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比男人厉害

时间:2022-10-02 05:37:53

《一步之遥》将于12月18日上映。由于是姜文的作品,这部电影无疑成为年底乃至今年全年最受关注的影片之一。在等待采访的时候,休息室里的记者们无一例外都表现出一种内在的亢奋情绪,有人不停向姜文身边的工作人员套话,试图了解姜文今天的脾气如何、他的兴趣爱好以及有关他的种种。大约半年前,一篇名为《如何正确地采访姜文》的文章在记者圈里被广泛传诵。不知何时,媒体圈出现了“恐姜”现象,却也让众多记者期待“单挑”姜文,而几乎每一次姜文与媒体的碰面都会成为外界关注的焦点,事后被津津乐道。记者们始终在实践中探索姜文想要回答的,究竟是怎样的问题。

怀着这样复杂的情绪,本刊采访了姜文。原本以为他会从门外进来,谁成想他突然从身后的房间出现:“哟!都是女孩儿啊!”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姜文挨个和我们握手寒暄,完全没有之前预想的高冷感。高、壮,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姜文有问必答,还不住招呼大家和他一起吃坚果,只是他似乎不太习惯这样和记者面对面坐着聊天,所以之后的专访,他转移到了大大的办公桌后面,中间隔了一个桌面显然使他更加坦然和放松了。

“就像你谈恋爱,谈一次吹了,谈一次又吹了,问为什么,你说不是我找的那人。别人说你要哪样的人说出来我帮你找去,你还真说不出来,但你知道谁不是。”姜文说。他分享了他的电影观,还有他对女性的看法:《一步之遥》中姜文扮演的马走日和舒淇扮演的完颜英、周韵扮演的军阀家千金武六的情感戏让人关注,武六在剧中救马走日于生死,姜文觉得虽然马走日算不得英雄,但美人救英雄的桥段让他无比向往。“人们看到的时候会摆脱很多生活烦恼,对人性的本质和男女之间的本质有个理想的认识吧。”姜文说。采访还涉及他和马珂是如何用二斤清炖羊排“劝降”王朔写剧本的。采访结束之后,一个很明显的感觉是:姜文的电影调子和他的性格是统一的,这在和他的对话中都能感受得到。

比“子弹”更正能量

BQ:为什么会选择阎瑞生案这个故事。最初有没有一个点让你对这个故事产生兴趣,比如一个灵光闪现的念头,或者是让你把自己感兴趣的嫁接到这个故事上面?

J:《阎瑞生》是中国第一部故事长片,我觉得当时他们挺敢干的,他们的想象力不像我们想的过去人那样拘谨。当我看到这样一个故事,我就觉得这帮人敢想敢干,有点儿意思,能化腐朽为神奇。我记得我们上学时还批判过这个电影,忘了是怎么批判的了,但我觉得这个故事本身还挺有意思的。可是我说了这么多,问题是我们并没有完全按照史实来拍,我们查了很多资料,都找不着了,原来那部电影也找不着了,只有剧照还在。《阎瑞生》其实头尾都是纪录片,中间加了一个他们想象的凶杀故事。我是觉得这里面本身有人们对现实和想象之间联系的这种认识,怎么来认识大家以为的凶杀案和凶杀案本身发生的事?其实它是早于《罗生门》的这样一个表达,1921年公映的电影,比黑泽明还早,中国那时还打仗,可能没人把这当回事吧。所以我并不是对案件本身有多大的兴趣,而是在于由此带来的一系列的对于是与非的认识。

BQ:看上去《一步之遥》比《让子弹飞》更多了一些感情的东西。

J:是。《让子弹飞》拍完之后,很多人说太暴力了,女的在里面都是无关紧要的人物,包括我老婆的态度也给我一个影响,她说不让我儿子看,等长大再看,不适合小孩看。她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有点紧张,而且太残酷。周韵也比较有主见,她觉得儿子看这个不合适,到现在也不让我孩子看呢。我当时就跟周韵说“我要拍一个你和孩子带着你妈都能看的电影”,这回看了《一步之遥》之后,她觉得这个可以实现了。其实我觉得《让子弹飞》没什么,里面没有无缘无故地去杀人放火,都挺隐晦的,没有说的那么可怕。女人的头脑确实比较捉摸不定。

BQ:所以这次更温暖一些?

