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期选举看美国保守主义

时间:2022-10-01 11:47:55

摘要从1994年中期选举起,共和党开始了新一轮“保守主义革命”,至2004年美国大选,美国保守主义确立了一统天下的政治格局。然而,在2006年的美国中期选举中,却大获全胜。共和党失利的主要原因在于腐败、丑闻和无能、选民对布什和伊拉克战争的失望,根本原因则是共和党铁杆支持者的分崩离析。由于人同样也面临着种种的未知挑战,加之佩洛茜议长和布什总统两人均采取极力向“右”靠拢的姿态,美国保守主义浪潮似乎还看不出将会衰退的兆头。

关键词中期选举 美国保守主义

中图分类号:D8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4812(2007)03-0061-67

在2006年11月的美国中期选举中,大获全胜。参议院改选33席中,共和党由原来的15席减少6席只剩下9席,而则由原来的17席增加5席达22席,再加上一名与结盟的独立参选人及一名初选失败、大选时以独立参选人参选获胜并决心继续追随的代表,[1] 这样在参议院100个席位中,以51比49的优势获得参议院的多数席位,4年来首次控制参议院。同样,在众议院中,以233比202的优势成为多数党。这是在1994年众议院选举失利后,时隔12年再次夺得对国会两院的控制权。另外在36个州的州长选举中,从共和党人手中夺去了6个州,执掌美国50个州中的28个,地方议会也多是占先。

而就在一年前,领袖哈里•里德(Harry Reid)说,要想重新夺回参院,只能依靠奇迹。[2] 显然,里德的判断源于美国社会和政坛保守主义大行其道这一事实,尽管那时共和党政府在伊拉克战争中已经是麻烦重重。

那么,此次“奇迹”的发生,究竟在多大程度上是缘于伊拉克战争等情景性因素,还是美国政治风向转变的结构性因素?究竟是共和党因为政策失误而暂时受挫,还是由里根革命肇始的保守主义开始走向式微?本文拟对此进行分析和探讨。

美国保守主义勃兴的历程

在美国,意识形态差异是两大政党的主要分水岭。[3] 在政治上,两大党轮流执政,但在社会深处,则是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交替发挥主导作用。保守主义作为一种社会思潮兴起于19世纪中叶,从1854年至1932年,共和党在美国政坛上居支配地位,而则甘拜下风。这72年间,共和党控制白宫56年、参议院64年、众议院50年。

1929~1932年大萧条和罗斯福新政给自由主义复兴创造了机遇。随后1932-1994年的62年间,控制白宫34年、参议院52年、众议院58年。特别值得指出的是,从1955至1994年这40年间,众议院一直为所控制。

在经历了1932~1964年的低潮后,保守主义开始了复兴的历程。这个复兴伴随着共和党的自身改革――这次改革具有脱胎换骨的性质,史称“保守主义革命”,其核心内容就是告别过去30多年来的“共识政治”,即共和党执政时也奉行实行过的以国家干预为主要特征的自由主义政策,在政治上与划清界线。这场革命始于1964年戈德华特作为共和党保守派代表在党的全国代表大会上赢得总统候选人提名。此后共和党内保守派的力量逐渐上升。以1980年里根赢得共和党的提名并入主白宫为标志,保守派在共和党内战胜温和派,成了主流力量。不过,在1964-1994年这30年间,的自由主义虽然面对保守主义的进攻处于守势,但毕竟余威仍存,所以共和党很难同时控制白宫和国会,尤其国会仍是的天下。

1994的中期选举犹如一次“大地震”,共和党人以一份“与美利坚的契约”(Contract with America)击败了人,从国会中的少数党一跃成为多数党,把自二战后重建时期以来一直属于牢固阵营的南方抢夺过来,占据了阔别40多年的国会山的领导地位,从而开始了新一轮真正意义上的“保守主义革命”。至此保守主义重新取得在美国社会政治生活中的主导地位。到2000年,共和党不仅继续控制着参众两院,而且夺回了白宫。布什赢得2000年大选,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保守主义革命和共和党的崛起,同时也标志着保守主义又一次取代自由主义成了影响美国民众思想的最主要意识形态。尽管布什依靠法院裁决才入主白宫,但却组成了几乎是清一色的保守派内阁。这样,布什成了继戈德华特、里根之后共和党保守主义革命的第三代旗手。

