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观时光流转 品读人生真谛

时间:2022-10-23 06:39:06

静观时光流转 品读人生真谛

【摘要】在人才辈出的韩国影坛,导演许秦豪是一个独特的存在。他的作品一如意蕴无穷而饱含哲思的抒情散文,始终保持着清淡优雅,哀而不伤的基调。他尊重观者需求的创作态度、作品中散发出的平和细腻、静观人生的影像风格,以及东方式的美学特质,于含蓄内敛中迸发出感动人心的力量,也给当今的中国影坛带来一些思索与借鉴。

【关键词】 接受美学 创作主题 东方式 国产电影

自世纪之交,韩国电影就以崛起之势在亚洲乃至世界范围内产生了巨大影响,并涌现出一批有着独特个人风格的导演,许秦豪则是其中不可忽视的代表人物。自1998年拍摄处女作《八月照相馆》到2009年的《好雨时节》仅有五部作品问世,部部皆为文艺佳作,且都获得了商业性成功,这使他在人才辈出的韩国影坛上占据了重要地位。

许秦豪的作品通常质朴纯真,清淡优雅,感伤之余不忘铺上一层温暖浅淡的底色:虽都以爱情为题材,却拒绝流俗于一般的温软小品,更像哲理性的抒情散文。他平和安静的影像风格,静观人生的态度,以及贯穿作品始终的东方式美学特质,给如今执着追求商业利益抑或是陶醉沉溺于自我表达的中国影坛带来一些思索与借鉴。正如他所推崇的导演侯孝贤曾说过的那样:“我觉得总有一天电影应该拍成这个样子:平易简单,所有人都能看。但是看得深的人可以看得非常深邃。”

一、敏锐捕捉受众的审美期待

许秦豪执导的电影基本都被归于文艺片的范畴,没有夺人眼球的特效,没有离奇曲折的情节,商业气息淡薄,但无一例外都创造了票房佳绩,以《八月照相馆》为例,当年不仅被评为最佳评论奖,且在票房收入中排名第三。打破文艺片叫好不叫座的宿命。究其原因,笔者认为除了明星演员的号召力以外,更重要的是导演深谙韩国民众的心理状态以及审美期待,并在尊重观众的前提下真诚地进行创作。

接受美学的创立者伊瑟尔提出只有本文和读者的结合才产生文学作品。电影作品之于观众正如文学作品之于读者,如果背离了受众,任何作品都是不完整的,一部作品的生命力,恰恰取决于受众的接受程度。在物欲横流、复杂残酷的都市生存状态下,人们内心对恬淡生活的向往与日俱增,但现实往往阻隔他们到达理想的境地,正所谓“可望而不可即。”二十世纪末,在刚刚经历过一场金融危机的韩国,这种愿望则尤为强烈。而《八月照相馆》和《春逝》等作品以简约宁静的影像风格、平和朴实的情节设置,使人们感受到久违的温情,体悟到人生的真谛:如同一缕清风适时地抚慰了人们内心的焦虑与浮躁。可以说,许秦豪敏锐地捕捉到了观众心理与审美需求,并以自己独特的电影语言满足了这种需求。

其次,从观众角度而言,通常有追新求异的渴望,就如同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所说:“凡表五色,贵在时见,若青黄屡出,则凡而不珍。”艺术需要不断的创新。同为爱情题材浒秦豪作品的特质就在于他打破了爱情故事的一般叙事模式,它不似西方电影在宏大历史背景下表现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也不似韩国本土电影设置曲折跌宕的情节表现青春男女的甜蜜恋曲与之相反,许秦豪走的是非情节化的路线,注重生活细节的捕捉和整体情绪的营造。他的电影如同现实生活的再现和还原,纯朴而真挚。车尔尼雪夫斯基曾强调,一切美的事物都不能脱离人类社会生活,并认为凡是有益于人们生活的东西,符合人类生活要求的东西,或者能够显示出生活以及使人们想起生活的东西,就是美的。影片所呈现的正是这样一种美感,毫无矫揉造作的痕迹。在亦真亦幻的情境中,观者沉浸其中忘乎所在,而导演则在看似平淡随意的叙事中传递着他对生命与爱情的理解。

