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岛,女儿红一朵一朵开了(组诗)

感恩平原，黄昏里看飞鸟

落日烁金，几只水鸟，

在平原腹部练习飞翔或热爱

它们把河流小心地叼起

又轻巧地放下。这样的反反复复，

令人痴迷。以致让我忘记了赶路

仲秋的芦苇，在秋风里一起一伏

最初的温柔总要送给那些固守平原的鸟

我也想送上一份礼物，感谢它

与故土不离不弃。但我无法说出

一股激流哽在喉咙――

像平原的这条河流，低头，无声

软软地流淌

这唯一的一颗温暖的波澜，被我

藏在简朴的背囊，曾经漂过千山万水

现在，我哪也不去了，明白爱需要慢下来

守着这片天堂，生儿育女并学会回馈

十月，雨水渐远，田垄开阔

与平原上那些终年勤劳的水鸟一样，

我也有一双翅膀。在露水滴答的早晨

或夕阳衔红的时刻，驮着对故土美好的向往

让爱翩翩飞翔

那一声声深情的呼唤，千遍万遍

都是同一个名字：感恩

花梨树下，外乡人不着边际的冥想

那晚月光多么年轻，我喜欢靠在

一棵花梨树下冥想。西部的晚风来自八个方向

每一阵，都让人宁静而沉迷

而薄雾之中的俄贤岭，流萤多么的美

每一棵花梨，都沐浴月光饱含深情

多年前，我置身这里总是心生敬意

为那一枝一叶的娴静，为那些

喧响着热土的阳光和热烈的鸟韵

停下匆匆的脚步。是的。它们都是东方的精灵

为寻找时光之爱，以树的坚贞留驻

此刻。我就坐在一棵树下谛听月光的呢喃

不！是枕着黄花梨的绿海千里万里地冥想

那来自遥远的呼吸啊，紧贴着土地的胸脯起伏

我知道每一片叶子都悬挂着一个久远的

思念与故事，不能触碰。而每一个年轮里

都有光阴细细地述说爱与沧桑。而我

终究不能久留，一生一世，我带得走的

也不过是一棵幼小的花梨，一个栋梁之梦

期待多年之后一张纹理生动的鬼脸之美

熠熠出世。而更多的树

从此落地生根成了郁郁风景

成为一个声名动听的名字――

花梨之乡

注：海南东方市被誉为中国花梨之乡。

八所港，深夜谛听那一片海

我睡不着。循着海风吹拂的方向

漫步。八所的灯光低眉顺眼，远远地

我就爱上她的某种婉约。而我说不出她具体模样

或某种味道。街道是静的，港口是静的，恰似

我早年青涩的恋人勾着含羞的头

海浪在低语。与醒着的灯塔、飘渺的渔火在低语

我注定是一个路过的异乡人

在很深很深的子夜独坐，听大片大片的海

大片大片地独白

偶尔有巨轮的鸣笛，外来成群的煤和矿石

在夜里卸下一堆热望和梦想

而这里堆积如山的化肥，总是急着要幸福地远嫁他乡

夜深沉。灯火深沉

西部这座石油化工基地却醒着

远处的鱼鳞洲也醒着吗？我听见有三两声水鸟的

呢喃，多像我故乡屋檐下

隐隐传出童年的呓语。此刻，我的呼吸和心跳

一如身边轻轻的涛鸣。多少年我一味固执地爱上夜色

它有着大海的颜色。就像我莫名地爱上

这座名叫八所的小城，不是因为孤独

而是它有某种我无法诠释的

心动。从此异地

也被我看成

故地

福山镇，遇见咖啡暗香浮动

似乎这里的夜晚比白天更长一些

暗香浮动。它仅动用一半的暧昧

就能证明一个异乡人，在咖啡的迷离里

心灵是否混沌

小镇那些可爱的植物已在灯下冬眠

我听见它们的呢喃有着梦游的声音

那些一律朝南的窗户，晃动着

家园的温馨。而最动人的时刻

莫过夜风里四处飘散的氤氲，它集体的妩媚

既收留了东坡翁颠沛流离的身影

也勾起异乡人，此刻绵绵衷肠

“生活有多美好，我不曾丢失什么”

