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社会中女性的突围与困境

时间:2022-10-04 07:05:29

消费社会中女性的突围与困境

[摘要]徐克导演的爱情喜剧电影《女人不坏》为女性建构了一个话语平台,在这个平台上,三位风格各异的女性一“透视眼”欧泛泛、“无敌”唐露以及“后硬壳”铁菱,她们与男权社会和传统男女观念斗争着,却又妥协着,在看似表达女性主体意识的背后,隐藏的仍然是男性的欲望和观念,仍然体现了女性在男性话语霸权中的无能为力。

[关键词]《女人不坏》消费社会 男权话语 困境

08年12月,由徐克导演的爱情喜剧电影《女人不坏》上映,这部几乎看不出徐克风格的影片引发了无数议论,或褒奖或贬低。影片以现代都市为背景,展现了三个性格、观念、行为方式都迥异的女性――“透视眼”欧泛泛、“无敌”唐露以及“后硬壳”铁菱,以她们作为女性在消费社会中的迷失来表现女性被“物化”的悲剧,以她们对男权社会的抗争来表现她们的柔弱,以后现代的表现手法来证明电影作为后现代语境中的大众传媒对于现实社会的解构。这是一部看似女权主义和展现女性自由和抗争的电影,但其中所蕴含的矛盾确实激烈的,因为话语权表达的洽洽是当代女性在男权社会中面临的困境,也是后现代语境中的大众传媒面对女性问题所面临的困境。这必定不是徐克导演风格的电影,但也同样发人深省。

一、消费社会

20世纪70年代后法国思想家波德里亚在他的《消费社会上书中指出“消费”已经成为当代社会的根本特征。“今天,在我们的周围,存在着一种由不断增长的物、服务和物质财富所构成的惊人的消费和丰盛现象。它构成了人类自然环境中的一种根本变化,恰当地说,富裕的人们不再像过去那样受到人的包围,而是受到物的包围。”对于中国社会是否进入消费社会的争论还是存在,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中国绝大多数大城市,已经呈现出消费社会的种种特征,并且,随着市场经济和经济全球化的影响,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消费主义价值观念也作为一种文化观念和生活态度向发展中国家蔓延。消费主义是一种“欲求”,是一种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它把物质消费看得高于一切,并在相互的消费攀比中追逐一种无限的物质欲求。物质消费成了人们享受人生的唯一方式,成为评价人生价值和生活幸福的源泉和尺度。

在电影《女人不坏》中,人物所处的背景是现代化的北京,是耸立着摩天大楼的都市,充斥着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堆积如山的商品、光芒四射的大楼玻璃:充斥着酒吧的喧嚣迷醉、摇滚的激情四射、雪茄的烟雾缭绕;充斥着各色的美女、各样的帅哥、各种名牌衣物:充斥着展销会、拍卖会、投资公司、跨国企业……影片展现的就是一个被符号化了的消费社会。在这样的一个消费社会中,人们消费的并不只是物本身,而是物的符号价值。根据波德里亚的理论,消费社会凸显的是商品的交换价值。波德里亚将消费定义为“一种操纵符号的系统”,消费不再是一般意义上的物质实践,而是一种消耗符号价值的行为。波德里亚说“要成为消费的对象。物必须要成为符号”,“通过使用各种物品,每个个体和群体都在寻找自己的特定秩序和结构中的位置,物品则通过分层化的社会结构为每个人保留一个位置。”也就是说,商品或者说消费品的用途是通过文化环境来确定的,而并部仅仅是通过使用价值决定,人们对商品的选择与消费体现出对不同社会等级、不同身份的认同。

消费承担着一定的身份区分和社会认同的功能,消费主义文化改变了人们的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一切都被纳入到消费之中。作为女性,她们的身体、形象都成为了一种符号,也物化成为了一种消费品。

二、女性在消费社会中被“物化”

在今天的社会,大众传媒成为了大众文化发展最强有力的传播载体,而女性也成为了大众文化中引人注目的宠儿,于是,大众传媒对于女性形象的传播也就极其丰富了。电影电视剧、广告、杂志等等都充满了或性感撩人、或青春亮丽、或温柔娴熟、或极富个性的女性形象,并且,在大众传媒中,女性的身体也成为重要的展示对象,或丰乳肥臀,或苗条轻盈,这种现象看似将所有关于女性的规范、限制都被打破了,女性似乎已经彻底摆脱了被男权社会压抑的历史出境,获得了空前的解放和自由。然而,“大众传媒一方面是现代社会的象征和直接体现,是传统仪式和禁忌的解构者,另一方面它又是新神话的缔造者和美好谎言的传播者,人们始终只能看到它所呈现给人看的方面,性感、自主的‘现代女性’们事实上难免这种悖论式的处境。”在波德里亚的《消费社会》一书中,也写道:“身体在消费社会中已成为最美的消费品,作为一种与物品同质的符号,一种社会地位能指的资本,身体正在被当作一座有待开发的矿藏一样进行温柔地开发,以使它在时尚市场上表现出幸福、健康、美丽、得意地动物性的可见符号。”身体被作为一种符号被有目的地消费。青春、性感、美貌、苗条这样地女性形象和女性身体在今天的社会已经成为一种消费符号,并且,这些消费符号被纳入了男性话语霸权的消费体系之中,于是,这些女性形象和身体都在有意无意地迎合男性消费意识。

