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花季阅读年华

时间:2022-10-08 05:22:51

我的花季阅读年华

编者按

应《作文大世界》之约,作家们积极为“童年阅读的回忆”撰稿,至今收到的佳作甚多,因受刊物篇幅所限,只能略加压缩,如另编文集出版,尽可恢复原文,特此说明。

我一直很想讲述关于自己的阅读故事。

在参加工作后的一次很小型的、只有几个人参加的讨论会上,两位比我小的、才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女孩子睁大眼睛看着我,惊异地说:“你到上中学才开始看这本杂志啊?我们都是小学二年级就连猜带蒙地看上了!”

这里所说的杂志是上海的《少年文艺》,一本在全国很有影响力、历史悠久的少年文学期刊。在我们各自的少女时代,都曾是它倾心的崇拜者,我确实是进入中学才开始懵懵懂懂地走近书的,我的做乡村中学教师的爸爸,在我粗粝原始的心门口燃起了第一盏星灯。

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样白白净净的封面,上面只有书名和一朵看一眼就会心里一跳的花朵,花朵是每期都要换的,里面的文字也是每期都要换的。我的那颗心,就在这种一月一次的变换中,以一种谁也看不见的方式潜滋暗长着,它就像一颗饱浸在初春的雨露中的无名的种子,只等岁月的季节一到,就将发芽开花。

那时我家在一座名叫“小斗岭”的高高的山上,山头早就被铲平了,上面是一所只设高中部的乡村中学,我的父母就在这所中学里教书。我则在离家八里远的一所初中部学校住宿,星期六下午才返家。

最最喜欢踏着夕阳回家的日子。也可以坐班车,花一毛钱就成,但我从来不坐,好像从来没有这种必要,也不太舍得花这一毛钱。先是沿着一条笔直的粗粒沙子铺成的马路走,马路边上有一条窄窄的野草镶出的绿带子,绿带子里头藏着许许多多的小蓝点、小黄点、小白点。它们是一些很小很小的野花,要细细地看才能发现它们。我知道它们是从来不怕踩的,就踩着它们小小的身子往前走。

然后,我就来到了山脚下。马路在这里顺着山路绕一个弯,再延伸到山上去。我仍然顺着马路往上爬,一爬到山顶,就会看到远远的夕阳笼罩下的校门口,正站着一大两小三个朦胧的人影——是爸爸带着两个妹妹在接我呢。

蹦到跟前,爸爸会说:“《少年文艺》到啦!”这时我就不理两个还在念小学的叽叽喳喳的妹妹,一个人快快地冲在前面。有时爸爸也会不满意,说:“急什么呢,又没人跟你抢!慢慢走,散散步!”我也知道没人跟我抢的,她们也都有自己的书。

我就慢下脚步,陪着这特意到马路口来接我的一大两小三个人影儿慢慢地往家里晃,一边看着天边的夕阳一寸一寸没下去,听归巢的鸟儿叽喳着划过天幕,消失在树的后面……

一直花着家里的钱上了很多年的学,直到我终于踏入社会,靠着自己挣来的一份薪水辛苦地养活着自己的时候,才偶然从妈妈的口中知道家里二十几年来一直是欠着债的,一直是借着新债还旧债。那一刻,我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妈妈早已被岁月风蚀过的年老的脸庞。

我想起那陪我度过无数个少女黄昏的一月一本的书,心被揪得痛起来。我无法想象,爸爸是怎样在借来的一笔补充生活用度的钱里,克扣出一部分,分别为读高中的姐姐、读初中的我,以及读小学的妹妹,各自订上一本他认为最好的、最适合我们的“闲书”的。

从来也没有关心过书的价钱,只知道每月的月初,爸爸会准时地将一本崭新的、还飘着淡淡的油墨香的32开本的书放在我手里。看着我欢天喜地的样子,爸爸有时会笑着问:“真有这么好看吗?”我很认真地望着爸爸点头,不说话。爸爸便也不再说话,看我一眼,出门去,反手轻轻带上门,留我一人在小屋里,将头将心一齐埋入书里去。

十一岁就开始在外面住校读书,口袋里爸妈给的钱不多,但从来都是够花的,从来也没有借过一分钱,不知道二十几年一直举家欠债的日子是一种怎样的窘迫无奈的滋味。而我的父母,又是怎样在维持着我们几姐妹不仅一直在学校里读着书、而且还每人带有一本课外读物的近乎童话的乡村生活的呢?

而我,居然曾在两个从小生活在都市里、一定有着较好的家境的女孩子面前脸红呢——仅仅为着自己到初中才拥有她们二年级就拥有的那本杂志。

暮色早已四合。我坐在这间租来的房子里,透过窗户看着我将一直在此生活下去的大都市陌生的一角。这里没有归宿的鸟儿,只有一排排数不清的房子在暮色里沉默。我就这样坐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中,想我的已经像流水一样逝去的贫穷而富饶的花季年华,想我的头发早已花白的远在家乡的母亲,以及早已合上疲倦的双眼、静静地长眠于地下的父亲,我泪流满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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