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点亮艺术

被访者：霍猛

第15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第9届大学生短片大赛DV单元专业组最佳剧情奖获得者、中国传媒大学在校研究生

和霍猛的采访约在传媒大学南门旁的“格林小镇”――一家颇具格调的小吧。他姿态放松地倚在红色尼龙沙发上，依旧穿着昨日领奖时的那件暗红色格子衬衣，随和亲切，也少了上台时的那份拘束。

霍猛的《宏光的假期》获第15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第9届大学生短片大赛DV单元专业组最佳剧情奖，主要描述的是几个十三四岁的农村少年在假期里发生的一些事情。“他们父母外出打工，家里只剩一个年迈的爷爷，我就是想拍一下留守儿童的状态，他们青春期的烦恼还有外界对他们的影响。”霍猛点燃了一支烟，意味深长地望着窗外，吐出一口烟继续说，“老家的一哥们儿是家乡派出所的指导员，总给我们抱怨说现在十三四岁的小孩儿没人管，都疯了、野了，常常出去偷东西，偷别家的麦子什么的，换点钱就去上网、抽烟、喝酒，还有谈恋爱的。每次想到这些就觉得他们挺可怜的，挺心酸的，跟我们小时候完全不一样。”

这部片子的剧本也是霍猛在去年夏天的一个晚上突然想到，一气呵成的，第二天交给导师审核后就敲定。“其实这部片子拍得特别仓促，我去年7月底搞定剧本，8月8号晚和摄影师一起回到老家(河南省太康县)，9号就开始选址找演员，10号到12号三天就完成拍摄。13号上午补完最后一场戏后，下午我们那摄影师哥们儿就赶回北京拍另一部片子了。”

这三天的拍摄是魔鬼式的。为了霍猛的作品，几乎全村的人都动员上了，演员甚至还有从另一个乡挑的，都是村里初中的男生，而里面扮演老人的就是霍猛的亲爷爷。盛夏的夜晚，蚊虫飞舞，摄影师坐在一圈蚊香包围着的草席上。尤其是灯光一打，飞蛾扑火的执着让霍猛和工作人员只得不停地往身上泼花露水儿。工作一宿，白天更不能休息，所有人顶着一身的红包继续奋斗。“摄影师是最辛苦的，他可能从来没有受过那样的罪。”霍猛有些心疼的说道，“而我自己是导演、美术兼场工。我还记得有件特别好玩的事儿：有一场路上的戏需要接监视器，电池不够用，得接线。我爸爸在当地还算小有声望，于是一声令下，几乎全村人都帮忙给我找，结果大家给我扯了一两公里长的农村里接潜水泵的电线，让我看监视器，当时真的是很感动。我爸妈也包揽了所有的后勤工作，在家拍的时候天天给我们送饭，真是挺辛苦的。”霍猛的笑带着一点温馨，更多的是感谢。

由于时间特别紧，霍猛只能不停地跟演员努力沟通，希望他们能尽快进入角色。对于从小就在那个村子里长大的霍猛来说，这并不难，因为他知道这个时期男孩的心理活动，尽量从他们的角度出发，去引导他们。善于沟通也是霍猛成功的原因之一。

一部成功影片的制作其实就是一个绞尽脑汁解决各种困难的过程，夹杂数不尽的坎坷，当然也包含解决问题后的那种欣喜。霍猛回家的时候只带了摄影机和三脚架，灯光的问题一直没有解决。霍猛甚至打起了当地电视台新闻制作灯的主意，但那是在演播室里固定的，他没有办法搬走。最后霍猛只有和爸爸一起自制摄影灯。霍猛的爸爸喜欢套用时期的一句口号：“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就是这句简单却内涵深刻的话，让霍猛一直铭记在心，所以在这个过程中虽然困难很多，但他从没想过放弃。

采访进行到一半，霍猛已抽完了烟盒里所有的烟。或许做这一行的都需要借助烟来启发灵感吧。

“昨天领奖时记得你说对于这部作品自己还不是很满意，可以具体谈谈吗?”看着霍猛点燃了新买来的香烟，我问到。“恩，是这样的。我感觉这部片子没有发挥到我的极致，只拍出来了百分之四五十。好多我想表达的内容都没有表现出来。其中有一条线，是关于老师和小孩的，女老师的角色特别温柔、善良，也很漂亮。这个角色在原剧本上戏份特别重。我觉得青春懵懂的时候一个小男孩爱上一个女老师，那种感情是挺纯的，就是那个年纪的小孩儿应该有的一种特别美的感觉。他会把那个老师想象成他心别亲的一个人。但这种感觉最后没有出来，这是我最大的遗憾。”霍猛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望着窗外，抬头看着天空，似乎是在回味那种曾经极力想表现出的感觉。

