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幻想

时间:2022-10-06 11:10:39

作者简介:张芮(1989-),女,汉,陕西西安人,硕士研究生在读,单位:海南大学人文传播学院,专业:文艺学,研究方向:影视美学。

摘 要:新时期以来,有多位青年诗人先后自杀身亡,在文坛上产生了很大反响,戈麦即是其中的一位。戈麦把诗歌当成事业来完成,将自己的诗歌自喻为“黑雪的文字”,以严谨、犀利的语言进行诗歌创作,似一把利斧,劈开理想和现实的矛盾。戈麦的诗作《玫瑰》,巧借绝美而又沉郁的文字,通过近乎异端的意向塑造,在权利与欲望深陷于现实的囹圄中探索另一种可能。

关键词:戈麦;《玫瑰》;另一种;幻想

20世纪末,在诗人寻求突围和超越的黑暗时期,许多目光投向了诗人之死这一现象,作为理想与现实疏离的“厌世者”,戈麦冲破语言的乌托邦,用自己短暂的一生留给暗夜一道霞光,他是大多数的另一种,凭借自己独特而严谨的意向选择与直面苦涩人生的艰难幻想,一次次超越、尝试,在诗歌中践行自己“拒绝抒情”的创作主张,在幻觉的体验中完成神性与诗性的糅合,以孤独、封闭的死亡意识获得自我的救赎与重生。戈麦死了,然而,“对于他,死亡是永远不可能的。他以死亡最终战胜了不健全的人性。”

当代诗人戈麦,原名褚福军。1967年生于黑龙江萝北县宝泉岭农场,1991年9月24日自沉于北京西郊万泉河,年仅24岁。戈麦短暂的一生都在冥想死亡,在他短短四年的文字生涯中,充斥着大量关于死亡的抒写与思考,将生命的幻象与对现实的抗争相连,终其一生追求诗歌语言的锋利之刃与对人生的感悟和现世的关怀。诗人弃世之前将自己的大部分手稿一并毁弃,故至今留下的诗作不足280首,在这些诗作中,《玫瑰》无疑是其代表之一。以下将从意向的选择、语言的运用、诗歌中的另一种可能性三个方面对此诗做简要分析。

一、严谨的意向

初读《玫瑰》,已然感受到了诗中充满魔幻与故事性的神秘色彩。戈麦曾经对自己进行描述:“他喜欢神秘的事物,如贝壳上的图案、慧星、植物的繁衍以及怀疑论的哲学。”这种喜好在常人看来,也许是在细致入微地观察平凡事物,而后发现其中之美。而在诗人自己看来,熟悉的现实似乎有着些许不安和困惑。在意象的选择上,戈麦有着自己的独到之处,所以开篇第一句讲述的便是“另一种玫瑰”。玫瑰,这一饱含强烈象征的词语,美艳,然而带刺。血红色的玫瑰,散发香味的玫瑰,花园里、月轮下的玫瑰。玫瑰以一种少女的姿态悄无声息地贯穿始末,用神秘的眼睛,窥视着叛逆者的言行。“月亮”也是出现在戈麦诗中一个重要的意向,神秘、凄美,被月光笼罩的玫瑰散发着更为诱人的氤氲气息。“琥珀的马、人形和神的玫瑰”一跃成为了兽性、人性、神性的结合,三种形态交错而膨胀,幻化作“另一种玫瑰”,朦胧并且神秘的在场。带着对玫瑰的憧憬与幻想,我观察早晨和夜晚的星宿,在草丛之上,面对的是“野兽口中阴沉的玫瑰”,短短第一小节,“玫瑰”出现了四次,只有这一句的“玫瑰”是阴沉的、危险的、难以得到而又极富诱惑的。面对孤独的夜与寂寥的原野,内心的阴谋酝酿已久,对于那朵玫瑰的觊觎也不减丝毫。戈麦择取了花朵中具有多元象征的“玫瑰”作诗,正是践行着对诗歌意向的严谨选择。

“梦中的白鹿”,“久久不见的鬼魂”这身影深藏暗处,不绝于目,月光下、空地上本就苍凉,晦暗的阴谋若隐若现,最后只看到“鲜红的嘴唇”。一样的具有诱惑力,一样的危险不容靠近,一样的错愕而神秘。“泡沫的灯盏”“昆虫一样蔽日的船舰”,在海面上,似乎一切都显得渺小而微茫,一如泡沫搬易逝、脆弱,如昆虫般无力而胆怯,这组意向的选择也足以见得诗人的严谨态度,像是甄别无数豆子中的一粒石子。