纵观中国影坛,市场化导向趋势愈发明显,自电影被视为产业起,追求利益便成为主要目的之一,但片面的立足于金钱,而将观众诉求置于一旁,缺乏尊重与真诚的态度,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短暂的票房收入无法延长影片的整体生命。同时,电影作为一门艺术,记录与创造是它的灵魂,一味的跟风模仿、追求表面的浮华炫目,唯独缺少艺术的内核与精神,就无法创作出有价值的动人的作品:而另一批创作者则将电影视为阳春白雪,无形之中拉开与普通受众的距离,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执着于自我抒情,观众则被置于一种尴尬的境地。因而,在尊重受众这一点上。许秦豪的作品无疑有诸多值得借鉴之处。

二、爱与生命的永恒主题

从许秦豪的全部作品来看,虽然每部影片都有较大的转变,但浓郁的个人风格依旧清晰可辨,他始终执着于表现生命与爱情的流逝,以及人们在面对流逝时的宁静与从容。他的作品中有诸多一脉相承的因素,以《八月照相馆》和《春逝》为例,电影中的男主人公,一个是摄影师,一个是录音师,他们的工作都是记录瞬间使之成为永恒,但是,面对生命的消逝与爱情的凋零,他们却无能为力。“我小时候,同学都走了,我仍独坐操场,想念已逝的母亲,我突然明白,我们最终都会消失。”电影《八月照相馆》的开篇便是男主人公永元的一段内心独白,朴素感伤的情绪让人慨叹生命的脆弱。面对将要走到尽头的人生,永元仍向往常一样乐观而积极地活着,没有怨天尤人,更没有放纵沉沦;他隐藏起自己的悲伤,认真地生活工作。然而,对死亡的恐惧是人类最根深蒂固的本能,即使宽厚如永元也无法克制。他眷恋人世间的美好,珍视挚爱的亲人,不舍纯真的德琳,于是他在在黑暗中无助地哭泣,在雷雨之夜难以入眠。但是,在经历了痛苦与挣扎后,他仍然选择了宁静与从容。许秦豪在两部电影中都放弃了对死亡的煽情处理《八月照相馆》中永元为自己拍照后叠化为遗像,《春逝》中尚优的奶奶身着年轻时的服饰离家后,紧接着便是尚优一身黑服坐在汽车上的镜头,暗示奶奶的离世,生离死别的悲剧感因此而淡化,哀而不伤,平和温煦则是影片的主调。

如果说《八月照相馆》重表现人面临“死”的姿态《春逝》则更关注人在“爱”中的成长。影片前一半叙事延续了韩国爱情片故有的风格雕美细腻。尚优与恩素在自然中四处游走,捕捉天籁之音,他们竹林中听风,古屋前看雪,如诗般的画面蕴蓄着甜蜜的爱意。然而当尚优爱得执着浓烈之时,恩素的感情却淡了下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爱情走的这么快?”痛苦的尚优向恩素苦苦寻求答案。内敛隐忍的他和永元一样,在醉酒中释放自己,尽情的哭泣,但最终还是接受了爱情远离的事实。在重逢中,导演使用长焦将走向纵深的恩素身影逐渐虚化模糊,象征她真正出离了尚优的生活。尚优在爱情中成长,最终走向平和。影片最后,尚优一个人回归自然,闭上眼静听风中芦苇的声音,在温煦的阳光下,释然而笑。画面定格。

“我相信美好,也确信,凡是美好的,一定不会长久。”许秦豪曾这样说,因此在他的电影中,生命脆弱,爱情短暂,既质疑永恒的存在,也感叹幸福的转瞬即逝。但是,在为纪念 汶川大地震在影片《好雨时节》中,男女主人公终于有了一个较为完满的结局,有评论认为这种美好削弱了悲剧的力量,不如从前的作品那样震撼,对此他回应道:“人生中虽然有很多悲剧的事情发生,但总会有一丝希望存在,让活着的人继续活下去。”这也是导演所要表达的主题――纵使时光流变,仍然坚信美与爱的存在:面对消逝的过往,唯有平和宽容,才能不辜负燃烧过的爱情,闪耀过的生命。

