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的圣经原型分析

时间:2022-10-22 08:43:35

《虹》的圣经原型分析

摘 要:《虹》作为劳伦斯小说的创作巅峰,大量涉及丰富的圣经原型,使用象征和神话等现代主义手法表现劳氏“黑暗意识”,以独特的形式深化小说家渴望建立和谐两性关系及对充满自然精神的理想社会的追求之主题。

关键词:《虹》 圣经 原型 象征 神话

《虹》可算是劳伦斯社会批判三部曲中最为重要的一部作品,它是继《儿子与情人》之后劳伦斯小说的又一新起点,从此以后,小说家义无反顾地走向现代主义。作为一部以心理探索为基调的现代主义小说,《虹》使用基于圣经原型的象征手法来刻画人物心理;而贯穿整个小说的主体象征――彩虹,也体现出劳伦斯对和谐关系的终生探索,表达了小说家渴望摆脱大机器工业时代下的异化社会,期盼现代人获得生命力的复活,通向美好未来。

这部看似家族传奇的小说描写了布朗温一家三代人的婚姻生活,主人公的心理发展历程,他们的困惑、挣扎和憧憬。“表面上这是一部跨越三代人的家史,实际上是对处在变化和崩溃阶段的社会内容生活的创造性分析”,[1]也是劳伦斯探索和谐的两性关系,找寻完整自我,并由此解决异化社会的诸多弊端的又一次尝试。大量圣经意象在小说中的使用,尤其是小说标题“虹”与《圣经》中虹的意象的联系,足见劳伦斯对虹这个作为连接尘世和美好未来的桥梁寄予的厚望;而小说中多处出现的圣经神话又表现了人物内心深处的潜意识,反映了人们面对工业化如何处理两性关系的困惑和无奈,借此表达小说家对工业文明异化本质的抨击,以及他渴求和谐关系,找寻通向人间伊甸园的彩虹的毕生梦想。

一、虹的意象

劳伦斯一生都致力于改善两性关系,以此拯救机械化的工业社会。他倡导跟随自然节奏自发的生命流,认为只有人类与自然保持和谐关系,才会挣脱这个伪善社会的束缚。因此,大量圣经意象运用于该小说,以表达作者热爱自然、渴求回归自然以及他遵从自然本能的原则。在小说开篇,借用伊甸园意象对工业文明入侵前田园牧歌般浪漫温馨的自然景色描写就生动地传达了人与自然亲密的血性关系及和谐关系:

他们知道天地的交融:大地把阳光收进自己的五脏六腑中,吸饱雨露,又在秋天里变得无余,连鸟兽都无处藏身……秋天,鹌鹑呼地飞起,鸟群浪花般地飞掠过休闲的土地,乌鸦出现在水雾弥漫的灰蒙蒙的天空,“呱呱”叫着入冬。[2]

虹作为小说的整体象征意象,是劳伦斯独有的艺术创意。虹在《圣经》中出现过三次。《创世纪》第九章说,上帝为了惩戒人类的罪恶,连降49天大雨,只有诺亚听从了上帝的旨意,让自己和家人以及他精心挑选的各种动物幸免于难。洪水过后上帝和诺亚立了盟约,表示洪水不会再出现,而彩虹就是这盟约的标志。于是人类开始在地球上繁衍生息。接下来虹还出现在《新约》的《启示录》第四章第三节和第十章第一节,这时的虹,一个是“围绕在天庭宝座的祥云”,“一个象征圣约翰有幸所见的新世界”。[3]

小说描写了布朗温家族三代人的婚恋生活,每代人都有自己对幸福的理解和追求。每一代人的故事结束时我们都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彩虹,这是三个不同内涵的彩虹,它表现每一代人各自不同的经历以及他们对生活的追求。