二、锋利的语言

全诗第二节“历史书中一个久久不现的鬼魂,在遥远的空地上吐着鲜红的嘴唇”有着更为鲜明的自喻色彩。他的幻想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充满魔力的世界,用利斧般的语言劈开盘根错节,用字、词、句子堆砌成幻想而出的一切可能。“紫红色的星群”“康帕斯高原迷惑着花蕊的芳香”“死亡用红笔注销着我”无一不体现着诗人独特、实验性的成文风格,星群本是金黄色的,诗人用“紫红色”形容星群,耳目一新的修辞与充满魅力的眩迷色彩,主语拟人化的挪用使得一幅幅动感极强的画面跃然纸上。这种语言的生成与想象力的重建辐射着每一位读者的眼睛。

戈麦对诗歌的完全投入,源于他对生活持严厉拒斥的态度。在诗里他看到了生命的另一种可能性。诗人与语言之间建立了一种特殊而亲密的关系,找回了被忽略已久的诗意的语言,社会迫切需要这种语言去解救创造性的丧失与平庸的模仿。戈麦把写作这件事看作是“语言的冒险”,并且渴望“在语言的悬崖上重又给世界指划出路”。是戈麦,恢复了语言的另一种可能,创造的可能,自我发声的可能,如刀斧般掷地有声的可能。

“是玫瑰/在原野的胸骨上祷告上苍”再次拟人化的玫瑰,先验式的语言庄重而圣洁。自由的语言给予诗人自由创作的空间。正如臧棣所言,戈麦在其写作中“不使用个人的语言,也不使用民族的语言,甚至不使用宇宙的语言,而仅仅朴素地驾驭语言的语言”。戈麦的诗歌完美地体现了其创作的这一倾向,它确实已经使得“事物自身发出谈话的能力”。

三、另一种可能

戈麦曾经说过:“一个人在极短的时间里走完一生的里程,从诗歌的幻想经验人类的一切。”是幻想超越了人的存在,把语言从僵死、苍白中解救出来,让思维贯穿始终,还原真实,是幻想创造了另一种可能,邀读者一起进入经验与在场。他认为,诗歌直接从属于幻想;他相信,“现实源于梦幻”、“与其盼望,不如梦想”。他甚至说,“除了梦幻,我的诗歌已不存在”。回到《玫瑰》一诗中,自“月轮之下”起,全诗就像是一首诗人冥想的连环画,有玫瑰、白鹿、鬼魂、星群、眼睛和花神。诗人想象着滞留在海面上,想象着被注销的姓氏和爵位,想象着被许多眼睛目睹的失败过程,也想象着魏尔伦与爱伦坡截然不同的命运以及渺小而发抖的殉难者。仿佛幻想一切都可以毫无顾忌的失去而绝不留有回旋的余地,如同他无需经过踟蹰与斗争,绝然将自己的诗稿弃入河中一样。

结尾写到“摧毁我的是那过度的奢望和玫瑰中的月轮”构成全诗的总结与升华,不但揭示出这一切的幻想最终以野心勃勃的谋权篡位者的失败告终,同时彰显着对于权利与物质的过度追求,只会在趋于完美的过程中节节败退,欲望本来没有尽头,追求也没有终点,对物质的盲目热衷最终只能归于平静。“玫瑰中的月轮”再次出现,黄昏中消逝的花园,野马驰过的天空,语言的交错、并置展示出无限张力与幻想的可能,诗人对于语言的欲望就像是对于大英王位的觊觎,坚韧、敏锐、于广阔心灵中探求想象力的高度,在变化与创新中孜孜不断地尝试和挑战,在物质和精神的双重需求中找到平衡点,从而获取真正的心灵自由。

西渡说,戈麦每一首诗的写作,都经过认真的构思,连诗中每一个微小的细节,他都在事先作过周密的安排。对于《玫瑰》的解读虽是个例,不能代表戈麦诗歌创作的全部特点,笔者的分析也尚有不足之处,但在欣赏戈麦的作品时,关注与诗歌创作一并生成的词语、情感以及节奏,才能与诗人反思、幻想的经历交相契合。戈麦以严谨的态度对待文字、用锋利如刃的语言组成诗歌、借用近乎不可解的幻想挑战每一种可能,为后来的研究者们提供了广阔的视野,是“紫红色星群”中一颗耀眼的金星。

(作者单位:海南大学人文传播学院)

参考文献:

[1] 西渡.死是不可能的(代序一).戈麦诗全编.上海:三联书店.1999年.第8页。

[2] 戈麦.戈麦自述.戈麦诗全编.上海:三联书店.1999年.第424、435页。

[3] 西渡.彗星――戈麦诗.跋[M].桂林:漓江出版社.1993

[4] 陈增福,项喜岩.失重的诗歌――论戈麦及其诗[J].通化师范学院学报.2009(06)

[5] 西渡.拯救的诗歌与诗歌的拯救――戈麦论[J].诗探索.1996(02)

[6] 臧棣.犀利的汉语之光――论戈麦及其诗歌精神[M].上海:三联书店.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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