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文嚼字”的胡适

时间:2022-10-23 09:17:12

胡适晚年,翻书读文,谈笑闲聊,最喜欢“咬文嚼字”,说其成癖,当不为过。胡颂平《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一书,记录甚多,几乎俯拾皆是。一代大学者认真学问,可见一斑。胡适多次谈到文章的“通”与“不通”,认为做文章“先要把句子做通”,“通就是通达”。他常常指出古人诗文中的不通。苏轼的词《临江仙》有“家童鼻息已雷鸣”一句,胡适说:“儿童是没有鼻息的,就是有鼻息,也决不可用雷鸣二字。这就是说得太过分了。”杜甫的《秋兴八首》,胡适说,“我总背了几千遍,总觉得有些句子是不通的”,如“‘闻道长安似弈棋’这一句就不通”。归有光的《先妣事略》是台湾中学教科书里的范文,胡适却看出多处不通。如“周氏家有‘羊狗之病’……死三十人而定”,他说:“‘羊狗之病’,何不说羊癫风?‘死三十人而定’,都是死于羊癫风的毛病吗?”还有“孺人中夜觉寝,促有光暗诵《孝经》,即熟读无一字超龋,乃喜”。他说“中夜觉寝”,不通,“即”应作“必”字。他偶翻《四部读本》选的《归震川集》里的《韦节妇传》,指着“尤善哭其夫”一句说:“他说节妇善哭其夫,哭得好听,这成什么话!”又说:“归震川时代已不是古文时代,勉强要做古文,这就‘做作’了。”

“咬文嚼字”可以说是胡适的一种生活方式,他随时随地会指出文字上的错误,推敲文字的意思和读音,考虑最佳的用句。1959年他在病床上重读了四大本《基度山恩仇记》,在错字、错译处一一作了记号,交启明书店存留备改。读《利玛窦传》也是如此。他还指出启明书店出版的《侠隐记》将“火枪”译作“毛瑟枪”的错误。他说,17世纪哪里会有19世纪的“毛瑟枪”呢?胡适看过的《张荫麟集》上有许多红色圆珠笔批语,在译笔不通的地方都画上了红杠。有一晚辈青年来信,称胡适为“太老师”,自称“太门生”。胡适告诉他从来没有自称“太门生”的,应该叫“小门生”。《联合报》报道政要董显光的儿子死了,用的标题是“董显光失明之痛”。胡适说:如果不看下面的话,“我还以为董显光的眼睛看不见了”。《礼记·檀弓》有“子夏丧其子而丧其明”,后世因称子死为“丧明”,没有叫“失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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