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果:当导演也要出名

经历过VCD时代的影迷对陈果这个名字一定不会陌生，他曾经是香立电影的一面旗帜，当年用50万港币以及一堆过期胶片拍摄出来的《香港制造》，轰动一时。随后他用《去年烟花特别多》《细路祥》《榴莲飘飘》《香港有个好莱坞》等一系列作品，证明自己的成功绝非偶然。陈果在镜头里前所未有地努力挖掘香港人精神里完全不同于邵氏的武打片、许冠文的市民喜剧、吴宇森的英雄片、徐克的武侠片，甚至TVB的时装剧所展现的隐秘层面，那是一个荒芜、粗糙却充满了探求和挣扎的精神世界。因为贫穷而丧失尊严的底层生活，疏离动荡的人际关系以及俯拾即是的政治隐喻，构成了陈果电影的基本特征。

然而进入新世纪以来，特别是2004年创作《饺子》之后，陈果鲜有佳作问世。有人说他江郎才尽，去好莱坞拍摄的《不许向上看》甚至没有公映便直接发行DVD：也有人说他时乖命蹇，比如那部他与许秦豪、崔健合作完成的《成都，我爱你》，创意与制作俱佳，却硬生生被拆做两部分，最后湮没无闻。接受采访时陈果坦言，香立电影难以为继，而来内地发展他确实又面临尴尬定位的问题。陈果笑言，他已经当了两次叛徒，第一次是在香港，自己本来是拍主流商业片的，后来“背叛”去拍独立电影：第二次是来内地，自己又“背叛”独立电影，去参与商业片。这些年陈果并没有离开电影，作为监制和制片他参与过不少成功的商业片制作，比如《全城热恋》《全球热恋》，而他自己也在为导演新的作品时刻准备着。由陈果监制、盛志民执导的悬疑惊悚片《12星座离奇事件》（以下简称《12星座》）7月13日上映，这是陈果对内地电影市场的一次主动适应和摸索。

商业片要找一个好名字

《12星座》故事简介：作家唐琳遇到了一件怪事，原本她遭遇创作瓶颈，已经几年没有新作问世，可市面上却忽然出现了一本署名“唐琳”的新书《12星座离奇事件》。更惊人的是，书中的人物以她和她小时候的玩伴命名，有双子座的唐琳、水瓶座的陈为、双鱼座的许高山、金牛座的赵聘、狮子座的周康、巨蟹座的陈晓峰等。故事俨然是他们的真实经历，其中涉及到一个他们集体沉默多年、谁也不愿提起的秘密。小说透露，每个人都将用性命为当年的错误付代价。这引起了唐琳及朋友们的恐慌与愤怒。没过多久，天蝎座的崔森以相似于书中描述的方式意外死去。星座决定性格，面对突如其来的“诅咒”，分属七个不同星座的主角们，都做出了各自的选择。有人害怕逃避、有人疑神疑鬼，有人迁怒他人，有人寻找真相……在这个过程中，书中早已预言的血腥事件，接二连三发生。陈为隐约发现唐琳有精神分裂的症状，而身为心理学家的陈为自己，亦深受心麾困扰。那么这本离奇的预言书，作者到底是第二人格的唐琳、隐藏内心的陈勾，还是另有他人？……

大众电影：电影《12星座》从创作到宣传都紧紧围绕“星座”进行，商业定位很明确。

陈果：商业片只要找到一个好名字，就已经决定了70%的成败。这个创意是导演盛志民提出来，然后大家一起讨论故事。

大众电影：但是“星座”多少有点迷信的成分，会不会给审查造成障碍？

陈果：这方面我们考虑了很多。不过这是个潮流，年轻人喜欢，很难阻挡，已经变成了一个时尚。在中国“星座”只是年轻人之间好玩，信就信，不信也无所谓。现在社会发展，我们就想做一个看—下。电影立项很快，就是写剧本的时候分寸很难把握，后来这个故事弄了两三年。我们要拍惊悚片，但是有规定说不能太刺激观众——不刺激观众我怎么卖钱7我不理解这种概念。越恐怖越卖钱，越悲情越卖钱，越感人越卖钱，一般都是这种极端。结果规定说不能太惊恐太刺激，我们就弄得很惨。