《女人不坏》也不例外,片中选择的女主角都无一例外的是有很强的男性观众缘的周迅、张雨琦和桂纶镁,片中人物的形象也很有男性观众缘,泛泛的古灵精怪、唐露的性感撩人、铁菱的极具个性,都显示出迎合男性消费意识的味道,女性们的不同性格个性从她们的形象和身体中极力彰显,也显示出作为大众传媒的电影对于女性形象的展示。大众传媒中被异化的女性形象是为了迎合男性口味和欣赏习惯及心理需求而设计的,女性在其中明显被置于对象位置,即主体被客体化了,这一主客体关系扭曲的直接结果便是一系列性别成见的产生。

在影片中,女性形象也明显地处于被看的地位。以说自己是“女权主义者”的唐露来说,唐总每次乘坐着她的直升飞机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所有的男性下属都处于一种凝视的状态,目光跟随唐总的窄裙,跟随她曼妙的步伐,跟随她一丝不苟的秀发而无法自拔,全然忘记了工作,影片的镜头也随着唐露的双腿、臀部、面容而缓缓移动,展示着唐露作为女性所拥有的一切美好,或者说暴露着一切吸引男性的特质。在那些男性凝视的目光之下,唐露显然是高傲的,这似乎又是对男性的挑战,似乎是唐露处于男性之上地位的显现。然而,这种女性的安于被男性观看,且在男性观看的目光中沾洁自喜,主动认同这种男性主体立场的价值判断和审美趣味,这是更加值得反思的,这种男权的意识控制更具有隐蔽性。“女性的身体还是被动地成为男望的客体,变化的不过是把被动地显现女秘转化为主动地暴露女性。”在同为女性的泛泛眼里,唐露穿得讲究也“只是为了吸引男人”,可见,女性极力展现自己的女性特质是为了吸引男人,这样的观念不仅在男性中得到广泛共识,也被女性自己所承认。虽然唐露无力地辩解,穿得讲究是“因为自己喜欢,并不想吸引任何人”,但泛泛 直接指出,“这只是另一种方式的费洛蒙”。泛泛制作具有“爱情味道”的费洛蒙看似是在拿男人做实验,而其实是更直接地吸引男人,唐露的讲究也只是“另一种方式”的吸引男人的手段,只是唐露自己没有察觉而已。

在消费社会中,不光是女性身体的展示价值得到显现,其交换价值也得到男性的“重视”。当女性对男性有所求时,男性就把女性的身体直接作为交换的条件。把女性的身体当作交换物,在消费社会中似乎是一个司空见惯的游戏规则,已经成为了一种观念上的东西,并以此来评判一个女人的成功。影片中有一段很有意思又意味深长的对话。唐露的公司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争取巫农古教授的投资项目,李总认为公司的杀手锏就是唐露。

唐露:“我的能力是靠外表还是靠本事?”

李总:“你的外表就是你的本事。”

唐露:“我要正名我的能力并非靠我的外表。”

李总:“你的能力就是外表。”

在男性的观念中,一个女人的成功只是靠外表,也就是说,女性所拥有的只是外表,女性的优势和能被利用的价值也只有外表。在男权社会中生存,女性只有依靠出卖自己的外表才能得到她想要达到的目的。波德里亚在分析这种观念时写道:“美丽之于女性,变成了宗教式的绝对命令。美貌并不是自然效果,也不是道德品质的附加部分。而是像保养灵魂一样保养面部和线条的女人的基本的、命令性的身份。美丽之所以成为一个如此绝对的命令,只是因为它是资本的一种形式。”

英国著名性心理学家埃里斯指出,什么时候女性才打扮呢?是女性失去了地位需要哀求男人和让男人看自己时。因此,两性中谁去打扮,关键在于两性的社会地位谁处于下风。在今天的社会中,仍然是男性占有更多的社会资源,女性被身体化,被物化,被观赏,被利用,正是这个男权社会文化所反映出的典型特征。