至2004年大选,保守主义再次横扫国会,全线飘红:布什不仅以32个州286张的总统选举人票战胜对手克里,而且还获得5902万张普选票,占总选票的52%。这是继1988年里根取得一边倒的胜利之后,又一位总统赢得超过半数的普选票。在布什旋风下,共和党在参院增加了4席,形成55比44的优势地位;在众院增加了7席,形成234比200的多数,布什独大、共和党独大的政治格局初步成型。此外,联邦最高法院首法官威廉•伦奎斯特和史上第一位女性大法官桑德拉•奥康纳一死一退,给布什提名保守派法官提供了绝佳机会。这样一来,共和党囊括立法、行政和司法三权,确立了保守派一统天下的政治格局。[4]

这样的打击使一度消极沉沦,看不到希望。在1932~1994年60多年的时间里,只有一次失去对众院的控制,而在此次中期选举之前,已经连输6次。在1932~1994年期间有46年,在参院占据至少10个席位的优势,而在此次中期选举之前,它已经连续10年成为少数党。到2000年时在半个世纪内第一次未能控制一半以上的州议会;2004年大选后,其控制的州议会只有17个。更何况在2004年大选中,世界大多数国家本来均希望候选人克里能赢得大选,但是布什偏偏创造了美国史上新的纪录,打破了美国父子总统常常是一任而终的政治宿命,建构起超越肯尼迪家族的布什王朝。

通常中期选举肯定对总统及其所在的党不利。美国历史上自从1862年以来,在总统的第一任期或第二任期中,共经历了36次中期选举,但其中的33次选举中,反对党均在议院中获得了进展。[5]但在如此强劲的保守主义思潮影响下,谁敢贸然断言2006年中期选举能够大获全胜?

因此在2006年中期选举失败后,众院前议长金里奇11月9日向《华盛顿时报》表示:“我们必须承认,这是共和党的失败,而不是保守派的失败。”[6] 其他共和党人士也指出,虽然共和党失去了两院的控制权,但许多候选人获胜的优势可以说非常微小。有分析人士甚至称,这与其说是自由主义重现勃勃生机,不如说是捡了共和党的一个大便宜;而即便掌控国会,其所奉行的政治哲学也难脱保守主义底色。如此说来,尽管2006年中期选举大胜,但谁又敢断言美国的保守主义从此式微呢?

共和党中期选举的败因

在如此强劲的保守主义思潮的影响下,加上行政、立法等资源的便利,共和党本可再进一步,为何2006年中期选举兵败滑铁卢?相当多的人认为,的大胜,并不在于它的表现比共和党更好,而在于共和党控制的国会两院陷入腐败、贪污、丑闻和无能,以及选民对布什总统本人和他的伊拉克战争的失望、不满和愤怒。

2004年大选后形成的布什独大、共和党独大的政治格局,逐渐发展出人士所称的一种“腐败文化”,结果导致共和党丑闻缠身。2006年1月,共和党的“超级说客”杰克•阿布拉莫夫案涉及多名共和党国会议员,汤姆•迪莱也不得不在去年1月和4月分别辞去众院多数党领袖和众议员的职务,随后共和党众议员鲍勃•奈伊、兰迪•坎宁安相继认罪或被判入狱。9月29日,佛罗里达州的众议员马克•弗利性骚扰案,令共和党的选情雪上加霜。据美国大学国会总统研究中心主任詹姆斯•瑟伯(James Thurber)教授统计,选前一年,牵涉进丑闻或正在接受各类调查的共和党众议员或候选人已达15人之多。因此,民众对当前国会工作的认可率已降到了16%,达到1992年以来的最低点,[7] 也就不足为怪了。比较而言,1994年10月控制的国会的工作认可率为24%,人当时丢掉了52个众院席位和8个参院席位,远多于这次共和党人丢掉的28个众院席位和6个参院席位。这也说明共和党这次并非一败涂地。

还有一种普遍的看法是,伊拉克战争使共和党遭遇前所未有的挫败。一份解密的国家情报评估报告称,伊拉克战事让伊斯兰圣战分子“师出有名”;而英国《卫报》的记者则调侃:“布什在伊拉克冒险所造成的伤害正变本加厉,而不是变小。这种伤害正从巴格达、巴士拉的街头延伸到曾经是胜利者现在却低声下气的共和党的心脏。”[8]