大众电影：这么长时间磨剧本，是审查否定的多，还是你们自我否定的多？

陈果：都有。交上去以后他们给一些意见，然后我们再改。总的来说，还是自我否定比较多。

大众电影：想拍星座题材也不一定非要拍惊悚片，爱情片什么的也可以。

陈果：确实可以，拍惊悚片是出于成本的考量。惊悚片主要是吓人，成本高了也没用。如果拍爱情片，没有特别大的明星还想取得票房成功，很难。《失恋33天》虽然成功，但这种成功是任何人永远想不到的，只能说是奇迹。但拍惊悚片对我们也有很大的考验，那就是你要惊吓观众，但是你又不知道给你的尺度是多少。

大众电影：你的导演处女作《大闹广昌隆》是一部鬼片，2004年拍的《饺子》口碑也很好，所以大家就有印象，陈果很会拍惊悚片。你监制的《全城热恋》《全球热恋》基本看不到你以往电影的影子，现在监制《12星座》，会不会打上你的很多烙印？

陈果：《全城热恋》《全球热恋》的剧本不是我的，我只是给些意见，然后他们据此改些内容。《12星座》我基本上是从头开始，百分之百执行了监制工作。只要剧组开工我就会去现场，剧组早上六点出发我就六点出发，晚上十二点回来我也十二点回来。因为导演比较新，我在现场多点时间就能多给他点信心。《12星座》的镜头特别多，有时用两部机器拍的话，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手。所以以这次的投入来讲，电影一定会有我的影子，但是人家能不能发现我就不知道了。

在香港拍独立电影更难

大众电影：你曾监制过导演盛志民的上一部电影《浮生》，那是一部艺术片，虽然没在国内上映，但在一些国际电影节上有不错的反响。这次为什么会帮他监制一部纯商业片？

陈果：盛志民一直在做独立电影，我后来跟他说，这样不行，一直这样拍下去会没有立足之地。你又不敢拍地下电影——独立电影要拍地下的才够狠，你才能扬名。很多地下电影不止是题材先行，还要有爆炸力、影响力。我说单凭这点你就别拍了。如果你拍个商业片剧情片，如果好的话，你还可以继续。现在很现实，很多导演拍了一部电影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一定要想清楚，到底拍独立电影还是商业电影。我觉得这次题材他是选对了，所以极力赞成，问题是怎么去做。有这种转变的内地导演有很多，不光是盛志民一个。现在的内地和以前的香港有点像了，那就是一个导演拍了一两部电影后就会去拍商业片——有点像一个女孩去读电影学院，就是为了以后当大明星一样。当导演的概念也一样，也是要红要出名。所以我现在和年轻导演说，想拍文艺故事可以，不过一旦不能成名你就会很惨，下一步会很难做。这是我的教导。

大众电影：听上去很有道理，但年轻导演听你说这话会不会不服气？因为都知道你是拍独立电影扬名立万的。

陈果：还好，因为我的电影起码出名，如果是完全没有名气的监制这么说，他们可能会反驳。我只是告诉他们一个现实，帮助他们在这行走得更远。如果你还年轻，还可以转别的行业：可如果当导演拍了十几年戏还这样，那我都不知道你转别的行业能干什么。

大众电影：所以绝大部分人都被你说服了？

陈果：一定。其实现在的年轻人都想拍商业片，这个事情的关键在于你自己的定位。商业片有商业片的难度，文艺片有文艺片的难度，这是一定的，但没有高尚不高尚之分。文艺片创作者也还是要出名，去电影节也是为拿奖——不拿奖就出不了名。商业片、文艺片的价值都来自商业博弈，没有不一样。

大众电影：既然独立电影还有电影节一条路可以走，为什么你不鼓励他们拍？甚至连你自己也不拍了？

陈果：我以前的电影在海外是有人买片的，我从来不会只是去参展。我的电影外国观众往往也会有共鸣，没有国界之分，是每个地方都能了解的题材。《饺子》虽然是恐怖片，但不属于商业题材，它在国外也卖得非常好。但是这十年来，文艺片市场非常差，独立电影在国外很难卖出去。以前拍独立电影都是我自己拿钱先拍，拍出来一些给外国买家看，他们会做提前预购，然后我们拿着钱继续拍。现在这种做法已经很少，只有法国还有零星的资金。另外在题材方面，相比香港，内地还稍微好点。如果同样的独立电影，外国人宁愿选内地的，因为有体制因素摆在那里，他会期待导演说点东西。而香港本身就是资本主义制度，如果电影本身没有太强烈的政治意义，那基本上是找不到什么看点的。这是在香港拍独立电影更难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