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文化的宝库

摘要　电视剧《湘西往事》以剿匪为原汁，以中华悠久文化与湘西土俗为的底色，在优美的环境抒写中诉说着感人的人间故事。它融传奇的可读性、人间的温情性与自然风习的诗意性与一炉，为观众赠送了一道异常珍贵的文化盛宴。

关键词　《湘西往事》；电视剧；文化

剿匪，这个人们非常熟悉而又陌生已久的字眼，最近悄然走向荧屏，大有升温之势。电视剧《湘西往事》更是此中的佼佼者，它以传奇为原汁，以中华悠久文化与湘西土俗为的底色，在优美的环境抒写中诉说着感人的人间故事。它融传奇的可读性、人间的温情性与自然风习的诗意性与一炉，为观众赠送了一道异常珍贵的文化盛宴。

文化，是当今世界的热门话题。在影视领域，以张艺谋、陈凯歌为代表的第五代导演开始把目光投向中华民族古老的文化，创作了《红高梁》、《黄土地》等一系列颇有震撼力的电影。但作为通俗艺术的电视剧，创作者们很难在文化层面深入，大都在庸常里话庸常，在无聊中找快点。《湘西往事》则把视角聚焦于湘西那块演绎着传统与现代的厚实土壤，全方位地展现了文化习染下人物的喜怒哀乐，勾勒偏僻湘西在时代潮流中向前迈进的蹒跚步履。

一、血性人物的塑造

剧中塑造了一大批带有湘西原始野性美的人物，不管是正是邪、或男或女，他们一样是湘西土地上成长起来的有血性的人物。湘西地处偏僻，经济贫困，正如全木山所说，这里的人们只有两条路：要么读书求功名，要么靠当兵吃粮。这种地理特点孕育了湘西人勇猛剽悍倔强的性格。有俗语：“无湘不成军，无竿不成湘。”竿军就是湘西人的军队，他们作战勇猛顽强。也是这个原因，几百年来湘西土匪绵延不绝，大土匪向勇国甚至把它当成一项祖宗的基业。即使是知识分子的指导员全木山，在连长余大喜看来就跟别的知识分子不一样，“倔强，骨子里有一股洗不掉的那个傲气”。尤其是土匪二号头目庹飞云与大土匪的女儿向清莉更是光彩照人，敢爱敢恨，誓将生死酬知己，要写人间浩气歌。庹飞云可谓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他是土匪，杀人放火，但骨子里又继承了父亲的正义感。他发疯地爱着秋娥，却以独特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爱――“抢”。为了得到深爱的“傩神娘娘”，他把秋娥“抢”上山；为了满足秋娥读书的愿望，他把老师“抢”上了山；为了满足秋娥看花鼓戏的愿望，他把戏班子也“抢”上了山。但他不是单向度色彩的草莽英雄，冷酷的外表下柔肠寸寸：秋娥生日，他举行了非常别致的歌舞庆祝活动，献上美丽的花环。秋娥不吃饭，他恳求“你想吃什么?就是龙肝凤胆我让厨师给你做啊”。秋娥苦闷，他长吁短叹，军师徐海暗示他学“千金买一笑，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与美人褒姒的故事，他说：“只要秋娥能开心，让什么都可以。”这个杀人劫货的土匪头子，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表现得低声下气，百依百顺。他的诚心终于赢得了秋娥的爱情。庹飞云深爱女儿草儿，为草儿编织了美好的蓝图：草儿不能一辈蛰居大山里。他拜托春娥带她上学读书，并对春娥说：“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她是我庹飞云的女儿，从今以后不再姓庹，跟着你们姓宋。”怕自己的土匪身份有损女儿前程，不让姓庹，这是何等深入骨髓的慈父情怀啊!临别叮嘱草儿：“要好好唱歌，好好学习，好好做人!”语气哽咽，催人泪下。徐海放走了秋娥与赵老师，他大发雷霆，要杀掉灵犀相通的徐海。剧中刻画了庹飞云痛苦无奈的心灵冲突，不停地喝酒，对徐海说“杀了你，我以后会更加寂寞，不过我没有办法”，“如果不杀你，我的手下会不听我的号令”，长长地叹息：“只要我还活着，一定会照顾好你娘。我会给你买一副上好的棺木，把你葬在后山。每年的清明和祭日，我会给你烧香祭奠你。”他缓缓举起枪，闭上眼睛，眼角淌出了泪水。《湘西往事》还刻画了同样敢爱敢恨、在孝与义中挣扎的向清莉，生得窝囊、死得悲壮的李同暖。李同暖的那首慷慨赴死的誓词“湘西贫农李同暖，不怕杀也不怕砍。砍了脑袋一个疤，来年还是一朵花”道出了流淌于湘西人性格中的刚毅与血性，是生命价值的热烈表白。