而且,这一危机似乎早有先兆:早在2006年9月中旬,罗得岛州共和党联邦参议员提名预选中,唯一投票反对伊拉克战争的共和党现任参议员查菲战胜了持保守立场的克兰斯顿市市长拉菲。此前几天,在康涅狄格州联邦参议员提名预选中,支持伊拉克战争的资深参议员利伯曼败给了名不见经传的企业家拉蒙特。利伯曼是在参议院的“三朝元老”,曾与戈尔搭档竞选副总统,这次却输给了几乎没有从政经验的“晚辈”,实属罕见。美国主流媒体认为,查菲的胜出,是由于坚决反对伊拉克战争,利伯曼的惨败,是由于强烈支持伊拉克战争。这一胜一败,标志着美国民众的反战意识日益强烈。更为严重的是,美军在对伊战争中已战死2800多人,开销3000多亿美元,可伊拉克局势依然每况愈下,正滑向内战边缘。2006年10月,为有力“配合”美中期选举,伊武装分子“大开杀戒”,致103名美军士兵丧生,使10月成为美军当年以来死亡人数最高的月份。让人觉得不可避免的是,“这次选举实质上是选民对伊拉克战争的一次公投”,美国选民定会把账算到共和党头上。

佐证这一说法的,还有克林顿的前民调专家史坦•格林伯格针对选举当天选民的调查结果,证实伊拉克问题是影响美国人投票意向的最重要问题。那些认为伊拉克是最重要的问题的选民以31的比例倾向于。这就简要地解释了所发生的一切。在口头民调中,3/4的选民说政府腐败影响他们的投票,10个人中有6个说他们反对伊拉克战争,而且60%人说他们的投票更倾向于国家问题而不是地方事务。因此《经济学家》杂志指出,获胜的原因,更多的是选民对在位的共和党的厌恶,而不是对替换者的热情。[9]

上述说法都没错,但却失之笼统和肤浅,不能解释那些以前对执政同样持厌恶情绪的共和党铁杆选民为何会对共和党的失败无动于衷,甚至冷嘲热讽、幸灾乐祸。如果说伊战和丑闻是打败老大党的主要原因的话,那么真正让共和党全败的根本原因则是由此导致的其执政根基的动摇。共和党铁杆支持者有3块,即对内主张“小政府”、对外主张现实主义路线的传统派,提倡“武力输出民主”的新保守派以及以福音派基督徒为主的宗教保守派。但是,他们在过去两年纷纷与共和党核心集团渐行渐远。

一、远离了共和党传统派。过去几年,布什的白宫在缺乏国会有效监察的情况下恣意妄为,在诸如伊拉克、卡特里娜飓风、关塔那摩虐囚等事件上,布什政府表现得不但无能而且相当傲慢。另一方面,以财政稳健自居的共和党,在布什治下却未能控制公共开支。为了反恐,布什扩大联邦政府的职能部门和职权。为讨好老年选民,布什批准了1.2万亿美元的医疗和退休改革(主要是Medicare Part D的处方药补贴)方案,给继任政府留下巨额的赤字隐忧。所以前众议员、保守的增长俱乐部(Club for Growth)的主席帕特•图米(Pat Toomey)在选后尖锐地指出,“共和党的惨败,完全是因为丢掉了低支出、有限政府的牌子。”[10]

在对外政策上,布什政府明确地背弃了在尼克松、基辛格和老布什时期一直在共和党内占据主宰地位的现实主义路线――他们注重国家利益,而不是理想,强调维护稳定和力量平衡。现实主义者认为,白宫由于发动伊战而忽略或间接放弃共和党传统的遏制原则,对传统敌国及新兴大国防范不足,即使偶尔还能听见切尼、赖斯的几句说辞,但那只是空谷足音。

在军事上,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的新军事革命完全抛弃了越战以来从福特到里根的历任总统有限、谨慎地使用武力,在战争中动用优势兵力,稳扎稳打的“鲍威尔原则”。所以让包括布什总统在内的共和党人感到尴尬的是,在应付丑闻和战争困局的同时,他们还需要对国会中来自本党传统派或温和派的“杂音”进行“音效”处理。在参议院军事委员会通过由资深共和党议员麦凯恩提出的一项关于对待被美国关押的恐怖疑犯的法案(其中有关审讯方式的规定和布什政府的法案有重大冲突)之际,前国务卿鲍威尔也强烈反对布什要求允许使用极端审问手段的法案。共和党议员赛斯更是跳出来要求拉氏辞职。

