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胡”说

时间:2022-10-11 06:17:10

如今,紫砂大热,大家对紫砂又了解多少,究竟怎么样的一只壶才能被称之为真正的紫砂茶器? 在紫砂历史的长河中,各种紫砂壶的名字极富优雅,人对待美学的热情越发强烈。到了壶艺大师手里的紫砂,给他一个紫砂坯体,他会作画,写诗还是留白?这些早已存在几百年的问题,古往今来一直是爱壶之士所思考和琢磨的。

紫砂茶器是宜兴所拥有的紫砂、均陶、精陶、青瓷、彩陶“五朵金花”中的一朵,也可称之为“紫砂壶”“砂壶”“宜壶”。它采用位于宜兴丁蜀地区黄龙山脉得天独厚的紫砂泥为原料制作而成。这是一种呈紫红色、浅紫色的氧化铁含量较高的陶土。

紫砂壶说

经过长年的实践证明,用紫砂泥土制成的器皿确实有较好的保持茶香效果,主要是因为紫砂茶器内、外壁均不施釉,即具有良好的透气性。民间有用紫砂茶器泡茶“超宿暑月而不馊”的说法,这样的说法在清初吴骞的《阳羡名陶录》里记载:“不知越数刻而茶败矣。”有人曾拿瓷器与紫砂茶器来做泡茶对比的实验,在瓷器的酸度增加比紫砂茶器要快,紫砂茶器里的茶叶发生霉变的时间要晚于瓷器。

紫砂茶器的产生最早应该追溯到北宋,梅尧臣的《宛陵集》里有“小石冷泉留早味,紫泥新品泛春华”和“雪贮双砂罂,诗琢无玉瑕”的诗句就有提到。1976年在宜兴丁蜀镇红旗厂发现了蠡墅村羊角山的早期紫砂窑址,当代紫砂泰斗顾景舟先生实地考察发现了大量的壶身、壶嘴、提梁、把手和器盖等,器型与宋代南方的龙虎瓶的制作手法相一致,再结合此址所发掘的宋代小砖,基本可以推定紫砂器最早产生于宋时期。

不得不说的人物就是“供春”,他是正德年间进士吴颐山的书童,侍奉主子在金沙寺读书,闲暇之余与金沙寺僧学习制陶手法,人们把他所做的“供春”壶,作为紫砂茶器的开山之作。其实只要我们稍加分析,便不难看出问题所在。再有吴骞在他的《阳羡茗壶录》中这样说:“金沙寺僧……经常和陶缸瓮工人相处。”从这句话中便可知,如果没有陶缸瓮工人的长期实践,金沙寺僧是不可能凭空创造出紫砂茶器来的,更何况是供春先生。此书中还有一句话是如此描述“供春”壶的:“粟色暗,如古金铁,敦庞周正”,显然当时的制作技艺已进入到了较为成熟的阶段。因此,紫砂茶器的创始人不是供春先生,也不是金沙寺的僧人们,而是民间的“陶缸瓮工人”。但不可否认的是,“供春”壶是至今为止发现的最早带有作者款识的一把壶,它具有承前启后的划时代意义。

紫砂茶器的产生并非偶然,与宜兴地区日益兴旺的日用陶瓷的烧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据宋代史料记载,丁蜀镇周边一带用一种被称之为“甲泥”的矿料烧制日用陶器,这是一种以紫色为主的杂色粉砂质黏土,它虽与紫砂泥存在于同一矿层,但是它的化学成分、矿物成分和颗粒粗细与紫砂均不相同,可以说紫砂存在于甲泥之中,却又优于甲泥。通过长期的使用实践,这种用“甲泥”烧制的器皿逐渐得到了封建统治阶级及文人贵族的认可,这样一来对其工艺质量和审美要求也不断提高,才真正促使了用“甲泥”制作不加釉水的无釉陶向紫砂茶器的发展。随着制造工艺的发展,器皿的选料也愈加严格,人们开始更加细致筛选蕴含在“甲泥”中的紫砂泥,使其泥质的纯度得到了提高,造型工艺也日趋精致,后来形成了独立的生产体系。