第一代人汤姆和莉迪亚故事的结尾处升起了彩虹,“安娜的灵魂彻底平安了……她知道自己的生活有安全保障了,她可以无拘无束地活着了。她在云柱和火柱之间自信地玩耍……她不再以纤弱的身躯去独自支撑这行将崩塌的拱顶了”。[4]虹第一次升起,它是和平、幸福的象征。生活在农业社会末期的汤姆和莉迪亚虽然过着简单的生活,但他们对彼此满意,没有过多奢求,他们的婚姻基本算是美满和谐的。但汤姆和莉迪亚的结合,止于他们对世俗生活的和谐和安宁,他们在精神层面上不会有更多的追求,局限在简单原始的基本状态,因此这时的虹还不是完整意义上的虹,而他们这种简单的关系也没能让彼此达到彻底的融合。

家族第二代威尔和安娜在享受新婚缠绵后逐渐开始想要探寻两性之外的外部世界。威尔开始痴迷于,在他看来,教堂的拱顶就像彩虹,让人有向上腾跃的欲望;而安娜对丈夫的却表示怀疑,这时的她满足于生儿育女,她放弃了对外部世界的探寻,只满足于眼前的生活。她向远处眺望,看见“远方那隐隐约约闪着光芒的地平线,有一道像拱门的彩虹,那是一道上面笼罩着淡淡云彩的阴暗的门,她是不是该到那里去?有一些东西她没有,她抓不到,她不能得到,但是她为什么要开始旅行呢?她在这毗斯迦山上安安稳稳地站立着”。[4]这里的虹是以威尔和安娜为支点形成的,屹立在各自的领地,象征两人最终不能在意志上征服彼此,而只能屈服于对方的异性力量,所以他们的婚姻没能让他们实现独立、完整的个性。

厄秀拉不同于前两代,她要探求自由独立、身心统一的生活。和安东・斯克里班斯基的爱恋关系实际上也是厄秀拉自我实现的历程。在经历了一系列挫折和磨难之后,厄秀拉变得更加坚强,她最终看见意味着新生活开始的灿烂彩虹。“她看到一条彩虹正在形成。彩虹的一处正在强烈地散发出光芒……彩虹屹立在大地上……她在彩虹中看到了地球上的新建筑,那些陈旧、肮脏、弱不禁风的房屋和工厂一扫而光,这个世界重新用真理那活生生的结构建造起来,与高高在上的拱形天空和谐一致。”[4]厄秀拉看到的彩虹,它连接着凡间的尘世和美好的未来,这是希望和新生的象征,预示着她要继续追求,找寻那个让“贱民们”由爬行到挺立从而获得新生的新世界。就像启示录里圣约翰看到的虹,厄秀拉看到的也是一道预示希望的彩虹;这道彩虹不仅象征着人与自然的和谐、两性的和谐,还象征了完美的人生理想。

二、圣经故事表现“黑暗意识”

探索人物内心,尤其是人物潜意识,是劳伦斯小说的一个重要内容。他一直试图说明的并非是“旧的,四平八稳的自我”,而是潜意识或无意识活动的“另一个自我”。[5]为此,劳伦斯使用神话故事来表现深藏于人们内心的无意识联系,而圣经故事作为一种常见的神话也大量出现在小说中以表现人物的潜意识,分析角色的外在活动,并由此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人物隐秘的内心世界。布朗温家族第二代人安娜和威尔的冲突以“夏娃出世”的圣经神话开始。当看到“一个娇小的女体正从亚当扯裂的半边身子上生长出来”,威尔激动得浑身颤抖。他终于创造出属于他的崭新的夏娃,而安娜却对这个木雕毫无敬重之意。她嘲笑道:“她像个小木偶。为什么她这么小?你把亚当刻得跟上帝一样大,可夏娃却像个小玩具。”安娜甚至对这个故事嗤之以鼻:“说女人是从男人身上造出来的,这么说太不要脸了。每个男人都是女人生的。男人们是多么没脸没皮,多么自以为是呀。”威尔一怒之下把自己的作品烧成灰烬。由此,夏娃的神话形象成为了小说的一个有机部分,生动地反映了安娜和威尔在宗教问题上的分歧和他们之间权力意志的较量。