“还有就是，之前安排老师在这里面会有一些稍微暴露一点的镜头，她和那个警察的戏会亲近一点。但在老家真的很难找到愿意为艺术献点身的演员，再加上时间不够，这条线就没有展开。于是又调整了好多地方。最后导师说生活质感出来了，但是跟原剧本出入比较大。呵呵，很遗憾。”

霍猛拉回视线，又开始玩他的打火机，不停地打开、关上，打开、再关上，陷入思考中。“晴天，我想要晴天。结果好多场戏都是小雨。我不想把十多岁的小孩儿拍得那么愁、那么苦。那个时候的小孩儿是在玩儿的时候，和好哥们儿在一起的时候，会是很放肆、很疯、很野的。虽然也有烦恼、迷茫，但在影片里把这面做成主流的话，就太阴暗了。说到底我是想把孩子的性格拍得完整一点，各种复杂情绪都要兼顾到，让观众能够认同。一部影片如果感情起伏不大的话，就会觉得有点堵。”

“对这个片子来讲，好多时候不是能力不够，是各方面的限制太多了。”霍猛有点小抱怨。

“那除了对自己作品有这么多遗憾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的获奖感言吗?”霍猛跟好多人相反，一谈到自己作品的缺陷时，就开始滔滔不绝，仿佛这些东西压抑了很久，不吐不快。我赶紧打住他，不然我们的采访就变成作品批评会了。

霍猛有些意犹未尽，似乎是我扫了他批判自己作品的兴了。他停了一会儿，又把整个“获奖感言”变成了“获奖感谢”：“我要感谢好多人，全家人的支持暂且不说，还要特别感谢我的摄影师哥们儿刘晨。前面也多次提到他为我的这部片子的付出。还要谢谢我的导师和系主任，他们给我的剧本提出了许多宝贵的意见，也不留余力地为我提供器材和后期制作机房。没有他们，我的作品也不可能完成。”

在经历过《宏光的假期》的拍摄后，霍猛很想组一个团队。一方面，两个人太辛苦，必须身兼数职。霍猛本身是编剧、导演，同时又是场工：摄影师也很辛苦，三天基本上没有睡觉。另一方面，各工种的专业技巧很重要，大家在一起考虑的东西会比较全面一点。他很向往地对我说：“我现在好想要一个团队，有团队就感觉背后有力量、有支撑了。”

当我问到霍猛以后的打算时，他可爱地挠挠脑袋，说真还没有仔细地想过，他笑着说：“不管怎样以后总能生存下去。目前只是想一直拍片，钱筹够了就拍。感觉拍片是自己最大的乐趣，尤其是拍一些能表现自己想法的短片。”这也是霍猛为什么不太愿意用拉赞助的方法筹钱，他说大多数赞助方都想要“恶搞”类型的，限制比较大。

霍猛再次给我报料：“其实我本科是学法律的，研究生才报考的电影创作。算起来真正接触并研究电影的时间才一年半。我觉得拍摄技巧什么的其实很容易学，像导演技巧，编剧技巧，冲突啊，悬念啊，人物关系这些东西学起来都不是太难。难的是你自己对生活的感悟。你看现在好多专业学院出来的学生，他们拍MV或者一些短片，技术好地没话说，当你要让他拍长片，内容就显得特别生硬，感觉特别假。这可能也跟人的成长经历有关。一个人经历如果是一张白纸，对生活没有任何思考，那他拍出来的东西无论技术多么高，都是空洞无味的。”霍猛在读研之前的生活，按他的话来说是一直都“不顺”的：在老家的县城长大，高中不太顺利：家里有哥哥和姐姐，也有很多不太顺的事情；大学本科专业又不理想等等。或许正是这些种种“不顺”，让他拥有一般学生没有的生活体会，也自然引发了他对生活更深层次的思考。

“我高中的时候最喜欢在县城的录像厅里看录像，喜欢《古惑仔》、《英雄本色》什么的。后来看着看着就发现有些不一样了，像韦家辉的《和平饭店》，镜头和光影都特别考究，故事内容好像除了打打杀杀之外还讲了一些别的事儿。后来上本科的时候才看了一些第五代、第六代的东西，才开始接触贾樟柯，王小帅的作品，才慢慢觉得电影的魅力的确是蛮大的。我目前也正处在风格储备酝酿之中，在思考、学习各种导演风格之后，沉淀积累出自己的东西。”能跟专业一点的制片人合作，自己做导演是霍猛梦寐以求的。在此笔者也衷心的祝愿霍猛能创作出更好的作品，在他的电影之路上走得更远，飞的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