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和妇女的通感

时间:2022-10-25 05:07:11

文人和妇女的通感

摘 要:《美国妇女杂志》和《花腔》代表当代中国知识分子思想史的重大进展。两部作品分别从传统妇女和现代知识分子的历史人生描述入手,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知识分子和传统妇女的“无我”的生存状态与卑微主体人格。前者不仅是中国当代“女性诗歌”开端的标志性作品,更斩断中国知识分子思想堕落的退路,取消了传统文人对妇女地位体认的优越感,后者也对中国文人麻木和自恋的文化人格做出了深刻检讨与反讽。传统文人和妇女曾有着相互指认的通感,在现代性反思面前也有着一致性,这表明女性的解放和知识分子的解放是一体和同步的。

关键词:知识分子;女性;主体性;通感;反思

中图分类号: I3/7 文献标识: A 文章编号: 1007-4244(2010)09-0013-02

自巴金《随想录》后, 当代中国知识分子思想史取得重大进展的标志是两部作品的诞生。一部是陆忆敏的诗歌《美国妇女杂志》,另一部是李洱的长篇小说《花腔》。它们分别谈的是妇女生存状况反思和现代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前者直接自我发问,后者以主人公“葛任”的诗歌和回忆录反思自己的一生。当然,它有两个声部。一个声部是他者主要是政治对他的话语争夺和扭曲,另一个是自己的声音,虽然微弱,但令人震撼。有趣的是,两部文体和题材几乎不相干的作品,可以相互阐释。这里面通感性的东西,就是妇女和知识分子对自我主体性的认识。

“葛任”有首诗,开始叫《蚕豆花》,后来在不合适宜的另行发表时改名叫《谁曾经是我》,这首诗和《美国妇女杂志》几乎异口同声:

“谁曾经是我/谁是我的一天,一个秋天的日子/谁是我的一个春天和几个春天/谁?曾经是我”(《美国妇女杂志》);

“谁曾经是我/谁是我镜中的一天――谁曾经是我/谁是我镜中的一生,――”(《谁曾经是我》或《蚕豆花》)。

《美国妇女杂志》发表在前,《花腔》发表在后,如果有借鉴的话,肯定是后者感受到了“妇女”和“知识分子”有某些共通性的东西。当然,李洱创作《花腔》长达十余年,其中的思考应早于作品的发表。相信二者从各自的主体身份(妇女和知识分子)切入,达到了某种异质同构的沟通。况且,“葛任”的自传《行走的影子》完全可以涵盖和阐释前者有关对妇女生存状况的描述。换言之,两部作品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知识分子和妇女的“无我”的生存状态与行尸走肉般地历史人生。《美国妇女杂志》的题目提示我们,它谈的“我”应该是“妇女”群体。而《花腔》在塑造主人公“葛任”时,明显采用了集合法,可以理解为是“知识分子”、“个人”整体的象征。

如果孤立地来看《美国妇女杂志》,它将仅仅是中国当代“女性诗歌”开端的标志性作品。但若和《花腔》联系起来看,就显得意味深长,它立即成为中国文人(或知识分子)麻木和自恋的反讽。先秦以来特别是隋唐科举制度实行以后,中国文人的现实地位和主体意识越来越卑贱,越来越接近同样是依赖性很强的女性群体。在女性面前,知识分子可能保持良好地优越感,孔子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但在政治和君王面前,他们往往以妇女侍夫自况。朱庆馀的《闺意上张水部》很典型地表现了这个心态:“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战战兢兢,患得患失;失意时则以“弃妇”自居,发“怨妇”之悲吟。大量的“弃妇诗”,如曹植的《弃妇诗》、顾况的《弃妇词》、刘驾的《弃妇》等等,莫不以“放逐之臣”自比“弃妇”之身。屈原在《离骚》等作品中开创的“香草美人”传统,表明他也并未免俗。这是一个不正常的心态,但长期以来不仅被广泛认同,还被赋予审美品格。白居易的《琵琶行》将中国文人的不知羞耻、精神缺钙暴露无遗。那个不懂音乐、自恋自哀、情趣恶俗的“江州司马”,先是把“琵琶女”的有关爱情、婚姻、家庭不幸的倾诉,听成了政治、仕途、前程的失意,继而“感斯人言,是夕始觉有迁谪意”,而“司马青衫湿”,最后将她的人生不幸作为宴席间的审美内容和消费内容,“翻作琵琶行”。《唐宋诗醇》却说它“满腔迁谪之感,借商妇以发之,有同病相怜之意焉。比兴相纬,寄托遥深。”人格的卑微导致诗作文格的低下,推究起来,《琵琶行》何深之有。

知识分子的这种人格状况在现当代似乎没有得到根本性地改变。巴金在《随想录》中虽然对此痛心疾首,但某些地方依旧露出“弃妇” 的悲情意识,表明知识精英的优越感依然存在,所谓的双向批判深度有限。《美国妇女杂志》彻底斩断了知识分子的退路。当妇女追问“谁曾经是我”的时候,它似乎并不以曾经承载文人的身份为荣,相反,失去自我、不能成为自我倒是一个巨大的伤疼,甚至因被 “知识分子”或“文人”的垂青而羞耻。

妇女觉醒了,不愿做知识分子和男性倒霉鬼的象征,“你认认那群人/谁曾经是我/我站在你跟前/已洗手不干。”知识分子(包括男性和女性知识分子)要么另找比喻,要么因自惭形秽而彻底觉醒。六年后,《花腔》出现了。主人公“葛任”的一首诗(《蚕豆花》)和一部回忆录(《行走的影子》),对两千年来知识分子“个人”的历史作了准确而形象的清算。估计在尖锐地发问“谁曾经是我”和入骨地描绘“行走的影子”面前,谁也不能无动于衷。而且,它优美的文字、精致的构思和及物的思考,总算给“男性创作”挽回一点面子。

【参考文献】

[1]唐晓渡,王家新.中国当代试验诗选[C].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6.

[2]李洱.花腔[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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