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话连篇 第12期

时间:2022-10-04 05:02:08

“嫌杀”

明中叶作家陈铎有词曰:“满朝混沌,嫌杀独醒人。”这是何等的悲哀!但又岂独乱糟糟的明朝正德时期如此?每个王朝的末世,无不如此。看出社会危机、说真话、敲警钟者便会遭逮捕、流放、杀头,甚至株连九族。而近世――就以“”时期为例,林昭、遇罗克、张志新、王申酉等思想启蒙者,便无一不遭“嫌杀”:枪毙。张志新烈士更被活活地割断喉管,借用鲁迅的话说,“与阴间何似”,“真不像活在人间”!

自酿

古时农家自酿自饮,相当普遍。今日某些山区,遗风犹存。前几年,我在湖北通山,听王志远老人说,山民仍用世代相传的古法酿酒,夏天将碧绿的玉米叶放在酒瓮内,过几天即成了碧酒,颇诱人。云贵山寨的土酒,更是名闻海内。看来,适当开发农家的自酿酒,并与旅游结合,当是发展农村经济的一个有效途径。

小酒店

我很向往古人简朴的小酒店,及童年时挂在树梢,用稻草做的酒望。时下随着经济的发展,旅游、休闲日益成为时尚,度假村、山庄、农庄迅速兴起。我光顾过一些,却颇感失望,不过是将城里的楼房盖到乡间罢了!哪里有竹篱茅舍,小桥流水,袅袅炊烟,酒望在树?我真怀疑,古人田园诗般的酒文化,恐怕是已成绝响了!

假酒

古代酒行业中的奸商,不过是捣鼓假冒古酒、名酒,往酒中掺水之类伎俩而已,吃了这些酒,虽上当受骗,但不会损害健康,更不会有性命之虞。而时下的奸商,动辄用工业酒精加自来水,勾兑白酒出售,多少人因甲醛中毒身亡?此类丧尽天良的大案,已发生多起。看来,社会发展了,人性的恶也发展了,否则这些奸商何以如此歹毒?

三杨

明初著名的三位阁老杨士奇、杨荣、杨溥,位极人臣,但他们与交朋友,喝酒聊天,有说有笑,我看是件雅事。至少他们并不满嘴仁义道德,而实际上一肚子男盗女娼。明朝社会无论是比起宋、元,还是后继者清王朝,都要开放多了。最让人厌恶的是清代的假道学,以及当今的某些假马列主义者,他们有的没有女人一天也活不下去,却装得一脸正经。

小姐状元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齐雅秀、王小大小姐,都是明朝性工作者中的状元。毋庸讳言,今天的性工作者何处没有?但齐、王这样的人才,哪里还有?我看小姐也是“一代不如一代”。

嗜酒之痛

时下嗜酒丧身、废事最常见的事例,是酒后驾车,害人害己。这几年,因酒醉开车丧命的,就有著名演员、歌星、笑星。在我看来,最让人心疼的是招人喜欢的藏族青年笑星洛桑。他深夜酒醉驾车,撞到大货车的屁股里,当场一命呜乎,多少人为之痛惜不已。奉劝酒徒们,生命无价,请珍惜!

“头脑酒”

明朝“头脑酒”的名称,怪怪的。但同样是酒,有头脑的人,不过是浅酌一杯,与亲友共欢;而无头脑的人,大喝滥饮,小则有碍健康,大则动辄闯下大祸。可以说,前者喝的是“头脑酒”,后者喝的是“无头脑酒”也。

马屁精

明初人任福,在酒楼买酒时巧遇微服私访的朱元璋,对出朱元璋出的对联,称颂他“一人为大,大邦大国大明君”,真马屁精也。古往今来,马屁精比臭虫、跳蚤更让人腻歪。“”被粉碎后,笔者所在单位有个追随者当众检讨说:“我想舔王力、戚本禹的屁股,但没舔着。”真让人恶心!此辈多半不学无术,八辈子也对不出任福那样的对联。可见马屁精也今不如昔。