三、东方式的影像风格与美学特质

曾有评论认为许秦豪是韩国最具东方气质的人文导演,哲学专业出身的他曾在专访中表达对中国古典文化和哲学的喜爱。他的作品中时常流露出“道法自然”的老庄哲学印记。含蓄平实,追求静、淡、纯的美学特质。沉静平稳的镜头,隽永流畅的画面,使影片散发出宁静致远的东方式美感。

许秦豪擅长使用写实的拍摄手法,同时也讲求意境与情绪的营造。大量长镜头的使用,既增强了故事情节的真实感,也确保了人物情绪的流畅连贯。电影中看似简单的长镜头实际经过了周密的设计,包括移动镜头和景深镜头。“景深镜头可以在一个画面之内而非在几个画面之间来形成具有戏剧性的相互对比关系。”《八月照相馆》中有一处令人印象深刻,永元和德琳去游乐园玩,永元因身体不适和德琳坐在一旁休息,而在画面的后景纵深处走来一对拍婚纱照的青年男女,两相对比反衬出主人公悲剧性的命运和爱情。此外,他的影片画面构图十分和谐,情景交融。恬淡悠远。清新自然的环境,纯朴敦厚的民风,包括主人公服饰的色彩都与周围趋于统一。《好雨时节》中,无论是朦胧飘雨的杜甫草堂,还是散发着生活气息的成都小街,无不诠释了真正的和谐之美。在许秦豪的电影中。绝不会出现不适的观影体验,也正因如此,观者能在感伤的情绪中体会到一种“温柔的愉悦。”

东方传统文化中,距离即是美,这是一种集体的审美倾向。许秦豪电影中的镜头常常与被摄对象保持适度的距离,以看似淡漠实则温热的眼光,静默地观照那些平凡而又美好的生命。正如瑞士美学家布洛所主张的“审美时主体与客体之间要保持一种无功利、非实用的‘心理距离’,美就来源于观者与艺术品之间‘心理距离’。”在《春逝》中有两场尚优与父亲情感交流的画面,导演都采用了同样的机位,即隔窗俯拍室内的父子二人,视角独特,并且形成一种“间离”的效果,镜头如一双温情地眼睛在远处注视着父子二人,使观者体会到他们之间含蓄深沉的情感。

除了镜头语言和影像风格之外,导演在表现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时也是东方式的含蓄温婉,爱情友情如是,亲情亦如是。许秦豪在以爱情为主题的电影中不吝惜大量镜头去表现亲情,在那些看似平淡琐屑的生活场景中传递着脉脉温情。虽然永元和尚优都在年幼时失去了母亲,但亲人间的相互扶持和默默关怀弥补了这种缺憾。《八月照相馆》中,永元和姐姐坐在门廊里吃西瓜聊天,姐姐藏起悲伤的眼神和弟弟一起吐西瓜子,那会心一笑是只属于他们童年的回忆:在电闪雷鸣的雨夜,他唯有躺在父亲身边才能安稳的入眠,如同一个孩子,那是对父亲无条件的信任与依赖《春逝》里,尚优一次次地在车站陪伴失忆的奶奶等待已经离世的爷爷,在夕阳下推着单车载她回家;大雨滂沱的夜里他和父亲坐在窗下对饮,没有一句台词,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许秦豪内敛平实的表现手法,让人仿佛看到了小津安二郎的影子――这个终其一生都在关怀家庭人伦,反映普通人日常生活,刻画细腻情感世界的日本电影大师。和他一样,许秦豪的作品中没有宏大的叙事,没有跌宕的情节,只是在宁静的氛围与温暖的色调中娓娓道来。含蓄细腻的东方式情感,静观生命与爱情的态度,他带给观者的不仅仅止于形式的美感,更有对人生的思考与领悟。与许秦豪的作品一样,韩国电影之所以能取得做人的成就,就在于它对东方传统文化的因袭,对观赏者的尊重。以及对电影艺术本性的把握。这对于文化底蕴丰厚,东方式哲学起源的中国来说,有着不少借鉴的作用――唯有这样一种用心创作的真诚的电影,才不会在时光流变中失去光彩,在任何时代都有着感动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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