J:也不是温暖,当然它有很多fantasy的地方。这词怎么翻译?你觉得能翻译成“正能量”吗?我觉得可以说正能量,就是比较美丽吧,正常点儿吧,美丽的正常。

BQ:这次有9个编剧,《让子弹飞》是6个编剧,编剧排名分先后吗?

J:确实挺难弄的,我和阎云飞是从头到尾都在的,每一句词都是经过他的手写出来的,每一句词都是经过我的嘴说出来的,其他的就像个编剧Party,谁有空谁来,谁忙完谁走,谁有空谁再来,聊完了写,写完了再聊。动手写之前聊了很久,动手之后也可以聊嘛,要这么加起来,聊得时间长,三年之前就开始聊了。剧本一直写着写到现在还没写完呢,真的,现在廖一梅还在写呢,不信你问她去。

BQ:廖一梅说你是剧本狂人,但凡遇到会写字的总得逼人家写剧本。

J:没有,我觉得谁都能当演员,所以我经常找身边人,我也觉得谁都能写剧本,只不过不一定能写得那么完整或者说那么好,但是你要是想用的话很多地方都是可以用的。我们每个人写不同的时期不同的方向,然后不断地改改弄弄,然后下一个人再改改弄弄,就把它弄到可拍呗,其实这事情是很简单的,写剧本的目的就是为了拍嘛,能拍了拍好了就是写完了,有些事情你仔细想想是搞反了。

个人经历拿出来给人说是令人害羞的事儿

BQ:《太阳照常升起》改编自小说《天鹅绒》,当时你的脑海中已经有一个比较完整的故事了,这次《一步之遥》没有小说,甚至没有原始影片,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故事是什么样的?

J:这就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有的时候你脑子里有这个氛围,或者有一个气味,不是用鼻子闻的,是用脑子闻的。然后你想捕捉到它,真的就是捕风捉影,你能闻到但不一定就能抓住它。你得借助一些时间、一些积累甚至一些失败,慢慢找到这个东西。就电影来说,你还得把它呈现出来,把它安排在什么样的天气里,什么样的灯光下,什么样的服装和什么样的另外一个服装的人,他们用什么样的办法相遇或者不相遇,或者说话或者不说话来体验这样一个气氛,这不是一回事。你要说弄两个多小时的片子,甚至拍出来是两百小时长,怎么也得花一点功夫,但有的时候你确实能感到那个气味在。就像你谈恋爱,谈一次吹了,谈一次又吹了,问为什么,你说不是我找的那人。别人说你要哪样的人说出来我帮你找去,你还真说不出来,但你知道谁不是,就是这么回事。不是故意要折磨谁,是确实没碰着,只要是能碰着,就没那么难。《天鹅绒》我当时看了之后,就是觉得有红色的拖拉机,为什么有呢?不知道。小说里有红色拖拉机吗?我也忘了,不知道。但是我看完脑海中就觉得有红色拖拉机,那孩子跟拖拉机有关系,这个拖拉机是在雾里开,还有一些特别大的树,地应该是红的,然后从雾里会渐渐显现一些人,他们走了又回去了。我说这是给我的一个印象,我要找这样一个地方。他们说那你怎么找啊?我说慢慢来,肯定能找得着。最早有个讲故事的版本,2004年11月份的时候,在我另外一个工作室,我们一边喝着酒,一边讲了一小时四十分钟,跟电影差不多长。讲完了他们说你不用写了拍吧,我说不行,这个味道、气氛有了,但是具体拍什么,机器搁哪啊,你得有东西,有房子,有物件,有一个村,有雾你得造出来。大家老有个错觉,那咱就拍吧,可以拍到能拍,中间还有好长的路呢。

BQ:你脑中的气味是不是以前看到过或经历过的一些东西?

