笑了,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要想出鲜招,老老实实刻呗。”“女子无才便是德”是旧时代的诫条,有些低看妇女的意思。我借着来说,无关男女,是想说碰到难于安排的文字,不如采用平稳老实的章法,或者不致于露怯出丑。“篆不易配,但求其稳”,良言也。

不过,话说回来,刻印总是要讲究变化的,所谓“方寸之地,气象万千。”要在方寸之地生出万千气象,凭借的是印人扎实的功夫和丰富的想象力。而“功夫”和“想象力”的形成,又和平时大量学习、创作积累相关。假如你只有三板斧的手段,恐怕就应付不了阵前的种种变化。这也像做饭一样,主副食材料尚不齐全,如何能烹制出一桌酒席。

前不久,朋友以“海纳百川”四字嘱刻也算“应试”之列。好在是闲文,不像姓名印,总有一根实用的绳子系着,令人放不开手脚。及到钩画印稿时,才发现此四字也不好安排。“海纳”二字俱为左右结构,笔画也繁一些;“百川”二字则为独字结构,笔画简单。左右对比之下,问题就出来了。按常规汉印形式画了几稿后唯有放弃,于是搬出界格这种方法,一是借此调整阴阳虚实,二是形成秩序感,使印面得以平衡。界格形式的负面作用是容易呆板,遂又增加外框,再度形成变化。在文字内部,“海”字水旁用横势,既能躲开和“纳”字的相似结构,又能给“纳”字留出表现空间,且能在下部生出空白,与别处留白相呼应。“川”字取方势变化,以协调整体章法。笔画及界格则略取写意方法,也对平衡印面虚实关系有微调作用。

印石为青田封门青,石质颇佳,只是在刻款的那一面的右下角有些缺陷。朋友叮嘱设法弥补一下,于是信手刻了些水纹,也算和印文有所呼应。

应试既成,细细审视,效果尚好于最初构想。往上说,够个A-,往差处说,得个B+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