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苗女服装刺绣符号刍议

【前言】湘西苗女服装刺绣符号刍议由文秘帮小编整理而成，但愿对你的学习工作带来帮助。衣服刺绣有三个相对独立的模块，即胸部和两袖。先谈胸部刺绣符号。 1．文字符号 衣胸刺绣装饰呈几何形符号，攻克这类原始符号之谜，在学界尚属起步阶段。“别以为几何形纹饰符号是原始人的不经意所为，或仅仅是出于审美的装饰。其实几何形纹饰符号是史前文化符号的象...

苗族是我国古老的民族。由于分布面广，各部落之间互不统属，故服装形制、刺绣符号等不尽相同。此文仅涉及湘西吉首、花垣苗女服装刺绣符号。

自清代雍正年间“改土归流”、政府指令“服装宜分男女”之后，男女服饰差别不仅拉大，而且男子服装与汉族差别极小，而女子服饰仍然保持传统款式：无衣领、满襟、过腰较大而长，衣袖较大而短，裤脚较大。衣服、裤脚刺绣符号基本上保留原始模样。所不同的是，长统花裙改为扇形短裙。

苗女服装刺绣内容及花色，可以千差万别，但颈项圆形符号，以及衣襟、衣袖、裤脚、围裙等处的装饰符号是统一不变的模式。这种传承模式，萌发于春秋战国时期。

春秋战国时期，黄河流域崛起了吏官文化，尤其在人文领域，一切以周王朝为中心，服饰有严格的等级制。而楚国则继承发展了灿烂的殷商巫文化的传统，这一传统优势经与苗族地域的巫文化吸收使之发扬光大，从而焕发出超群绝世的艺术创造力。同楚国其他地域一道，苗族人民创造了辉煌的服饰文化。屈原的《九歌》，在反映沅湘一带苗族祀神歌舞时，对其舞服进行了描述：“灵偃蹇兮姣服”（《东皇太一》），“华彩衣兮若英”（《云中君》），可见其舞姿“偃蹇”，舞服艳丽。而民俗事象必然折射苗族服饰的“彩色斑布”。及至在历史长河的服饰流变中，大部“彩色”被彩色丝线刺绣符号所取代。但其文化属性为非科学的心理映象。因此，这种观念文化，不以抽象形式，而是以形象或符号出现。即刺绣形象与彩色布构成模式符号，正是苗女服装刺绣符号的一大特征。“在艺术中，符号就是思想的具体感性基础的袒露。〔苏〕鲍列夫，《美学》，第485页，（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 1986.6）”

原始符号是原始文化的载体。有的是实用兼表意符号，有的是纯表意符号，有的一符多义，蕴含的信息量大，具有多方面的研究价值。因此借用符号学的研究与手段，多角度辨析刺绣装饰符号之谜，是一种有效的途径和方法。

衣服刺绣有三个相对独立的模块，即胸部和两袖。先谈胸部刺绣符号。

1．文字符号

衣胸刺绣装饰呈几何形符号，攻克这类原始符号之谜，在学界尚属起步阶段。“别以为几何形纹饰符号是原始人的不经意所为，或仅仅是出于审美的装饰。其实几何形纹饰符号是史前文化符号的象征体系，内涵原始人的世界观、认识论、方法论与应用论。（张劲松，《中国史前符号与原始文化》，第13页，燕山出版社，北京，2001.3）”

衣胸装饰之主绣花带（图1）呈几何形状，酷似甲骨文“河”字（图2）变形纹样，状若弯曲的河流，具有河字的象形与会意特征。绣女叫它“大花河干”，旁边较小的绣花带叫做“栏杆花瓣。”其形状及“河干”、“栏杆”均指河流或流域走栏。因此，依据象形文字、形象、以及口口相传，可以认定这几何形是甲骨文“河”字符号。可见这种文字符号，绝不是古人的随意之作，或仅仅出自纯审美动机。故河字符号具有极为深刻的文化内涵。