严嵩置酒高会

明朝巨贪严嵩父子,疯狂敛财,满百万两,即“置酒高会”大宴亲朋,以示庆祝。已五高会,仍渔猎不止,荒谬绝伦。

严嵩的一个后代,在香港发了财,前几年出资在港召开为严嵩翻案的讨论会,大陆有不少学者赴会,好几位随声附和。值得注意的是,近几百年来历史上一些反面人物或有严重污点的人物,其后代往往很有钱。清代汉奸洪承畴、尚可喜及在甲午海战中贪生怕死的方伯谦,其后人财大气粗,出书、开会、塑像,纷纷翻案,不亦乐乎。且不说这种颠倒历史的行径只能误导世人,而那些一代忠良,为了民族肝脑涂地者,如张居正、海瑞、杨涟、袁崇焕、郑成功、史可法,其后代或湮没无闻,或“一穷二白”。我在厦门开会时,曾见过郑成功的一位后裔,一无权,二无钱――这哪里能体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看老天爷成了老糊涂了!

官倒

明朝的官倒,倒卖酒、茶叶、盐、木材、矿产等,无所不为。但比起时下官倒――从倒卖彩电、冰箱、汽车、岳阳楼、金山岭长城,到倒卖煤炭、汽油、官位、几十亿社保基金,还属于小手笔。也许是我杞人忧天:疑心总有一天,官倒中的大手笔,大笔一挥,把北京的故宫、南京的中华门,也倒给了暴发户。若然,真个是呜乎哀哉了。

酒杯

无论是明代,还是更早的宋代、唐代及以后的清代,都有很多精美绝伦的酒杯传世。奇怪的是,商家为什么不组织仿制这些产品?由于京剧《杨香武三盗九龙杯》的广泛影响,九龙杯家喻户晓。我曾在友人家看到过复制品,注入酒,杯中的九条龙立即浮现,张牙舞爪,煞是有趣。但市面上,却又不见此杯踪影。看来,中国企业家缺少中国酒文化的素养,不懂历史,放过大好商机,可惜了。

《金瓶梅》

《金瓶梅》是一部杰出的现实主义作品,鲁迅先生曾高度评价。作为明史学者,我深切感到此书是明中叶最生动的历史画卷,又岂止是描绘了丰富的酒文化而已。书中的泛滥,实在也是明代性文化的真实反映。至今中国大陆的《金瓶梅》,只有节本问世,全本曾在内部发行,早已卖得一本不剩。当今黄色录像泛滥,《金瓶梅》中对床上活动的描写,相形之下,算得了什么?至今不开禁《金瓶梅》,我看也是怪事一桩。香港的乞丐,用讨来的钱,都能随便买一部全本《金瓶梅》看看,难道我们连香港的叫花子都不如吗?不可思议。

药酒

明朝的药酒,有些一直传到现在,造福世人。虎骨酒帮我治好脚关节伤痛,鹿茸酒使我在寒冬增加了抗寒能力,阳气大增,此小小例证也。相信普天之下,受惠于药酒者,多得不可胜数。药酒是中医的重要组成部分,前年下半年,居然有人斥中医为伪科学,必欲去之而后快,真是荒谬。我有位好友,因病换了肝,现在身体不错。听了这些谬论,他愤怒地说:“我的命就靠中药维持着呢,废掉中医,不等于害我性命吗?!”骂得有理。

“撑傲骨,与秋鏖”

“撑傲骨,与秋鏖,天涯谁是酒同僚?”何其壮也!天下会喝酒者滔滔皆是,但能“撑傲骨,与秋鏖”者,实属凤毛麟角。这是人性的巨大悲哀。明乎此,我们就能懂得,抗战时为何汉奸那么多。近几十年来,“左”风猖獗时,政治冤狱不断,所谓“反戈一击”的政治软骨虫,亦何其多也。您要是留心媒体就会发现,每当流氓、抢劫犯逞凶于公共汽车、街头时,见义勇为者多半孤立无援。无怪乎我辈老人家常常摇头叹息:这个年头,属兔子的多,属老虎的少。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中国出版集团学术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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