二、惹怒了福音派。福音派基督徒占选民总数的25%,而道德议题又是福音派选举指南。自上任以来,布什总统几乎每年都从繁忙的国务中抽身出来到“南方浸礼会大会”发表演讲。原因是,以白人信徒为主要成分的福音教派过去一直是共和党最坚定的支持者和群众基础。为了讨好共和党的“铁票”――福音派的保守选民,布什还不惜提出联邦修正案禁止同性婚姻,及禁止利用联邦基金资助胚胎干细胞研究。可是弗利事件不久,又出现了泰德•哈格德(Ted Haggard)牧师的性丑闻事件。哈格德是全美福音派基督徒的领袖之一,与布什政府关系密切。共和党近年长胜不败的宗教路线因此再次受到打击,这些丑闻尤其让看重道德伦理问题的福音派基督徒非常失望。选举前夕,福音派领袖指责国会中的腐败和庞大的开支而不再留意诸如同性恋婚姻的社会法案。“福音派基督徒现在受够了共和党的领导,尤其在众议院”,南方浸礼会(Southern Baptist Convention)公共政策负责人理查德•兰德说,“令福音派基督徒作呕的是,共和党人来到华盛顿,一旦他们猪嘴猪槽,他们的表现比人还要差。”[11] 由于对共和党政府不满,这次大约有1/3的福音派信徒将选票投给了,从而导致了共和党的失败。[12]

三、偏离了新保守派。布什政府上台后,新保守主义的政治理念成为布什政府的政策指针和官方哲学。布什2004年获得连任,新保守主义更是获得了民意的认可,布什政府也因此有了深厚的政治土壤和环境。新保守派曾是布什政府内的鹰派发动伊拉克战争的“同路人”,但在如何处理伊拉克重建问题上,新保守派却与以拉姆斯菲尔德为首的“强硬的民族主义者”的矛盾日益加剧。

力主对伊拉克开战的新保守派一直批评拉氏对长期占领伊拉克计划不周、没有派遣足够数量的部队平息抵抗及未能做好重建工作,并要求他辞职。当拉氏提出伊拉克人应该对自己的事务承担更大责任,将美军从原来的18万在18个月内减到5万左右时,新保守派立即纷纷反击。因为拉氏对向伊增军的“蛮横”抵制,新保守派的“旗舰”思想库――美国企业研究所的托马斯•唐纳利抨击拉氏说,“拉姆斯菲尔德可能现在被称作‘将萨达姆•侯赛因赶下台的胜仗’的建筑师,但是历史可能将他定为更大范围内伊拉克战争失败的策划者。”新保守派的思想灵魂人物之一威廉•克里斯托尔在一次讲话中说:“对于我们的外交政策来讲,我们的军队规模太小了。就小布什总统的雄心勃勃、值得赞赏的外交政策目标来讲,以为我们可以只用从克林顿手中继承的同样数目的兵力来做我们想做的事,这有点疯狂。”[13] 2003年10月16日,由拉氏撰写的一份质疑新保守派的政治“宝典”――《反恐战争中先发制人战略的进展和有效性》的内部备忘录被媒体曝光之后,拉氏同新保守派分子的分歧更为加剧。

在布什第二任期的班子里,新保守派有些式微。国务卿赖斯在自己周围安排的是小心谨慎的务实派,如前常务副国务卿佐利克和副国务卿伯恩斯,都是现实派喜欢、新保守派不信任的官员。[14] 与此同时,几位重要的新保守派头面人物如沃尔福威茨和费思,已离开五角大楼,切尼独撑局面似乎已不成气候。于是,在中期选举前夕,此前曾竭力鼓吹入侵伊拉克的新保守派纷纷调转枪口,批评布什政府对外“失策”和“无能”。

此外,共和党内部不同派别的内斗更具毁灭性。支持同性恋的共和党人指责福音派基督徒的极端主义;福音派基督徒则指出共和党忽视同性恋问题,从而导致前众议员弗利性丑闻的发生;而传统派共和党人则指责共和党的开支是自约翰逊“伟大社会”以来前所未见的高水平。这种内斗早在1998年就曾导致共和党痛失众院5席而让前众议长金里奇下台。共和党铁杆支持者的拒绝合作及内耗才是导致此次中期选举共和党全败的根本原因。

美国保守主义因此退潮?

