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之野生命传奇,五岁女儿是父亲活下去的信念

手术室外，5岁的小女孩珊珊依偎在妈妈的怀里。新年的钟声悄悄响起，她将叠得五颜六色的纸飞机送给在场的每一个焦急等待的亲友，用她稚嫩的声音安慰着每一个人：“爸爸一定会出来，他答应过要带我坐飞机去看海……”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医生宣布，手术非常成功，冯德发成为亚洲全腹腔8器官联合移植第一人。

这个生命奇迹的背后，支撑他击退死神威胁的，是父亲和女儿的爱的约定……

生命尽头也不放手，女儿和我一起在坚守

2010年秋日的一天，湖南永州冷水滩区养殖场老板冯德发接到一个电话，是广东一家肉食公司打来的，要他运送一批生猪去广东。冯德发刚要起程，腹部突然剧痛起来。这段时间，冯德发经常会感到腹痛、恶心。妻子杨群艳劝他去医院看看，冯德发亲着女儿的小脸笑道：“上什么医院喽，女儿就是专给我准备的灵丹妙药，一看到她，我啥病都没有了。”当下，杨群艳便强行让丈夫在家休息，自己押运那批生猪去广东。冯德发也乐得在家做“奶爸”，每天乐呵呵地接送女儿上幼儿园。他买来五颜六色的纸，教女儿折纸飞机，并承诺过春节时，带女儿坐真的飞机去看海。

小珊珊高兴极了，她乖乖坐在桌子上用心叠着，叠好一个，就拿去给爸爸看。可是，当她叠好了第6个纸飞机时，突然发现爸爸正痛苦地蹲在地上，额头冒汗，眼角带泪。

珊珊吓得大叫：“爸爸你怎么了？”冯德发怕吓着女儿，一步一步挪到卫生间，摘下洗澡用的喷头，想用凉水清醒一下。哪知道，刚浇了一脸凉水，冯德发就感觉腹部一阵绞痛，他哇地吐了一地后，身子便迷迷糊糊向一旁倒去，随着倒下的身躯，卫生间里的东西也被摔得一阵乱响。

恍惚中，他听到女儿的一声惊叫，之后，是一双小手拉着他的衣领，拼命往上提，紧接着，女儿带着哭腔地喊着：“爸爸你怎么了，你别睡在这里，快起来，珊珊害怕。”

冯德发心里一凛：“是的，妻子不在家，女儿才5岁，不能这样，会吓着她的。”想到这里，冯德发拼尽全身力气睁开眼，用虚弱地声音对女儿说：“珊珊，去喊人，打电话……”说完，他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5岁的珊珊吓得“哇”地哭出了声，她从毛巾架上扯下一条干毛巾，将爸爸身上的水珠一点点地擦干，看到爸爸怎么喊都不醒，她突然想起爸爸“睡着”前说过，要找人、去医院。此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珊珊找出一支手电筒，关上家门，一边哭一边往前跑。养殖场在偏僻的郊区，离最近的邻居也有三四里路，离得最近的诊所更是在八里之外。珊珊不知道跑了多久，被一个村民发现，村民认出是冯德发的女儿，忙将她截住，听完孩子语无伦次的诉说，赶紧拿出手机拨打了120。半个小时后，急救车呼啸而来，将冯德发拉到镇上的医院抢救。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冯德发紧紧搂着女儿，眼里满是泪水：“宝贝儿，你真是爸爸命里的福星，没有你，爸爸可能就没命了。”杨群艳得知丈夫进了医院，马上从广东赶了回来。冯德发开玩笑地说：“我都看到阎王殿了，听到闺女喊我，马上掉头往回跑。”

镇医院的医生觉得冯德发的病很像重感冒，于是便按感冒治了起来。但是冯德发住了一个月的院，“重感冒”越来越重，腹部也越来越痛，最后几乎都下不了床。养殖场的生意全落到杨群艳的身上。

因为没时间接送珊珊去幼儿园，杨群艳便将她放到医院陪丈夫。冯德发的腹痛，每天都要发作一次，痛起来脸色惨白，生不如死。看到爸爸痛得眼泪都直往下掉，珊珊急得跑到医生办公室里跺着脚哭：“叔叔阿姨，你们快救救我爸爸呀，他都要痛死了，快给他打针呀。”

纸飞机至死的牵挂，今生唯愿看着女儿长大

杨群艳见丈夫住了这么久的医院，还是没有起色，便在镇上找了一个老中医，开了几副中药。她将中药泡好后放在火上，递给女儿一根小棍子：“珊珊听好，这是救爸爸命的药，你每隔十分钟，就用棍子在里面搅动几下。记住，不要让药汁撒出来，妈妈去做饭。”

姗姗乖乖地点头，认真地蹲在地上，按照妈妈嘱咐的方式，隔一会便去搅动一下。杨群艳将熬好的药递给丈夫，冯德发喝了一口，苦得直想吐，眼尖的珊珊马上喊：“爸爸，不要吐，这是珊珊给你熬的。”冯德发一听，马上乖乖地咽进了肚子里。