三、女人的坏与不坏

从“女人不坏”这个片名可以看出,作为男性的导演徐克在看似为女性正名的表象下实则建立的仍然是一个男权的话语,在这个话语的左右下,女人是首先定义为坏的,而不坏只是导演为她们编织了一个服从于男性社会的结尾。

在影片中,那些“坏”都是体现在对待男人的态度和行为上,比如:泛泛用费洛蒙拿男人做实验,粗暴地对待男病人:唐露的女权主义,把男人玩弄与股拳之中,每个男人都在她的强势下或服从,或谄媚,或损失惨重,就连慈善拍卖会也成了唐露一手操作的充满欺骗和谎言。完全为了自己的商业利益着想的闹剧:铁菱的练习拳击和唱摇滚就明显地带有一种向男人挑战的意味,她的穿着打扮,说话语气,她的朋克硬壳重金属。这些都本来是属于男人的元素,却彰显在一个女性身上。这些女性无一例外地一反传统观念中女性应有的温柔、顺从,这种温柔、顺从也是对待男人而言的,而具有着明显的反叛意识,这种反叛是对于男权社会和男性话语建构的反叛,但是,这样的女性,却在―开始就被定义为坏的。

在影片的结尾,泛泛真心地爱上了小刚,为了让小刚一辈子都爱自己,她决定每天都制作能产生爱情地费洛蒙唐露这样一个势利而充满铜臭味的女人有了“真实的眼神”,为音乐村重新选址,并且真心爱上了巫农古教授;铁菱在看似硬壳的外表之下有一颗柔弱的心,她需要一个幻想中的男朋友×来依靠,需要这个男人带给自己生活下去的勇气。于是这些与男性斗争的“坏”女人便不坏了,便达到了一个男权社会所要求的女性应该的对男性的真爱,对男性的服从。在导演制造的故事情节中,只有服从于男性话语权力的女性才是“不坏”的。

影片中的一些细节也直接体现了这种男性社会的话语权和作为男性导演的男权意识。比如:街边报亭里挂满了展现男性肌肉的杂志,泛泛在其中不知所措:泛泛的突发性僵硬症,一碰男人就会四肢僵硬。完全是在男性的支配和操纵下跳舞:当代表男性的香烟烟雾腾起时。在泛泛眼里变成了一只张开大嘴的狼,这些细节都在表明泛泛生活的是一个男权的社会,在这个社会中泛泛是无从下手的,是软弱的,是纵和控制的。在唐露的故事里,插入了一段战争场面,战争里的女兵全体牺牲,这样的后现代手法隐喻着在男权社会中,有的女性看似强大。但还是“无一生还,全部牺牲”:巫农古教授在和田袁的婚礼上逃走,虽然原因被导演设定为费洛蒙的消失,但其实是在为男性的不负责任开脱,似乎没有人会谴责巫农古,没有人会同情田袁,这是因为导演所建构的就是一个男性话语权,在这个话语权中男性所有的一切行为都是有理由的,而女性只要不服从于男性,就是坏的,只有服从了,便也“不坏”了。

四、女性联盟

在影片开头,有这样一段女性宣言:“女人成功的秘诀很多,其中有两条很重要。对狰狞的男人,先下手为强,对假装温柔的男士,下手要更强,姐妹如手足。”且不说这段宣言对于影片中女性的表现其实并没有什么引领性的指示和推动情节的作用,但就这段宣言本身来说,虽然体现了女性在面对男权社会的突围。但实则还是陷入了一种以男权文化为桎梏的怪圈。

首先,宣言所意指的女人的成功。还是取决于对待男性的态度上,似乎成功就意味着对于男性的控制,控制好了,便是女性意义上的成功。其次,女性自我身份的突围,在男权语境中是十分艰难的,于是才使得女性不约而同地走向联盟。联合起来以对付男性,从而姐妹才如手足,才需要发表联盟的宣言,发表宣言本身也体现了女性的生存困境。影片最后。唐露对于巫农古教授动了真情,泛泛为了帮助唐露,将新娘田袁身上的费洛蒙拿掉,而使巫农古在和田袁的婚礼上临阵脱逃,追向唐露。虽然如此,作为向男权社会抗争的唐露本身也是被孤立的,她没有朋友,连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班同学的所谓的最好的朋友连婚礼都没有邀请她,所以说,女性的联盟在男权社会中是脆弱的,因为女性采取的策略仍然使依照男性社会的游戏规则来制定的,从而又会陷入男性的圈套。

可以看出,《女人不坏》这部影片为女性建构了一个话语平台,在这个平台上,三位风格各异的女性与男权社会和传统男女观念斗争着,却又妥协着,在看似表达女性主体意识的背后,隐藏的仍然是男性的欲望和观念,仍然体现了女性在男性话语霸权中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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