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的邂逅

在巴黎的最后一个午后，菲菲领着霍大文、霍小文父子走在去吃午餐的路上，三人一边走一边聊着这几天的游览经历：从埃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到卢浮宫、香榭丽舍大街，他们几乎游遍了巴黎所有的景点。

菲菲边走边说：“这几天一个景点接着一个景点地逛，时间太赶了，都没有带你们好好放松一下。”

霍大文：“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

“我知道一家非常不错的咖啡馆，那里不仅咖啡好喝、点心好吃，在那里你们还可以体会到真正的‘巴黎味道’。”

然而等他们到达时，却发现咖啡馆里里外外都坐满了，顿时沮丧无比。

菲菲无奈地耸耸肩：“本来想带你们享受一下悠闲的巴黎午后，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霍大文宽厚地笑了：“既然都到这里了，还是尽量找个座位吧。”说罢，三人扫了一眼咖啡馆外那几个露天的位置，总共四张桌子，都有人坐着。有一桌是三五个好友正在聊天，有一桌是两个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似乎在谈工作，还有一桌是一对儿正手拉着手、深情对视的恋人，最后一桌倒是只有一个人——一个看上去和菲菲差不多大的、戴着眼镜的男孩坐在那里专注地读着手中的书。

“我们应该可以坐在那里。”霍小文说着便向那男孩走去。菲菲觉得那样去打扰一个看书的人很冒失，但没来得及阻止霍小文，他已经开口了。

“Bonjour！”（法语：你好！）

男孩抬头，眼神有些迷惑，但是很快也露出友好的笑容，回应了一句“Bonjour”。

菲菲正等着看霍小文接下来要怎么跟人家对话，却看到这熊孩子扭头冲她嘿嘿一笑：“菲菲姐，接下来靠你了，我就会说这一句法语。”

菲菲顶着一头黑线走过去，一脸歉意地跟男孩说了几句话，没想到男孩爽快地答应了，并且礼貌地起身邀请他们三人坐下，又招呼来服务生为他们点餐。

眼镜男孩的绅士风度让三人对他很有好感，菲菲自我介绍了一下，之后便充当起了翻译的角色，四人相谈甚欢。等到男孩准备要离开时，他表示要和菲菲交换一下电话号码，菲菲的表情僵了一下，不过还是欣然地掏出了手机。

霍小文注意到，男孩在报出自己的电话号码时，菲菲用手机记录得有些困难，似乎总是输错、删除、重新输入。最终总算输入完成，男孩便和他们三人一一握手告别。

男孩走后，霍小文好奇地问菲菲：“菲菲姐，你是觉得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看你刚才输入时一直皱着眉头，好像很不愿意记下他的电话似的。”

“不是他有问题，是我有问题。”菲菲笑着摇摇头，“我现在日常的法语对话不成问题，但只要一出现数字我就头大。”

霍大文一听便笑了：“我记得你小时候数学成绩确实不太好。”

菲菲撇撇嘴，好像生气的样子：“这跟我的数学好不好没关系，是法国人的数学太好。你们不知道，法语的数字有多难记，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做算数。”

“怎么讲？”

“法语中的计数习惯是这样的：从1到69，跟汉语都是一样的，比如任意两位数，都是十位数和个位结合在一起念。但是从70开始，就要开始做烦人的计算了。法语的70是按照‘60+10’的方法念的，如果是79，就会是‘60+10+9’。”

“那80的话就是‘60+20’吧？”霍小文一听就懂了，马上举一反三。

菲菲摇摇头：“错，没有那么简单。这回不做加法了，要做乘法，是‘4×20’。等到了90时，就会是四则运算了，‘4×20+10’。”

菲菲这样一讲，连向来对数字反应很敏锐的霍小文都感觉头晕了：“那要是99，不就是‘4×20+10+9’了？”

“正确，法语念法是quatre-vingt-dix-neuf。”

“好家伙，咱们汉语用三个音节解决的问题，法国人得发一串儿音，跟说了句话似的。”霍大文不禁感慨道，“那你刚才记电话号码时为什么也那么麻烦呢？难道法语不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念吗？”

“不是，他们是两个两个地念。”菲菲扶额，一脸痛不欲生的神情，“比如61718099，他们是按照61-71-80-99来念的。小文，你来算算怎么念吧。”

“算算”怎么念？说实话，霍小文从来没想到语文和数学能以这样的方式结合起来。不过霍小文还是认真写起了算式：

61=60+1

71=60+10+1

80=4×20

99=4×20+10+9

写完算式，霍小文总算明白为啥菲菲刚才记个电话号码那么费劲了。

“就是这样的，比如记到80时，你刚记了一个4，后面突然冒出来个20，所以又得赶紧把4删掉，改成80……唉，你不知道我刚才记那串电话号码有多辛苦。”

霍小文捂嘴偷乐：“记个数字都要做加减乘除，那法国人岂不要先学会数学才能学会说话？”

霍大文斜眼看看儿子：“那你不如说法国人在学会数学之前就已经背会了100以内的算术了。”

父子俩自顾自地逗嘴，都没发现菲菲的表情又多云转阴了，两眼直勾勾地瞪着手机屏幕。接着，只见菲菲“唰”地一下，郁闷地趴在了桌上。

“怎么了？”父子俩被吓到了，不解。

菲菲抬起头，举着手机给他俩看，“我到底还是没记全那个男孩的号码。法国手机号是10位，我少记了一位！刚刚想给他打过去，打不通……唉，一段浪漫的邂逅就这么终结了。”

霍大文只好这样安抚菲菲：“邂逅什么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要在这里完成学业，好好学习。”

菲菲握拳：“嗯，你们说得对！我要好好学习，好好练习法语，特别是数字部分，这样以后记帅哥电话就不会记错了！”

父子俩同时想到的是：这孩子的重点错了吧……

（巴黎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