二、中华文化的濡染

近期《历史的天空》、《亮剑》、《狼毒花》等“红色”历史题材的电视剧以刻画草莽英雄形像而获得巨大成功，而《湘西往事》比这些剧作更高明的是它对英雄人性的深刻挖掘。而这种挖掘是建立在广阔的历史文化背景之上的，显示出“较大的思想深度和意识到的历史内容”。庹飞云总是阴沉的脸上，透露出的是灵魂的煎熬。一面是恶魔，一面是孝顺的儿子、慈祥的父亲、体贴的丈夫、真诚的朋友，善与恶冲突，刚烈与脆弱交织，他恨自己又无力改变命运。他的矛盾性格中既有儒家忠孝礼义的思想因子，又有湘西偏僻地域所赋予的刚强秉性。母亲在山下的声声呼唤“飞云，儿子”“是仁义之师，你相信共产党，他们会给你一条新路，儿子，我的儿子，你快回来吧”，庹飞云跪了下来，大喊“娘”，表情痛苦，泪水奔涌。这就是《湘西往事》反复申说的，在湘西人的眼中“孝字大过天”。正是以“孝”为中心的儒教仁爱精神的感怀，使庹飞云最终选择了起义的道路。剧中还重点塑造了土匪老大的女儿向清莉向往自由生活，为爱情以命相搏，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侠义心肠，但又不能背叛顽固不化的父亲、只能为“孝”而殉道的悲剧性格。此外，《湘西往事》还有意识地把触角深向更为广阔的中华博大精深的文化，大凡星卜八卦、道家的布道的祛邪消灾、本草治病、烽火戏诸侯、挥泪斩马谡、刘备掷子马前、陶潜《桃花源记》、沈从文《边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魏巍《谁是最可爱的人》，林林总总，涉笔成趣。不仅体现了偏远湘西承载了祖国悠久的文化汁液，也唤起人们对传统文化的重视与审视。比如，同样是重孝，庹飞云为崇孝而幡然醒悟，获得新生；向清莉为卫孝而深陷泥淖，走向毁灭。再如剧中关于中药、西药的争议，关于抽签问卜都引发人们对传统文化的思考。同时，把历史故事、神话传说、文学作品纳入剧中，把观众引向涵纳古今、纵横万里的想象时空之中，大大激发了观众的再创造，也大大强化了电视的文学色彩和抒情氛围。

三、土家风习的因袭

编导刻意发掘带有湘西地域色彩的文化基因，为观众呈现出许多神奇瑰丽的古风歌谣，山歌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种形式。作品把庹飞云、全木山、春娥、秋娥、四芳安排为湘西山歌高手。庹飞云更是以唱山歌自负，嗜歌如命，外号“云中雀”，歌唱得如鸟儿般动听。剧中庹飞云与春娥的对歌，全木山、邵梦怀与庹飞云、秋娥的对歌场面非常精彩，美丽独特的旋律、朴素生动的歌词为画面渲染出诗意浓郁的氛围。全木山特意组织女子山歌队，以山歌感化山上土匪：“正月里望郎山上走，山歌越唱越忧愁。蜘蛛结网心吐丝，想起哥哥实难丢，我的哥哥哎。五月里望郎上山坡，哥哥掉进虎狼窝。爹娘想你头发白，妹妹想你泪成河，我的哥哥哎。十月里望郎在山背，妹在村头盼哥归，山山岭岭望成路，路边石头望成灰，我的哥哥哎。”歌词凄切，旋律哀婉，山上的土匪一个个听得肝肠寸断。电视剧把山歌与沈从文 《边城》衔接起来：“车是车路，马是马路。说媒是车路，自由恋爱是马路。站在对溪高崖竹林里为心爱的妹子唱3年6个月的歌就是车路。在日光下唱热情的歌，在月光下唱温柔的歌，一直唱到吐血喉咙烂。”优美的山歌为剧作增添了无穷的艺术感染力。湘西盛产美酒，美酒催生着湘西汉子的刚勇与湘西妹子的火辣辣的爱情。庹飞云对徐海说：“生在湘西，这么好的美酒你不喝，真是枉做男人啊!”向永国斥洋酒为“马尿”，更青睐湘西的包谷烧。向永国还有一句经典台词：“古人读《汉书》下酒，我向勇国听枪声下酒。”读《汉书》下酒是儒雅，听枪声下酒活画出湘西人的勇悍性格。也许，这种烈酒正是酵母，酵化出一个地域不屈的脊梁。还有古老的傩神歌舞、神秘的赶尸奇俗、恐怖的饕餮文饰、向勇国每杀一人就在石碑上刻一只鸟的奇特举动、森林中凄厉的叫声。所有这些，编导以湘西人的视角表现他们那种万物有灵的原始信仰。与原始信仰相一致，他们的语言上也带有某些原始思维的特征。一个突出方面就是思维的具象性、形象性，这正是艺术产生的心理基础。向勇国投奔，离开八面山进驻县城后，向清莉说：“鸟儿飞出山林，这个世界更大了，但这个世界不是她的。”这种形象化的语言已然是艺术。大量饶有趣味的民间俗语的摄入，让观众目睹一种异样的情致。“男女真心相好，不怕天塌地倒”体现了一种爱情至上的观念，“河边种菜不用浇，湘西的妹子不用挑”表现出湘西神奇土地孕育的女性之美。这些质朴而感性的语言散发出浓烈的生活气息，淡而有致，浅而有味。独特的民族服饰，是他们这种带有艺术性的思维培育出的夺目奇葩。剧中那色彩斑斓的人物穿着美轮美奂，让人大饱眼福。湘西作为湖湘文化的支脉，《湘西往事》把享誉全国的花鼓戏的《刘海砍樵》也搬上了荧屏，大大增强了电视剧的吸引力。编导还安排了关团长命令全团战士学长沙方言的有趣情节，长沙半湘街、一字涧、两搭桥、三尊炮、四方塘等数字打头的地名趣味横生，观众对祖国地域文化迷人魅力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四、优美风光的彰显

