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与轨道(外3章)

一阵烈风正在包围一棵树。历史于恍惚的水塘中，又遗失了一个太阳。车轮，遭受猛烈的风暴袭击，坠入远山的深谷。已经长大的心灵，惊慌失措，在一阵阵雨中奔跑。遥远星座那一端，堆满骨物。一节节轨道，一步步延伸。分到果实的人们在那棵树下，点燃火把点燃青春……这是鸟儿为什么失去天空的时代，这是鱼儿为什么失去大海的时代。被禁锢的还有春风，还有万物的根！树，夜已降临了，降临到身上。隆冬旷野上的树，四季漂泊的树，疲惫地前行。丛丛荆棘的背影往左或往右，涟漪梦幻血腥。枯荣几载，枯荣几载汗液。半生的颤栗，半生的珊瑚，半生的漩涡。光和影都落在脸上。沿夜色冲毁长草的碑文。沿莽草摘下一颗露珠。这棵树，一边追溯默片时代，一边凝望冰雪融化。这棵树，又一次走过童年的小桥；又一次走过童年的茅屋；又一次走过童年的波涛。雨，一惯滂沱。月隐星去雪崩。世纪的风反反复复，世纪的歌声反反复复，世纪的轨道反反复复。树呵，土地在你周围，在你沉痛的起跑线上，揽月揽起慢慢的篝火。正在被烈风包围的树。也有道路的，这条道路永远通向蓝天。庄稼人上空荡漾黑夜。一种巨大的翅膀，覆盖那条没有涌动的河。遍坡庄稼里，长生一只只萤火虫，穿行树林间，一齐闪亮布满痕迹的岸。牧歌顿然已悠远。沙滩响动，夜风响动。断桥响动……一切被割据成处处断崖。四周烟雨弥漫。庄稼人已被封冻在高高的峭壁上。追寻走远的秋天。逼迫停下来的日子，重重叠叠。种子停止发芽。中间又多了一个个伤口。一根琴弦弹出纯白魂火，或明朗或黯淡；一只船载着春夏秋冬，或沉或浮。今夜的梦中，人们熙熙攘攘。捧着稻谷。梦是白色的，白色的还有从废墟上飘落的大雪。村庄失去了方向，顺流而下。庄稼翻山越岭，庄稼人便翻山越岭；四野四分五裂，庄稼人也便四分五裂……庄稼人，常常居住在大雪泛滥成灾的夜里，守住锄头、家园和牧场。漫漫岁月，缝缝补补。一个个针孔，一阵阵巨痛；一个个针孔，一串串血光；一个个针孔，一幕幕苍凉。泪滴沉重地下着，穿过千年石墙，又在石板上度过悲凉的一生。晚霞呼唤灯盏。流水呼唤往事。晨钟呼唤黎明。又一遍一遍地唤醒，生命之潮涌。眺望 远在他乡的孩子。眺望 永恒的那座村庄。五月的孩子五月。五月。清澈透明……茫茫戈滩上，突然诞生一座火光。那就是孩子。一个英伟的魂灵。于浩瀚空中上升。封住四月、封住一场暴雨。孩子叫帅巾。像一滴水，孕育一片绿荫，也像一座山，离奇而沉默。更像一排浪，翻出一页页洁白的画圈。小小的五月的孩子，走黎明的脚步，闪烁着智慧，灌溉干涸。小小的五月的孩子，一望无际，拥有碧水和碧空。生活的杯子上面，站立着一个地球。地球和月亮之间，绿波翻滚，黑波翻滚。就这一条路，沐着南盘江的阳光。一种自强不息的浪潮，一种永远醒着的呼啸。从高高的山上，又到一个个严寒的冬季。孩子无畏。走向森林。孩子无畏。正走向一片石头上长起的森林。那里有，那么多有深有浅的树，那么多有深有浅的晨光，那么多有深有浅的弹片和血衣。是什么今晚在崖山上居住。诅咒崖山上有雷、有电、有雨。小小的五月的孩子，乘坐一艘小船，悠缓于现代人的季节。目光投向窗外广阔的世界。注视，落日再一次跌进深渊。注视，那些昼夜结着血丝的眼睛。注视，那些燃烧成白灰的荒火。一片黄土地，在震撼。尘沙漫起。于是想起了野马群，从山里隆隆弛过。小小的五月的孩子，千百条江河已奔腾而来。悬挂在日月墙上的钥匙交给你。这一把，打开生命之泉，烧焚死神的黑影；这一把，打开智慧之果，让蓝天辽远；这一把，打开土地之源，长生金黄秋色；这一把，排除愚昧，这一把排除卑鄙……孩子，小小的五月的孩子，你会忘却吗？一座木桥一座木桥。仿佛也会笑。这一声笑，铮铮而响。我们正在这一座桥上。那边站着父母，这边站着孩子。翻动一页页烙熟的饼。有朝一日钢丝悬空，有朝一日生灵共勉。这月夜好圆。丝丝缕缕的真诚割破冰雕。桥边的叶子们相互激励。感情之臂在盛夏淋淋沥沥，避开岁月寒潮。心光，是最初的恋歌。路程的形状里面，有怆惶逃遁的魔爪。有土壤深处的音乐。淋漓尽致的面孔，出没于粮仓周围，出没于一块石头与一块石头之间。石碾碾过的水的影子，已经消逝在我们踏上的桥上。真正的苹果真正的亲切，真正的时间真正的亲切。被水折皱青苔的地方，有绿色的风吹来。在生命的房子里，山泉静静地流，走进去走出来这道门，说说笑笑。世界山峰上，那国境明灯的声音，与我们合影，那国境明灯声音的影子与我们合影。每一个季节一些植物上面，都在编造一只鞋。最后穿着自己的工具。天气浮现着黄昏，也浮现着餐具和炊烟。旅途中的晌午时刻，嵌刻在手中的，仍是弯弯曲曲的路。殒落的笑容无语，殒落的青春无语。这座木桥上空，喧闹如云飘落。这座木桥上空，饮尽蔚蓝之圣水。我们正在这座桥上，双手捧着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