药喝了不少，病情却丝毫没有得到缓解，腹部越来越痛，从一天发作一次，发展到一天痛上十数次。有时半夜睡着，冯德发都要被剧烈的疼痛痛醒，在床上使劲地打滚。看着爸爸难以忍受的情景，珊珊脸上挂着泪珠问妈妈：“爸爸会死吗？妈妈，我怕。”正痛得死去活来的冯德发听到女儿的问话，忍着痛安慰她：“宝贝儿，你放心，爸爸不会死的，爸爸还要带你去坐飞机看海呢。”

两个月后，冯德发的病情继续恶化，杨群艳决定给丈夫转院。她将冯德发送往永州市医院治疗。医生给冯德发作了细致的检查，得知他被当作“感冒”治疗了两个月后，不禁大吃一惊：“谁说你是感冒？什么感冒两个月不好？你耽误得太久，五脏六腑都快烂掉了，再晚恐怕连命都没了。我们也无法确诊你得的是什么病，快去省里的大医院看看吧。”

冯德发夫妇大吃一惊，此时，他们已在县里的各家医院花了七八万块钱，没想到不但病没治好，还到了生死边缘。冯德发一下子泄气了，他一手拉着妻子，一手拉着女儿嘟囔着：“走，回家，不治了，再治没准花钱更多，不如省下点钱留给女儿。”

杨群艳一听急了，骂道：“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女儿想，她这么小，你忍心让她没有爸爸？”一旁的小珊珊听懂了父母争吵的内容，哇地哭了起来，她用小手拉着爸爸的衣襟哭道：“爸爸，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就成了没爸爸的孩子了。你要去治病，珊珊长大了给你挣钱。”一家人顿时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在妻子和女儿的劝阻下，冯德发才勉强同意先回家休养，等在省城找到好医院后，再去治疗。那段时间，小珊珊就守在爸爸的身边，每隔一会儿，就跑过去看看爸爸。要是冯德发睡着了，珊珊就会将脑袋凑到他的胸膛上，用耳朵听听他的心跳，边听边轻声地说：“爸爸，你可千万别死呀。我们还要一起去看海呢！”女儿离开后，冯德发悄悄拭去眼角的泪。他在心里问自己：“能让女儿这么小就失去父亲的疼爱吗？不，不能，是他将珊珊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他有责任，让女儿没有遗憾地快乐长大。”

一天，珊珊隐约听妈妈和爸爸说，治病要花很多钱。珊珊的小脑瓜思量开了，黑黑的眼珠子咕噜噜地一转，便有了主意。第二天，她借口要陪爸爸，哭闹着不肯去幼儿园。杨群艳只好将她留在家里。每天，珊珊都趁爸爸睡着时，偷偷地溜出去。普利桥镇的大街小巷，从此多了一个沿街捡废品的小女孩：废旧报纸、易拉罐、矿泉水瓶……小珊珊看到什么拣什么，她人小腿短，每次只能捡一点点，捡到拿不动时，她就跑到镇上的废品收购站，先放下一批，再返回去捡第二批，废品收购站的老板以为是个流浪的小女孩，对她格外照顾，每次都多给点钱。

半个月后的一天，杨群艳的邻居在镇上碰到了小珊珊，便连拖带哄将她带回了家，杨群艳夫妇这才知道女儿为了给爸爸治病，竟然在捡废品。冯德发抱着女儿放声大哭：“珊珊，爸爸答应你，多难多苦，都去治病，爸爸一定答应你，健康活着，陪着你长大。”

湖南汉子创造生命奇迹，只因和女儿有个约会

杨群艳将养殖场所有的生猪以6万元的低价处理了，又向亲朋好友借了10多万元，带着丈夫和女儿，来到长沙求医。

然而，让夫妻俩失望的是，医院的病床位满了。无止境的等待，对于命在旦夕的重症病人来说，是漫长的，更多的，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小珊珊听妈妈说医院没床位，便精心叠了几架纸飞机，跑到医生办公室，只要看到穿白大褂的，便甜甜地喊叔叔喊阿姨，再送上一架纸飞机，央求道：“我爸爸快要死了，珊珊不能没有爸爸。这架飞机是珊珊叠的，送给你，求求你给我爸爸安排一个床吧。”医院的医生都被这个送礼的小姑娘感动了，几天后，终于想办法空出了一个床位，让冯德发住了进来。

很快，医院普外器官移植科组织了一批专家给冯德发会诊，确证冯德发患的是门静脉堵塞抗磷脂综合症，以致血栓堵塞了腹腔消化器官的血液通道，随时都有可能威胁到肝脏、脾脏、胃等器官衰竭穿孔，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目前唯一可以根治的办法就是做腹腔多器官移植手术，但这个手术风险相当大。

听医生说完丈夫的病情，杨群艳心如刀绞，但仍坚强地说：“做手术吧。无论如何，也要给女儿留住爸爸。”

医院一边精心准备手术方案，一边联系移植供体。很快，他们找到了与冯德发相符的供体。专家组当即决定，将手术的日子，定在12月31日。得知爸爸就要手术了，珊珊兴奋极了，她趴在爸爸的床前，问他：“爸爸，你怕不怕？”冯德发笑着摇头。珊珊像小大人一样点点头：“这才是好爸爸。”夫妇俩看着女儿，悲喜交并。?