J:没有,我所有经历过的东西我都不想拍,我也不好意思拍。我觉得个人经历拿出来给人说是令人害羞的一件事,所以《阳光灿烂的日子》虽然有我很多少年时的影子,院子的结构像我原来住过的院,但我坚决不回我原来住过的院拍。我不好意思,看到老邻居拍电影多臊得慌啊!人家老邻居一看就这德性还拍电影呢。我拍完了他们看行,因为有些东西变成了回忆你再回到自己的记忆里我觉得挺讨厌的。《太阳照常升起》是在云南拍的,我小时候在贵州呆过,但我不会去贵州拍。所有关于我的记忆都变了形。我觉得每一个人的作品都是他记忆的展现,可是去复原一个记忆是挺让人尴尬的,我觉得不舒服。《一步之遥》也是,但不是一个复原,是一种变形,这种变形就有意思。你天天拿一个静物来拍,就没有意思,你要把它变成梵高、达利那种状态就有意思了,谁家表能弯曲成那样,那是一种想象。

女人比男人更仗义

BQ:你之前电影里的女性角色给人感觉好像都挺厉害的,或者说有主见,有点儿狠劲儿的,比如说之前有斯琴高娃、宁静,包括周韵在《让子弹飞》和这次的角色,这是刻意安排的吗?

J:没有刻意安排,我觉得女的就那样,要不然啥样?或许是我没有运气碰到那种逆来顺受的,我可没见过。我觉得实际上女的都比男的厉害,男的就是青春期体大力粗而已,要是真厉害,我觉得没有女的厉害。女人是真的说到做到或者说做到也不说,没说到也能做到,我不是说不好。很多孩子的成长,母亲是起很大作用的。我最近读了一个文章觉得写得挺好的,给你分享下,就是母亲不读书这个民族就要不得,实际上母亲对一代一代人的样子是起了很重要的作用的。

而且很多关键的时候女人比男人仗义,男人标榜着仗义,实际上能做事的时候男人更社会化,女人更本质一点。我记得有一个故事,是慈禧杀了臣以后,就有一批人暴尸街头,没人敢收尸,后来就有一群过去和这些人有过交集的青楼女子去把尸体给收了。包括小凤仙和蔡锷,真换一男的,真没小凤仙这点儿仗义,他们会想到各种现实情况,各种似乎能说服人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就是“怕事儿”,小凤仙就是事儿办得漂亮。

BQ:你说你喜欢李娜,是不是偏爱这种厉害点儿的女人?

J:李娜不厉害吧,人家那么刻苦打球打成那样,就偶尔发一下飙,平时对老公特好,她挺好的我觉得,球又打那么好。我特别喜欢李娜,到哪儿都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虽然人家当众骂老公,那也是人家恩爱的表现。她对老公凶那都是表面的,表面上凶的实际上不一定凶。对于一个网球运动员来说,年纪也不算小了,居然有这么大的爆发力。这种优秀的品质,我觉得她不但是作为一个中国女人,而是给整个女性带来了一个新的认识。好像其他人还做不到这个年龄这么大的爆发力,确实在精神上给人很大的振奋。我看她的时候会给我带来很多的自信,会鼓励我做一些事吧,加上我自己也挺喜欢打网球的。

BQ:有人说“你每次演新角色时总喜欢跟自己较劲”。

J:我不会跟自己较劲儿,我特别恨跟自己较劲儿的。我觉得生活是无边无际的,你要较劲儿就活得挺较劲的。我们就是自然界的一个现象。高仓健那种叫较劲,我没说高仓健不好,人和人不一样。

BQ:周韵说“你是一个特别会保护演员的导演”,葛优也说“所有剧组里面属你对演员照顾得最好”,怎么对待演员在你这儿有完整的方法论吗?

