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书,一个人

时间:2022-10-10 03:35:22

一本书,一个人

“理想主义者不会把理想挂在嘴边,传奇也永远不是传奇人物书写出来的。”

张立宪,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一直从事新闻出版工作,曾策划《大话西游宝典》《独立精神》等,并出版个人著作《记忆碎片》。现为《读库》主编。

河北人张立宪出现在上岛咖啡厅的时候,时间指向10:30,外面阳光依旧很亮。他目光很轻地扫过我和桌上的烟灰缸,认真表达歉意:“迟到了,抱歉啊,在忙着找书。”

他带来了两本《读库》和两个自制的笔记本――浅灰、深蓝、朱砂红,纯粹的色调,沉静的封面,厚重的手感。两分钟的寒暄、喊服务员添水、脱外套、纸巾擦脸、调整匆忙赶路导致的急促呼吸,之后,他坐在对面,如一本将被阅读的《读库》。静水深流。

“毕业后,我分在《河北日报》工作,省级党报,地方大报纸。”对于多年前的经历,他表现得很淡然。当时也做到了处级干部之一,在家乡父老眼里,已然是很出息荣耀的人了。但他还是选择了离开。这是他的权利。

“适应吗?离开主流,没有名分,到北京闯荡,重新开始?”

“所谓名分……”他沉吟,没有微笑,“当时的生活一眼能看到底。毕竟我还年轻。”

二十七的男人开始了真正的闯荡。报纸、网络、出版社,一路趟过来,近十年的光阴已过去。直到2005年9月某一天晚上十一点多,他躺在床上,继续夜不能寐: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么?生活总是悬而未决。

第二天,继续思考。接下来几天,继续思考。“我就像落第后的洪秀全一样,陷入一种迷狂状态,全部的智商和情商都在琢磨着一件事情:做一本符合自己理想的书,一本有阅读价值和保留价值的书。”

张立宪的脑子里逐渐勾画出这本书很清晰的蓝图,各项细节逐次明朗。既然有这么明确的想法,这么强烈的欲望,为什么不做起来呢?就这样,一个只有他一个人的编辑部开始运转起来。名字确定下来,就叫《读库》,取“阅读仓库”之意。

“《读库》是怎样一个出版形式?”

“它是一套两个月出一本的丛书,一年正好六本。”

“一个人做,忙得过来?”

“当然有很多朋友的帮忙。具体的业务流程就我一个人。没有问题。”

“有趣吗,按自己的喜好做一本书?”

“做这本书是我的选择,但它的内容并不是完全根据我自己的喜好。”

在《读库0705》里,开篇文章《城市记忆・解放》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文章再现了解放北京那些日子里,当时北京的报纸对民众反应、民生状况的记录――“‘解放’一词,是由千千万万的个人命运和方方面面的生活细节的改变组成。”

在《读库0706》中,开篇文章《中国的速成城市》则将叙述对准了当代城市浙江温州――“一个有超级能量的省份如何造成灯泡、纽扣、胸衣环,及工人居住的速成城市?”文章视角独特,观察细致,细节的描写与情感的表达结合得恰到好处,很动人。

“你似乎偏爱选择讲述过去和个人?”

“不能说是我的偏好,会遇到什么样的好稿子,我首先也不能完全掌握,有很大偶然性。但在编辑理念上,我确实很看重生活细节,这很可贵。我试图打捞和留存这些可贵的细节。比如你刚才提到的那篇关于北京解放的文章,文中那段历史,远不是‘解放’一个词,和‘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一句话这么简单。一个词、一句话,是由千千万万的个人命运和方方面面的生活场景的改变组成。朋友展示他整理的抗战八年间的报章资料,我才知道国破山河在,延安的抗日根据地周末也要举行舞会,重庆的联大学生也要从菜金中挤出钱来看一场《翠堤春晓》,就连沦陷区的人民,也照样要过日子,他们要挣钱,要恋爱,要娱乐。如果这八年只用‘山河变色,慷慨赴战’来概括,远不是历史的全部。”

关于《读库》,张立宪有话要说。关于自己,他则几近无语。

“你觉得MOOK这样一种出版形式能走多远?《读库》能做到什么程度?”

“我只专注于做好每天的事情。没想那么远。”

“当下的工作和生活状态,是自己主动选择的,快乐吗?”

“做这本书,它的规模虽然不算大,但它带给我很大的职业快乐,也带给很多读者阅读快乐。”

他显然不愿讨论关于这本书和自己人生选择的意义问题。“任何东西只要上升到意义的角度,就变得没意思。”

每个人都渴望找到的穿透平凡现实的力量和勇气。等人到中年,似乎都开始明白,这样的力量和勇气就蕴涵在庸庸碌碌的生活中,并不是超越在现实之外。完成自我救赎的,是寻常日子的打磨。

他在《读库0800》中的后记中写道:“下得车来横穿马路,看正是绿灯,便一溜小跑。太太比我腿脚利索,跑在前面。在污浊喧嚣的人行道上,我看着行色匆匆的人流,阳光洒在大家的身上,那一张张神色劳顿、紧张局促的脸,我融入其中,体味到生活的全部诗意和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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