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的容,决绝的路

她有细长手指，自称公主，人们加上一个形容词才更觉恰切，暗黑公主。她被上帝劈得细细的手指，总伴随她的话语同步而出。像开在水上的花迎风摇摆，当她口中描绘出图像，却像被手指瞬间变幻成真。又马上轻抹不见。人们说她的脸很臭，一副冷脸。人见了不敢说话，及真与她说话交谈，亦见她真实里的自然亲切。她就是陈珊妮，1970年出生。祖籍上海，出生菲律宾，台湾国立大学政治系毕业。以艺人身份为生，唱歌，写散文，出画册，一个讲起来，无论是否有成绩，就已经有些看头的女子。

看到她的照片，不禁想起阿梅，总觉眉眼心神处，有某种共通。都有最繁华的沉坠。触摸心底那不肯妥协的真。从所有折损与腐败中，累积更强大的能量，就是她们这样的女子。她们看似有无尽黑暗在心中，其实是想追到黑暗尽头的那一点光。如她自己所说，越叛逆越感伤。如果她是站在街边路角的女子，你甚至不会想与她搭讪，甚至她冷漠的表情，让你不会与她眼神交错，但因为她唱了歌，将厚实得平淡平常平凡，都换做另一种颜色，浓妆重彩的演绎出来，跳挞妩媚。不诉深情，至惊无奇，至美无艳。

如果有一件事是重要的，那是错与对的总和。谁都有一辈子，好好想清楚。这是她在歌里唱响的声音。她曾为刘若英谱曲写下《蝴蝶》，传唱不息，而自己唱起的歌却只为少数人知晓。但她仍穿上盛装，自我隆重，用黑与红的浓重将自我内心的不妥协推至无以复加。不给自己退路ｖ才是热爱的风向。有时想，我们与其说是听她的歌，不如说是她听的曲调，与其说喜欢她的歌，不如说更欣赏她唱歌时独立的姿态。这女孩这么酷，从初出道至今近40岁，仍是一副硬骨头仿佛不愿被任何弯折，沙哑的嗓音，世俗的面孔，咬字含糊，还有不顾一切的歌，都只为心头那点怕人识破的温柔。

喜欢上她，是她唱《花样年华》，悠扬曲调里才识得美人本色，她也许并不比别人唱得更好，但及她唱过，知她也可唱这样的歌曲，亦美。有时这支歌听久了，会想点什么，究竟什么时间是重要的，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究竟什么路径是重要的，是辗转周折，还是径直前行；究竟什么事情是重要的，是成就，还是自由；究竟什么人是重要的，是你，还是我自己。陈珊妮的意义，就是听过她，会惊觉原来也可以很有意思地生活下去，内心沉默，言语风趣，如她曾说，一个人一辈子只想做一件事。有什么做不好的呢?所以，你的烦恼，是因为没有梦想。还是要的太多?一个女人被人痴迷，也可以并不因为她长得如花骨朵，即使她面如刀削，内心的繁复盛大，才是她省去容颜。一直被人传奇与流言下去的缘由所在。

她的画，清冷沉寂，也许不唱歌，她会当一个插画师吧，给时尚杂志画画插图，如无声的絮语，陪伴书中主人公爱恨生死，却不牵动一根神经，因为那画便已是爱恨生死之后的淡而无味。在她自己心中，陈珊妮是穿行世间最清雅的女子，她只是化了最浓的妆出门罢了。

她出道若许年，你仍不知她故事，不如其他歌手，有开怀有趣或哀伤决绝的连续剧故事供人品味品评，她就这样无惊无奇地过了这么多年，过往的岁月仿佛被抽空，她就一直在，没有任何背景色彩或曲折奋斗励志故事供传播学习。这才是我喜欢这女子的地方：我的歌唱给你听，我的生活不属于你。不惊不乍。自由自度，内敛风趣。将对美的追求变成生活的极致。这便将女子活成一种境界，这女子即使不唱歌，亦是无法与其并肩而行的身影吧。

“写一些美好独特的歌，诚恳地把每一个声响里的小细节做到极限”。盛大美好的梦境，呵护陈珊妮的人生，犹如给自己一个小小飞翔的理由。一个女子，从青春年少到如花绽过，沉静自知，始终都握着她的笔。昂着她的头，站在舞台上。写词、谱曲、唱歌。给自己一场盛世繁华。有时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这一期与上一期，都写了歌者，我并不喜欢她们的歌，听的亦不多。却还是写下她们。也许女人看女人，不仅要因她的美，更要有她美的来源说服方可。美，如影随行，讲不得她到底哪里好，却愿她一直在你眼前心上。便是一切了吧。不必问太多，就像不必追问对方是否爱你，闭上眼睛，让心感知。

陈珊妮，这女子的名字，像划过夜空的闪电，注定不会长久，却给人美丽警醒。她化了各种妆出门。其实依然渴望你识得她模样。你，有这本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