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蕨菜 第11期

说起来有点意思，虽然在我们村南的秦岭里面，一到春季，就长有一片一片的蕨菜，我从小就去山里采食蕨菜，但却不知它就叫蕨菜，更不知它有着非凡的身价和名声。

真正认识蕨菜是在改革开放以后。一次，我在市场上转悠，忽见有小时在山里采食的拳儿菜出售，而且卖价很贵。我就问摊主：“这山间的野菜缘何卖这样贵的价钱？”摊主一本正经地说：“这还叫贵呀？要是运到国外去，那才叫贵呢！”他见我不明白又向我说道：“这叫蕨菜，是一种营养极为丰富的名菜佳肴。它能防癌治癌，经常食用，可以健身延寿。它不仅在国内享有很高的声誉，而且还受到日本、朝鲜以及东南亚各国人民的欢迎呢！”听了摊主的一番介绍，我不禁哑然失笑。对这一亲手采割且又食用了多年的山间极为普通的拳儿菜，却并不知它和蕨菜是一回事，也不知它有着更为珍贵的价值。后来又一想，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笑的，生活中不知的事情太多了。穷乡僻壤的山民采集野菜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食用，为了饱腹。不要说蕨菜，就是其他的山珍野味，又有谁去管它含有多少营养成分？而且那时候也根本谈不上去开发野菜的经济价值。

事有凑巧，我们单位有一位朝鲜族同事的亲属，她听说我的老家在山区，就向我打问山间有无蕨菜可采？她说她们朝鲜族很爱吃蕨菜。还说若能大量采集加工，运到东北出售会有很高的经济效益。这不能不令我对蕨菜刮目相看。

在我们家乡，乡亲们对蕨菜有着自己的叫法。因其形状拳曲，远看似鸡爪，近瞧像拳头，故人们叫它拳儿菜。拳儿菜长长的根须横生在山野草地和树林水边的阴湿地带。每到春天，就从根部长出粗粗的茎苔，苔上有羽状复叶，其颜色淡紫或赤褐，茎叶鲜嫩可食。我们将拳儿菜采回后，或鲜食，或用开水焯一下，尔后晒干储存起来，吃时用温水泡发，炒制食用。对于拳儿菜的形状，古代诗人已有生动的描绘。白居易有“蕨菜已作小儿拳”和黄庭坚有“嫩芽初长小儿拳”的诗句，这些诗句都极形象地说明了山民叫法的切贴。

对于蕨菜的食用，古人亦有记述。唐代医学家陈藏器在《本草拾遗》中说“蕨生山间，根如紫草，人采茹食之”。明代医学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蕨，处处山中有之。（农历）二三月生芽，拳曲状如小儿拳，长则展开如凤尾，高三四尺。其茎嫩时采取，以灰汤煮去涎滑，晒干作蔬，味甘滑，亦可醋食”。

蕨菜又因其颜色紫褐，被称为紫芝。虽然“处处山中有之”，但据说以商洛山中的紫芝最为有名，被誉为“商芝”。据《商洛特产》一书介绍，商洛各县的产量达数百万斤，又以丹凤县商镇之“芝”名扬四海。说起商芝的名气，是和“商山四皓”有着密切关系。《陕西五千年》一书中的“商山四皓助刘盈”一节说了商山四皓的志行高洁。商山四皓，指秦时隐居陕西商山的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甪（读鹿，lù）里先生四位老者。他们本是掌管朝廷史事书籍的博士官，见秦政暴虐，“焚书坑儒”，他们怀着“非义不动”，洁身养性，修道成仙的情态，一起来到商山匿居，过着“岩居穴出”的清贫生活。一次，他们到一家小店饮酒，因无钱买菜，就随手采了些商芝，让厨师炒熟下酒。厨师不相信这种山坡上生长的野草能吃，炒熟后尝了尝，果然味道鲜美，便广为传扬。刘邦建立西汉王朝后，因敬慕四皓，便请四皓出山辅佐，并答应给他们封官进爵，然四皓不受。后在刘邦意图废除仁孝的太子时，四皓又毅然出山佐助太子，终使刘邦打消了废除念头。但四皓不慕富贵，又二次入商山隐居。仍以商芝充饥，身体健康，成为百岁寿星。李白描写他们是“秀目霜雪颜桃花，骨青髓绿长美妙”。四皓曾作《采芝歌》，歌中唱道：“漠漠商山，深谷逶迤，烨烨紫芝，可以疗饥……”从此，商芝名声大振，成了一味仙菜，人们争相采食。

没想到在二千年后的今天，蕨菜又名扬四海了。既然这位朝鲜族同志有求于我，我便打算于开春后回山乡采集新鲜蕨菜，送她以满足喜食之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