紫砂壶的命名

紫砂壶的审美,人们首先是观其形、审其美,然后才是喝茶,象形的起名最为多见。一般而言,紫砂陶器分为光器类、花货类和筋纹器类,光器又分为圆器和方器。在此大类下,很多命名令人一目了然。例如,传统素器里的“掇球壶”,即因壶形似两球相累而名之;而“四方”、“八方”、“砖方”、“升方”壶则是直接描摹了方器的壶形。对很多从自然植物里得到灵感的紫砂艺术品,尤其是一些筋囊器,象形命名则更为多见,例如僧帽、合梅、南瓜、龙头八卦一捆竹、鱼化龙、玉兰六瓣、八瓣等,读者一听到这些名字就能很自然联想到紫砂壶的造型。在此基础上,壶艺的某种装饰也能融进壶名之中,如“八卦彩绘大壶”、“开光彩绘紫砂方壶”、“四方彩绘壶”等壶名中,既点出壶形(大壶、方壶、四方等),又指出了装饰特点即彩绘;而如“锡包壶”、“包锡罩壶”在壶名中点出了包锡装饰工艺:如“红木镶嵌御包壶 ”、“贴花四方开光壶”、“泥绘束腰圆壶”、“绞泥莲子”则分别在壶名中点出了红木镶嵌、贴花、绘泥、绞泥等装饰手法。

紫砂壶里有一款叫“博浪锥”,取材自秦末汉初典故,高祖刘邦谋士张良策划反秦,遣友苍海公等刺杀秦始皇未遂,海公慷慨就义,后世人因此创造此壶。还有一款“东坡提梁壶”,相传是大文人坡设计的,东坡曾客居阳羡,且好饮茶,有“松风竹炉,提壶相呼”的佳话流传,后人加以附会,便把提梁壶命名为东坡提梁壶,使之更加厚重。

象形命名是一种必然延展,就是从物形中得到超脱物象的人意。就比方说“井栏壶”,原本只是形如古井,但人们从“井”联想到“饮水思源”,就很容易理解为何这类同样形状的壶,又可被命名为“思源”壶。而以梅兰竹菊为题材的紫砂壶,又可以名以“高风亮节”、“劲节清风”、“傲冠群芳”等拟人化的叫法。著名紫砂艺人朱可心将自己创作的梅花壶命名为“报春壶”,使人联想到“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的诗句,还有人将松、竹、梅这“岁寒三友”浓缩于一壶,称为“三友壶”,这些壶名由象形而引申,相对含蓄,符合文人雅士的需求。

还有一些以人体为题材的壶形,例如吕尧臣大师的“贵妃出浴”。据吕大师所描述,这只壶的创作理念正是来自于人体:盖是乳,身是臀,再加上嘴把的线条像极了贵妃。又有“美人肩”和“倒把西施乳壶”,美人肩壶身肩部的地方曲线之流畅与美人的肩相似,而相传西施的创作之雏形就是来自于“四大美人”之一的西施。由象形而引申再到更富文人化的命名,必然是由于文人的参与而导致的。比如在曼生壶之前,紫砂壶形制主要传承了壶具的历史形制,它主要传承和模仿着陶器、青铜器、瓷器的形制。曼生壶则大胆地突破了这一传统。这种对传统形制的超越,完全能从相传的曼生十八式以及那些壶的命名,加之其壶铭中寻找答案。

有一款曼生壶叫“合欢壶”,合欢是四川南部一县名,赤水河和长江在此汇聚,“合欢”之意是两人共同欢乐,为何欢乐呢?曼生素来仰慕东坡,东坡有《汲江煎茶》说:“活水还须活火煎,自临钓石取深清。大瓢贮月归春瓮,小勺分江入夜瓶。雪乳已翻煎处脚,松风忽作泻时声。枯肠未易禁三碗,坐听荒城长短更。”活水在古代经常被意指合江之水,那么最好的茶饮之趣无疑就是用好水(合江水)沏以名茶(阳羡茶)的欢乐,“合欢”因此便对应着那把曼生壶的铭文:“试阳羡茶,煮合江水,坡仙之徒,皆大欢喜。”一呼一应,别有情趣。

