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这个高档的称呼

时间:2022-10-10 03:34:34

韩寒说,我是纯正的上海郊区农村“丝”;人气乐团五月天说,走下舞台我们就是“丝”;我妈说她是辛苦了大半辈子,要养房养车还要养我这个“老丝”。

2012年,成为“丝”成了和吃饭一样容易的事情。因为,此等殊荣,不来源于他封,也会来源于随时有可能发生的自封。总之,与任何人生窘境相遇,轻轻唤上一声“丝”,便可使一切脸红心跳顿消,因为,“丝”就是“丝”。“丝”是可以犯错的,因为“丝”是无力的潜在弱势群体,“丝”有太多先天性的力所不能及。就着“丝”的名头,可以宽容自己一会儿,有些错变得情有可原,反倒活出了前所未有的畅快和淋漓,挤着地铁,提着吊环轻唤自己一声:“丝!”食堂吃饭排队,抹一把汗,愤愤地说一句:“我这个丝!”深夜赶作业是“丝”、心爱的女人看不上自己是“丝”、杀个价是“丝”。换言之,如果你不是“丝”,未免有些太不合群了。

自2012年上半年以来,人人的口中仿佛都会不经意间点缀几个“丝”。有人借它减压,用于自嘲,也有人从中获得了共鸣与温暖。终于,人们可以在朗朗白日之下勇敢地说句脏话了:“这年头,比的就是谁比谁!”

“丝”是因,“丝”是果,“丝”是力所不能及之处,世界欠我们的一个解释。

“丝”的时代是一个群体里自己和自己角力的时代,没有针尖也没有锋芒,却总是有种隐隐的对于生活现状言不由衷的服帖。对的,我提到了“这个群体”。这正是“丝”时代的另一个特质,“丝”没有特定的群体,当“矮挫穷”的大龄男青年被称为“丝”时,我们尚可以找到社会的精英阶层作为他们的对应人群,只是后来,当越来越多的白领和中产阶级也纷纷打着“丝”的旗号厮混入队伍中,这个所谓的泾渭分明的“群体”就逐渐被消融了,边际模糊,延展性极佳。

现在看来,“丝”甚至有了这样的意味:嘲笑一切名义上的,通过非先天劳动、努力获得的财富,对于与自身相适应的社会薪资和劳动提出本不存在的质疑。而一切矛盾的所指对象就是自己,当用自己攒了大半个月的工资为女朋友慎重买上一件奢侈品以后,“丝”们的立场不是欢欣于自己也在日渐增长的支付力,而是锱铢必较于为什么更多的别人可以举重若轻地日日买下这些奢侈品。“丝”们被困在了他们自己编织的充满了人生假想的牢笼里。

“丝”构筑的是这样的一幅图景:一个人拿着自己的矛攻着自己的盾,想要击碎的是一种不可名状的“不如意”,他们是倔强的自己。

当全民“丝”的时代到来时,“丝”其实也可以看成是一场温和的语言革命。自下而上,情绪多于行动上的不满。在一个布阵严密、先天财富的差距一直存在的湖里,几尾金鱼总是要在河面上冒几个泡,仿佛,诉说着自己的存在感和疼痛感。

我一直在思考当无数人自嘲这“丝”时,什么人才是“丝”们隐性攻击的对立面?

我知道,在每一个人的社交圈中,都不乏这样子的人出现:他们乐于在自己的社交网络平台上晒自己的生活,而且这些生活往往是被他们精选过的香艳片断,以私家车为背景展示自己新买的包包;以花园洋房中的高档西餐馆作为背景,将多道西餐拼在一张照片中以表现食物的丰腴;或者可以到哈根达斯店里,拿上一本不见得有字的书和冰淇淋照上一个合影;如果假期有幸去一趟澳洲、欧洲,那么相册里定是会多上几百张英文夹带着中文的解释说明照,这,大概就是“丝”们恨恨的小日子吧?这些社交圈子中的自晒达人自然是不会自诩为“丝”这么高档的称呼的。但是,在这一过程中,我们可以清晰地发现一条心理脉络:无论“穷”或者“富”,总有些喧哗表演的成分在其中。“丝”们不愿意默默“清贫”,所以他们以“丝”二字一遍遍喧哗着自己;“富人”也不甘于不为人所知的富,他们有义务让“丝”们知道自己活得有多好,于是,一个全民喧腾的时代就来了。

我们每一个人心中其实都清楚,不是每一个自称“丝”的人都没有殷实的家底,也不是每一个自晒者的消费都与自己的收入达成一种正比例的平衡。“丝”与否,衡量的早已经不是物质财富的多少,而是心态上的盈余。

“丝”是一种人生心态上温和的龃龉和撕裂,从一开始,就学了中国道家的半吊子,伪饰着安贫乐道接受现实的一派命该如此,其实却是对于人生所得的锱铢必较,“不动心”是中国人对于天命安排下的财富的高境界,而现在的“丝”们,正在以一种看似“无所谓”的境界走向不动心的悖论。

当“丝”成为街谈巷议时,全盛的语境时代必然会在盛极之后迎来衰败,2013年的中国,大概会有新词来权衡这些心态上的盈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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