《湘西往事》另一个突出特点就是把大量的镜头对准那如诗如画的自然风光。赵老师给草儿与秋娥讲《桃花源记》，草儿背诵：“晋太原中，武陵人部于渔为业……”庹飞云说：“这个不讲也罢，武陵就是常德，桃源就在营盘寨的东面，天晴无云的日子站在到山顶上，可以清楚地看见桃源。”其实，“桃源”就在眼前，那清清荡漾的流水、那悠悠划过的竹排、那穿水而过的石墩、那水边缓缓转动的巨大的圆形水车，连同阡陌交通的田野、起伏的稻浪、兀立云霄的高峰峭壁、青翠欲滴的树林，还有吊角楼、石板路、石围墙、雕花窗，这一切的一切，不是一个理想的“桃花源”吗?编导一反一般电视剧聚焦于歌厅、客厅、茶座、写字楼、街市的做法，把许多镜头集中到风光优美的自然环境，不仅给人以美的享受，更深层地吻合了中国传统“天人合一”的宇宙观念。孔子“智者乐水，仁者乐山”(《论语・雍也》)，但庄子“山林与!皋壤与!使我欣欣然而乐与(《庄子-知北游》)则真正体现了中国人把心灵向自然之美敞开。魏晋通向自然、观赏自然的审美潮流勃然大兴，山水诗、山水画、山水园林堂然走进中国的艺术殿堂。自然山水也不单是物质性的存在，而成为可游、可居的精神家园。编导用大量的画面展示画境艘优美的风光，还让剧中人反复赞美湘西风景之美。关团长、廖政委、余连长一行带部队快要进驻都罗寨时，大家一致感叹景色之美，驻足观赏，廖政委吟起了朱熹的诗：“十里青山荫碧湖，湖边景物画难如。夕阳茅舍客洁酒，明月小桥人钓鱼。”有的战士甚至渴望做湘西人的女婿，为的是这里太美了。 庹飞云要杀死放走秋娥的徐海，让人蒙上他的眼睛，徐海大叫：“不要蒙我的眼睛，让我再看看湘西的落日。”这是何等的痴情与爱恋。当代书画美学家樊波说：“宇宙造化，山水林泉，雾卷霞舒，烟云澹荡在浸润、供养着艺术家身心的同时，艺术家也一往情深地拥抱、亲昵着自然造化，将他们的情意、幽趣、雅兴像霏霏细雨一样播散和流注于天地万物之中。”不止艺术家如此，这是中国人一种普遍的审美情怀。

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湘西往事》立足“民族”的土壤，以剿匪题材演绎出一副历史与现实、自然与社会、政治与伦理、人文与理性的壮美的文化景观，是对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的一曲深情而热烈的赞歌。无论深度抑或广度上，达到了一般电视剧难以企及的水准。凭借巨大的艺术魅力与审美价值，《湘西往事》将跻身中国的电视剧经典序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