还有一种非常有趣的命名,来自日本的奥玄宝,他将砂壶当成有生命的人而加以命名。例如“梁园遗老”、“萧山市隐”、“独乐园丁”、“卧龙先生”、“凌波仙子”、“浴后妃子”、“铁石丈夫”、“风流宰相”。不仅如此,这些壶还有姓、名、字,如“方山逸士”姓区,名瑞,字元正;而“红颜少年”姓殷,名妍,字倩兮。其实说通俗点,“方山逸士”就是砖方壶;“卧龙先生”就是曼生的“箬笠壶”,“凌波仙子”就是筋囊器“水仙六瓣”,而“红颜少年”就是朱泥壶。

这些名字丰富了人们对茶具的美学想象,也映射了文人雅士们别有情趣的闲赏生活。

那些曾经的壶艺青年

紫砂到了明代进入第一个鼎盛时期,有诸多名家,如供春,时朋,时大彬,李仲芳,徐友泉等纷纷涌出。也是从这个时代开始,紫砂一步步从普通日用品变为工艺美术品。随着这一步的跨出,紫砂工艺师完成了从“做壶佬”到“艺术家”的蜕变,很多文人墨客、达官贵人也参与其中。

说到时大彬,他号少山,明代万历至清顺治年间人,乃系宋尚书时彦之裔孙,是供春后制壶“四大家”之一时朋的儿子,他应该是紫砂史上第一位有清楚历史记载的“文艺青年”。他的壶,不务妍媚,幽雅悦目,完全适应了明代士大夫们所追求的淡雅超俗的审美情趣。

他与“娄东诗派”的陈维崧等几位熟悉之前所做的都是“大品”,之后,他接受了“娄东”那些文人们的劝说改为做小壶,使之更适合文人的品茶习惯,这是促使紫砂从牛饮到慢品的过程中最为重要的一步。与此同时,大彬便开始注重自身文化素质的提高,他勤练书法、常咏诗词,后来做的一些小品常有“江上清风,山中明月”等这样清新淡雅的诗句铭于壶上,不仅在紫砂圈里吹起了一股人文风,也在文人圏里吹起了一股紫砂风。这风还吹到了宫廷里去,在当时就流行着“明代良陶让一时,宫中艳说大彬壶”的佳句。

继大彬之后又有陈曼生,也就是陈鸿寿(1768-1822),浙江钱塘人,生活在清康熙、乾隆年间。他通过科举入仕,在接触到紫砂前就已经是当时知名的画家、诗人、篆刻家和书法家了,还身居在名扬天下的“西泠家”之中。他任溧阳知县的那六年,最为辉煌,有稳定的生活和一定的社会地位,再加上生性豪放、兴趣广博,广交文人雅士,歌诗酬唱,书画往来,名噪海内。

陈鸿寿1801年到溧阳上任后便主编了一部《溧阳县志》,只是这样也难以满足才华横溢的他对艺术的追求。此时正是紫砂名声大作的时候,达官贵人、文人雅士、工商巨贾纷至沓来,曼生也不例外。在地理位置上,溧阳与宜兴相邻,曼生就近水楼台先得月,凭借自身才华很快结交了当时的制壶名匠杨彭年等人。后来,经常以杨彭年制壶,曼生书铭的形式合作制壶,再加上曼生的一些幕客如江听香、郭频迦等文艺青年的加入,在他的“阿曼陀室”里一边喝茶玩壶,一边设计书铭,很快便有了一系列的茶壶样式出来,这就是后人们称的“曼生十八式”。

被日本书法界誉为“清朝王羲之”的梅调鼎,于清同治年间在沪甬两地名门的资助下创办了“玉成窑”,窑址就设立在今天的宁波市江北区的慈城镇。这里面集合了包括梅调鼎自己在内的任伯年、胡公寿、虚谷、徐三庚等众多金石篆刻、书画名家,邀请了王东石、何心舟等制壶名家们一起合作。这种方式与曼生的“阿曼陀室”相似,但不同的是,曼生之功在于壶,而玉成窑不仅只在于壶,还设计、制作、书铭了很多花瓶、花盆、笔筒、水盂、笔洗、砚台、印泥盒等文人用具。玉成窑的成立,最初只是完全出于梅调鼎等文艺青年们的爱好,不曾想竟成了紫砂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上接曼生,却后无来者。

正是因为有了像陈维崧、陈曼生、梅调鼎这样的“文艺青年”的加入,才使砂壶这一日常用具多了不少令人遐想的意韵,百世流芳。我们在享受中国历代古董书画的内涵意境的同时,可以把玩紫砂茗壶,体会其中遗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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