神话故事和潜意识间的联系通常是通过含蓄方式得以表现;小说情节和神话故事之间没有明显关系,因为神话总是象征性地揭示角色无意识的内心状态。在安娜和威尔的生活中,圣经故事的使用有助于表现两人潜意识斗争的强烈程度。结婚初期,大洪水和方舟暗示了他们对两人结合的高度满足,这时的他们处在宇宙中心,“完全忘记了时间的变迁”。蜜月期间,两人可以一整天待在小木屋享受甜蜜宁静的生活,仿佛他们是地球上唯一的居民,其他人都被淹没在洪水中。他们的小木屋就像保护他们免受外部侵害的方舟,让他们感受到家的舒适和温暖。当两人产生矛盾,威尔紧紧抓住安娜,因为她就像自己的方舟,是唯一的安全避难所。他也想过离开安娜,但又不确定没有妻子的生活会是怎样的;最后,威尔放手,让自己淹没在洪水中。显然,这里的洪水就是强大生命力的象征,而方舟则象征了两性的结合,两个意象构造了两性即便在潜意识争斗时都存在强烈的吸引力。诺亚方舟和洪水的圣经故事还出现在厄秀拉的经历中;她看见方舟两侧站着仙女,而自己也置身其中。这样,诺亚就不再是大洪水唯一的幸存者,她会在方舟窗外大笑,在那些被视为低人一等的众生被洪水冲走前,给诺亚泼几滴洪水。这说明厄秀拉蔑视这个神话,暗示她跟基督教的对立态度,表明她不再信奉上帝。

当安娜和威尔的冲突达到高潮,安娜怀着孩子,希望丈夫对她能温柔些,然而威尔仍然试图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妻子。于是,安娜挺着大肚子,模仿大卫在上帝面前,独自起舞;这时的她也想通过原始舞蹈把自己献给上帝,让自己在上帝面前展露无遗,同时排斥那个强势的丈夫,因为他居然像“扫罗王那样称王称霸”。几年后,安娜做了母亲,即将生产另一个孩子,她仍然没有找到想要的满足感。她看见在毗斯迦山上“淡淡闪着光的地平线,远远的,彩虹就像一座拱门”, 她从中看到了希望,所以心想:“干嘛还要走得更远呢?”于是安娜决定待在家里,享受眼前的生活,满足于生养孩子,从此放弃通向未知世界的探索。跟摩西不同的是,摩西因为上帝阻挠无法翻越毗斯迦山回到家乡,而安娜是因为潜意识里的幻想破灭才放弃对未知世界的探寻。[6]

虽然“夏娃出世”、洪水方舟、大卫献舞或毗斯迦山这些圣经神话看似跟小说情节的连贯性没有关联,但它们都象征性地说明了安娜和威尔之间潜意识的争斗:两人都在为主导地位而斗,然而谁都没能成就自我,而只能降服于彼此间的之美,沉迷于两人激情的中。

劳伦斯借用圣经原型,以彩虹为整体象征,表现了布朗温家族三代人在不同生活经历中所追求的同一生活目标,揭示工业文明是如何破坏自然、削弱人性。通过借用圣经意象,劳伦斯赋予了小说更丰富的内涵,反映了人类长期以来在同自然、社会及同类等各种关系的困惑,也揭示了人类在毁灭与新生、生与死的种种悖论中艰难地思索和前行。同时,劳伦斯倡导自然本能的人性,尤其热衷于表现直觉、本能、潜意识等非理性区域,因此圣经神话的运用也有助于把小说人物复杂的心理活动暗示给读者,同时反映劳伦斯对原始本能的呼唤和对现代工业文明的抗拒。

参考文献

[1] F.B.比宁.劳伦斯研究指南[M].麦克米兰有限公司,1978:148-

149.

[2] D.H.Lawrence.虹[M].黑马,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0:

2.

[3] 徐丽丽.《虹》――世俗社会的“圣经”[J].赤峰学院学报,

2012(8):165-166.

[4] D.H.Lawrence.虹[M].黑马,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0:

81,172,454.

[5] D・H・劳伦斯.激情的自白[M].金筑云,应天庆,杨永丽,译.

广州:花城出版社,1995:244.

[6] 高文斌.哲理的开拓与心灵的烛照――劳伦斯小说的神

话倾向[J].丹东师专学报,1994(4):6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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