采撷相关文字符号、表达某种意义，用以装饰生活环境或衣物，在古代已经司空见惯。“中国文字，源于象形艺术，衍六书，既尽文字之用，而其结构仍不失艺术之价值，对于今世病其艰于流通，然中国一切艺术，无不基于文字。（邓散木，《篆刻学》，第一章、第一节、第2页，（人民美术出版社，北京，1978.3）”这说明古文字形义符号，用于服饰、只少有如下意义：一是提高其艺术品位和审美价值。二是借助其象形特征，表达某种深层的历史文化底蕴。

那么，如何破解河字符号之谜呢？我想应该涉及到苗族发祥的有关历史背景。

河南大汶口考古发掘证明，公元前三千七百年前――公元前二千五百年前，苗族居住于黄河、江淮流域一带，经济生活以农业为主，渔业为辅。由于常年战争，苗族经历了七次大迁徙，形成了东夷西戎、南蛮北狄。以南蛮为主体，融合三苗、仡颛之一部，组成了湘西苗族。

民族大迁徙历程，初始是沿黄河而下，兹摘抄民族史诗中几句苗语所指黄河及沿岸地名的诗句：“从务穹稀下去/从务穹萨下去/从务穹浓下去/从务酝下去……”（龙生庭等，《湘西苗族》，第120页，（《吉首大学学报》，吉首，1982.3）。从古到今，人们从声情并茂的咏唱中，深切感受到刻骨铭心的大迁徙，表现出民族的黄河情结。

情结。荣格最早使用，他认为情结是有关观念、情感和意象的综合体。后被弗洛伊德所采用，他认为情结是一种压抑而持续在无意识中活动的，以本能冲动为核心的欲望。

因此，甲骨文河字符号折射出湘西苗族的黄河情结。

然而，我们又不能将河字符号“情结”化。服装刺绣，毕竟离不开审美装饰动机和效果，要从美学高度、观念文化和一符多义去辨析。凡符合《易经》阴阳、方圆、三才思想的装饰符号（观念文化），就是顺天时地利，就是大美。

2、与《易经》相关的符号

古人认为生易同源。不研易不足以生存和发展。真正精通易学的人，是既懂得易理，也懂得生存和发展之理。

阴阳、方圆、三才等基本思想是《易经》中的基本原理。从其义理说，天地人相通合一的宇宙整体观念是三者整合的核心。表现在易数上是寓奇数为交通天地之象数。《系辞上传》将易数称为“天地之数”，以偶数为地数、阴数，以奇数为天数、阳数，九是阳之极数。皇帝时代的阴阳、方圆、三才等已初具哲学品格，被广泛用于社会生活、政治、军事、道德等诸多方面。

因此，衣胸左边的两条绣花带构成2象数，表阴、表地。右边的两条装饰黑色，同样是2象数，表阴，表地。

可见，衣胸是由四个河字符号构成的4象数，表四方、表地。可以认为，这4象数是苗女服装的标志性符号。其次，还作用于相联接的颈项圆形符号。

颈项的圆形符号，是既实用又表意的符号。其实用功能是为了美感与方便。在劳动中既可减少汗渍浸湿，又能够露出长勃子的美丽动人。但表意内涵十分明显。圆形符号象征生活圆满、美好、祥瑞；亦象征尊天（日月星辰）神、守妇道之意。与衣胸4象数连起来看，表示天地联通。古人说，天地通达，万事乃遂。《衡论・自然》：“天地合气，万物自生，犹夫妇合所，子自生矣”。而衣服着装后显现出天地人的相通合一的三才思想。这个“三”数字即三象数，是通天（神）之圣数。

3、三象数符号述略

三象数既出于《易经》，又与民俗事象及苗族巫傩文化息息相关，在苗女服装刺绣装饰符号中，可以说是象数之根。因此，三象数义理颇多，需要单独列项来谈。

一是“三”象征天地人三才，源自天、地、人共通观念。天地人密不可分是因为天地的运动相互作用，人在天地间要顺应天时地利而活动，但人的活动也影响了天地自然，形成了互为影响，不可分离的三角关系。三者的和谐相处即三才相通观念的原因。