与咖啡一夜的遭遇，就像一滴飞驰的水滴

遇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福山，我心甘情愿投进你的陷阱

就算要醉，我也要醉生梦死

在温柔之乡，被一万只天堂的羔羊抚摸

黄金秋日，邂逅福橙眉目传情

止于邂逅

止于酒醉的秋风

止于女儿柔软的黄

止于一份无法言语的欢欣

想在月光下与你私奔

追着金江潺潺的流水，一路诉说

别后的惆怅

这一生走得太远，尘埃又过于深重

你要让我停下，仰望

高处的灯盏，有着女儿的洁白

这远离尘世的窖藏

有着多么妩媚的光

我来，就是与你

为了一次彻彻底底的私奔

瞧！秋日空澄，鸟声渐稀

古苟中①的橙林百里绵延，黄金闪烁！

我珍惜岁月枝头的那一份缘

她俏皮。美丽。眉目传情

背着千年金江鲜甜的血脉，以月光仙子的

温柔，她轻轻地咬你五脏六腑

注：①澄迈，古为苟中县。

客居澄迈，听金江细水奔流

碧水荡漾啊，密林幽静啊

我借助绿野仙踪，让茫然的中年驱毒去火

那些飞来飞去的红嘴鸟，像云彩穿梭，惊动

澄迈下午睡眠的时光。远处金江假寐，她婀娜的身子

尚未成年，却曲线蜿蜒

一呼一吸都带着美人的刺

那些窈窕的植物旁若无人，随着懒洋洋的阳光

爬满山脊。你收拢翅膀，卸下行囊

谛听林间阵阵松涛。一股酒酿的芬芳，轰隆隆而来

莫非那漫山遍野的咖啡树，就是一群纯纯的女儿

翩翩起舞？有山歌唱着唱着就缥缈开去

急雨之后，芭蕉滴翠――

“江湖十年抵不上今日空山鸟语”

落日正好。咿呀呀

雕花小窗推开一片田畴，我与凤凰树相依

煮一壶福山咖啡。不贪婪。吸半杯，留半杯

像情人的眼神，止于火候

盈滨岛在左，金江在右，多少海水溪流携去

秘密往昔。我只听细水奔流

一如手中这杯咖啡，氤氲。轻盈。

隐于永庆寺黄昏清幽的钟声

踏访老城，青石板路前尘往事

有细雨扑面

加速了老城旧日的朦胧

那些青砖灰瓦，见证了大户人家门庭风流

那些我偏爱的藤萝和桔子花

似乎不再重现

我所看到的老城，现在有点消瘦和慌乱

被通往古渡口的青石极其斑驳的诠释

一百多米的石板路是不是一句遗弃多年的呓语？

它卡在时代的咽喉仿佛要暗示什么

而古渡已荒，来访的浪花

轻易就带走前尘往事。也带走坡那沉沉足迹

以及一度繁华水润的历史？

亘古的夕阳啊使劲地拍打在长长的青石板上

它照见前行的少年，形影孤单

我渴望这时忽然遇见一群美少女，她与世俗

无关。而那些渐渐消失的烟云

从此可心安理得消失。新风拍岸，旧枝新芽

老城啊，此刻一段青春的婉约和靓丽

该粉墨登场了吧

海南岛，女儿红一朵一朵开了

三月的木棉树

骨子酥软

她要一朵一朵地唤出红

女儿红

然后才手挽手连成一片羞涩

在光阴的枝头慢慢涌动

鹧鸪的叫声，时长时短

每一阵鸣叫都是一首颤微微的山歌

是一道春天的闪电，击中

那些窈窕的腰肢

而三月风是绿的，芭蕉是绿的

河流是绿的，天空是绿的

那些飘忽的眼睛却是橙红的，这扑通的心

也是橙红的

像身边的木棉花一样，酒醉的红

春风一直往上吹呀，穿过篱笆

多彩的筒裙

拽出白，一截白，这未曾托付的秘密

在海岛，所有的红花绿叶

该开的都开了

从三月到四月，黎家的船型屋

见证了，花开，花落的日子

这时，你真想留下来，靠着温暖的木棉树

看阿妹轻轻地拾起，缤纷落红

拾起一些细小的时光

想象千年之后的一场红雪，落下来

怎样一层一层地，覆盖

疲倦而绵长的

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