J:我实际上不是对待演员怎么着,我可能心目中确实有一个平等世界,我不喜欢等级森严的生活,我觉得很可笑也很傻,每次我看见导演在那作威作福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可耻、特别傻。我在剧组里住的房子不是最好的,我和大家住的都是一样的。外请的明星都住在对面的酒店里,我还住不了大房子,但一定要干净。你可以说了算,但犯不着装模作样。我有时候都有点诚惶诚恐,“开始、停”这些我都有点儿说不出口。我做过演员,我知道演员在创作的时候很脆弱是需要保护的,不是说没有纪律,而是说没必要显示一个人比另外一个人高人一等,这是我认为不好的一个情况。所以我不但对来演戏的演员,对其他的比如说来的教练或者拿机器的都是本着一个平等的态度。

二斤羊排“劝降”王朔

BQ:之前说过“你的每一部剧本都会先给父母看,他们要是觉得好你就会拍,然后成片也会先让他们看,看他们的评价”,这次也是吗?

J:这次成片肯定先让他们看。剧本我爸看过,看完了之后他就特别想演其中的角色,我说这个角色已经葛优演了,那个角色已经舒淇演了,你没有希望了。

BQ:你没再给安排一个特别的角色吗?

J:不告诉你,你自己看就知道。

BQ:那就是确实有了。

J:不一定,不过他确实去片场把服装换了,我们有没有拍到他是另外一回事。

BQ:你之前说“这辈子能导五部电影就很满足了”,这次《一步之遥》正好是你的第五部电影。

J:哎呀!我满足啊!我很满足啊!对于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来说,导了五部电影又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又赶巧被别人也喜欢了,还能捞得名捞得利还不满足?我很满足而且我也很感恩吧,我觉得上帝对我不错。我一定要好好感谢大家,好好做人,好好对待身体,再为大家好好拍五部电影,让大家对我更满足。

BQ:能不能谈谈这次和王朔的合作?他在这次编剧团里是什么角色?

J:王朔,其实每天和我都合作着。我们俩是好朋友,不需要专门联系,我说的那种神交啊,有可能我们俩半年不见,每天见面是精神层面上的见面,不是真正的见面。每天都在和他见面或不见面的对话,就是你聊天,有的时候他根本也不出声,这个人差不多是我每天都能想起来的一人。我觉得一直都在,无论是他给我们写剧本或者不给我们写。当然这次他亲自写了几稿剧本,这使我们的故事变得更生动、更有质感。

BQ:我可听说除了马珂老师的羊排,你本人也挺善于劝降别人的。比如洪晃老师都发毒誓说再也不演戏了让您给劝了,廖一梅之前说要退休了你也让人家重新出山了,你有什么秘诀吗?

J:你没觉得他俩的毒誓就是冲着我发的吗?言外之意是“赶紧找我演!再不找我演就不演了!”我赶紧说别别,您再演一个。廖一梅也是,“再不找我写就发毒誓了啊!”我听出来这意思了啊,咱懂事。哈哈,得赶紧找人家,我是为了这几个发毒誓的才拍《一步之遥》的。周韵也发毒誓,说不给我演电影了,谁给我演电影谁是孙子。我说“为什么啊?”她说“什么破电影,全是一帮老男人!”她觉得给我演电影特别忍辱负重,不能陪儿子,还要去广州。广州那地几十年上百年都是好天气,就我拍这个赶上寒流,最冷的,居然在广东拍戏还能冻着,潮湿阴冷的,让我们赶上了。刚进城门敲鼓那段儿,她手上戴着镯子,使劲儿敲,手腕子都敲破了。

BQ:那这次怎么说动周韵了?

J:这你得去问她(周韵),呵呵,求她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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