二是“三生万物的观念”。《老子》第42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指天地人之气，相互氤氲（作用）而产生万物。

第三，三足青铜鼎礼器，是古时贵族权力的象征。《易经》第54卦为鼎卦，卦辞释文“元吉・亨通”。是一个大吉大利的卦。

第四，苗族的“三”崇拜遗存颇多。例如，苗族祖先蚩尤，蚩字从山，山字在金文中与火字同义，蚩尤的头角原型是象征三足灶的火神冠。苗巫在傩仪中头上反扣火塘的铁山脚架，或有三个犄角的帽子，是驱鬼纳祥的法器。又如，苗族神话和习俗中，仍遗存三角形与火塘相连的故事和实物。故事是说，名叫果刚的三个苗族青年，冒着生命危险，取回来火种。因路遇狂风暴雨，雷公发火（电闪雷鸣），三人手挽着手，围着盛火种的果塔，用生命保护了火种。为纪念英雄事迹，苗家人家家户户都购置一个象征三人护火种的铁三角架，并命名为“果刚”。再如，湘西苗族的传统歌舞节“三月三”。这一天男女在歌场上对歌、跳舞，尽情欢乐，或择偶、或交友，这一天有两个三，是“无吉、亨”的日子。

因此，苗女服装刺绣装饰符号，处处可见三象数。换言之，三象数是表多之吉数。如多子多福、喜上加喜、福上添福等等。

（1）衣袖刺绣之三象数符号

一只衣袖，由两条绣花带和一条（块）装饰黑色构成八卦的乾“三”（图1）《易・说卦》：“乾・健也”，而两只衣袖并列符号为坤“三三”，表地，多用为女性或女方的代表。

（2）裤脚刺绣符号的异同

裤脚刺绣装饰模式（图3）与衣袖相近。单只裤脚由一条绣花带和两条（块）装饰黑色构成乾“三”符号，两只裤脚并列构成坤“三三”符号。所不同的是，衣袖刺绣图纹为陆上生物，裤脚多为水生物。

（3）围裙刺绣符号特征

扇形围裙（图4）三处绣花：上檐与两裙角。各处刻意凸现一朵大花，形成三花竞艳的气息，并形成三足鼎立之状，似火塘的果刚（铁三角置锅架）。说三朵大花是经心而为，是因为上檐与两角刺绣并非典型的三角形。意识是，三象数中隐寓铁三角形态。

（4）传统花边之三象数辨析

裤脚花边（图5）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模样。可见此绣品充满着三象数。如狮子张着三颗门牙；眼耳为鱼形符号，其腹部呈三起伏状；花瓣分两层，内层六瓣、外层九瓣，均是三的倍数；每组花蕾有三个；装饰丝带凸起处呈现三起伏状；弯曲饰纹每组一律三枚等等。

综上所述，服装的每处刺绣装饰模块，是传承的模式，但刺绣图纹则在不断地流变中。只有传统的刺绣花边，蕴含的三象数较多。这一造型不只是出于实用目的和审美意识，还有深层的观念文化。同方圆、阴阳观念一样，象数三受到湘西苗族崇拜。被运用到服装刺绣装饰中即可见一斑。因为三和三的倍数被视为成数、宇宙数、圣数、通神之数、吉数、表多之数等。

苗女服装刺绣文化符号，个性鲜明，闪耀着苗族古老习俗文化和巫傩文化的奇光异彩。那深邃的思想和设计理念，创造出实用庄重、象征祥瑞，具有古朴的风貌、深厚而又悠远的历史感，以及语言的内涵和外延极广。客观地反映出地域苗族的思维方式和审美理想。笔者认为，不论是古代或近现代，人的智能从直观到知觉，都得尊重并敬畏自然，因为人的创造灵感永远都根源于自然世界。文化人类学认为，相对落后的某些少数民族文化，仍具有较多的原始性。这一科学论述，正好给吉首、花垣苗女服装刺绣符号特征定位：苗女服装刺绣符号，堪称苗族传统文化的活化石。

（作者单位：石鑫进，湖南科技大学艺术学院,吴祝元,华南农业大学艺术学院动画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