决定命运的时刻终于来临。这一天，冯德发早早起身，亲自替女儿梳辫子。想到下午的手术，不知道从此会不会醒来，他忍不住泪流满面，心里突然想为女儿做很多很多事，一时间又不知道从何做起。

他让妻子将数码相机拿出来，抱着女儿摆出各种姿式。杨群艳看到相机里的丈夫和女儿，一个笑得天真浪漫，一个笑得泪流满面，一阵阵心颤。这一家三口温馨相拥的场面，还会维持多久？

之后，冯德发摸遍全身，找出一支一直随身带着的圆珠笔，郑重地交给女儿，说：“珊珊，这支笔没坏，爸爸一直在用，现在送给你了。以后，你要听妈妈的话，好好读书，爸爸很希望你将来能考大学，然后，坐真飞机出国留学。”看着女儿似懂非懂地听他说话，把笔接了过去，冯德发又把结婚时买的戒指摘下来，交给妻子，哽咽着说：“要是手术不成功，珊珊就交给你了。这个戒指，你给她留着，将来有一天，女儿找到好人家，就送给他，让他好好待我们闺女……”

杨群艳实在听不下去了，跑到屋外放声大哭。珊珊察觉到父母的异样，也大声哭起来。

下午两点钟，冯德发被推进手术室。关上门的瞬间，他清晰地听见女儿稚嫩的声音传过来：“爸爸，加油！”看着冯德发流泪的脸，主刀医生感慨地说道：“我要有这样一个乖巧的女儿，也会奋力求生。这是一场很艰苦的战斗，现在不是我给你信心，而是你要给自己信心，给我信心，给你的女儿信心。”冯德发颤抖着说：“齐医生，放心吧，我女儿在门外等我出去，我不会放弃的。”

这之后，主刀医生对供体器官进行修整、检查，随后开始对冯德发腹内的整体器官进行细致分离。他们先对患者门脉系统的动脉进行了结扎，控制术中出血。由于在手术中采取了止血回输方法，整个手术，冯德发的出血量仅5000毫升。这对大创面的手术来说，是非常难得的。晚上9点20分，医生将冯德发腹腔内的器官全部切下。由于植入器官众多，维持冯德发体温及循环稳定便成了最大的难题。医生在努力。

手术室外，冯德发的兄弟姐妹，全都赶来了，小珊珊瞪着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手术室的门。杨群艳见女儿撑得太辛苦，又不肯去睡觉，便让她叠纸飞机解乏。小珊珊数了数，一共八个人在等爸爸出来，她灵巧地叠了八架飞机，一个一个送到亲友的手里：“这是爸爸教我折的，爸爸说，他还会教我更多的东西。爸爸一定会出来的，他答应过要带我坐飞机去看海的……”在场的所有亲友心头酸酸的，忍不住转过头去，他们不想当着孩子的面掉眼泪。

2011年1月1日零点，医院对面的钟楼敲响了新年的钟声。昏昏欲睡的珊珊一下子跳起来，对着一下一下悠扬的钟声喊道：“爸爸好起来！爸爸好起来！爸爸好起来！”5岁的女孩，新年的第一天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让爸爸好起来。

也许感觉到了女儿真挚的祈祷，整整十三个小时的手术，冯德发竟然无惊无险的挺过来。第二天凌晨5时，随着手术室门打开，主刀医生向在场的家属宣布：手术成功。病人只要在手术后，安危度过排异和感染关，就会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珊珊听到后，兴奋得直蹦：“我的愿望实现啦，爸爸好起来啦！”

主刀医生说：“在此之前，上海一家医院曾做过一例腹腔移植手术，但那不能完全称得上是全腹腔移植手术，因为那例手术患者只移植了7个器官，而且还保留了自身原有的一部分肠道，后来患者只存活了几天便死亡了。而冯德发的手术，移植了肝脏、胃、胰腺、脾脏、十二指肠、小肠、结肠和阑尾等8个器官，算得上是亚洲第一例全部腹腔整体器官移植手术。如果他能活过五年，就意味着身体功能完全得以恢复。

手术后，冯德发身体各项指标平稳。

小珊珊每天都透过重症监护室的窗户跟冯德发打招呼，红通通的小脸带着甜甜的笑。她在等待着与爸爸之间的那个约定，她也相信，这个约定很快就能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