随着共和党中期选举的失败和伊拉克战争的始作俑者之一拉姆斯菲尔德的下台,自视颇高的保守主义在美国是否已是明日黄花?人是否将会趁胜追击,扭转共和党保守主义革命以来的施政方向,使美国向6年前被截断的未来迈进而不是向20世纪初的传统回归?

从短期来看,或许会出现一方占优势和另一方式微的局面,而长期的趋势却往往不会因为偶然事件而打断,相反却会波浪式地前进或螺旋式上升。此次中期选举取得了压倒性胜利,但对其影响也不能估计过高。分权体制下两党政治的一大定律就是权力制衡的钟摆效应,美国这次中期选举是权力更迭的减震器。正因为如此,似乎始终有这样的一只“无形之手”在操弄着美国政治平衡,也正是这只“无形之手”给了美国这次中期选举的“奇迹”,但同时也给予了人未知的挑战。

2007年1月4日,领袖南希•佩洛茜女士取代共和党人哈斯特尔特成为美国建国230年来第一位女性议长。佩罗茜为此次中期选举提出的口号“为美国确立新方向”成为人的竞选纲领。在胜选后,她允诺为全体美国人开辟一条两党共同执政的新路。佩洛茜自2001年成为众议院领袖后,展现出前所未有的“铁娘子”作风,为与共和党划清界线,不惜采取“焦土”策略,对自家人则治军严明,并鼎力为本党的同僚提供选战所需的帮助,以图摆脱“万年少数党”的命运。[15] 但是,美国及佩洛茜的执政新路是否一帆风顺仍值得观察,现在断言2006年的美国中期选举大胜阻断了美国保守主义的勃兴还为时尚早。

首先,在伊拉克政策上难有突破。佩洛茜在众院一向以反对伊战的斗士著称,并曾暗示,她会积极推动从伊拉克撤军。所以佩洛茜上任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改变美国的伊拉克政策。在伊拉克问题上,佩洛茜领导下的人誓言要举行听证会,调查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布什政府决定打伊拉克,并且调查美国在伊拉克的承包商不当使用政府资金的问题。佩洛茜表示,她不会在国会提议弹劾总统,但主张对布什政府如何歪曲情报以发动伊拉克战争进行调查。但在伊拉克问题上却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也拿不出灵丹妙药。更为重要的是,布什还将继续执政两年多,根据美国宪法,美国总统在外交方面具有最后决定权,而且总统本身也是美国军队的总司令。在伊拉克民主政府建立并稳固之前,布什已多次强调不会撤军。所以即使掌握国会也不意味着它真正能改变伊拉克政策,因为“当乔治•布什想顽固下去,他会知道怎样去顽固。”[16] 中期选举无疑会改变国会山的政治生态,但伊拉克这个烫手山芋,民主、共和两党短期内都难以摆脱。

其次,内部不够团结。尽管多名头面人物2006年11月12日在参议院表示决意从伊撤军,但内部对撤军意见不一。资深议员、鹰派人物约翰•默撒(John Murtha)要求华盛顿立即撤军,前总统候选人克里主张制订从伊撤军时间表,而下届总统的热门候选人希拉里•克林顿却认为撤军根本不可能。还有,在确认众议院议长地位之后,佩洛茜在党内遭受的第一个挫折就是:她公开支持的国会党团领袖人选默撒,在投票中却以相当悬殊的差距输给了与她结下梁子、关系紧张的霍耶。佩洛茜和霍耶这两个有心结的国会主要领导,未来如何互动,很值得关注。另外,内部存在自由派与保守派的冲突。加州出身的佩洛茜是标准的自由派,在旧金山拥有广大的支持民众,她作风强硬,将和共和党的界线划分得十分清楚。同时,她高明的政治手腕也为争取到许多中间选民。目前在国会两院内的领袖人物,大都在政治态度上倾向自由派,而很多新当选的议员来自传统上倾向共和党的中西部地区,虽然他们在的旗号下参选,但多属于社会保守派。他们在一些社会道德问题上,包括同性婚姻与限制堕胎等受到美国社会广泛争议的问题上,持有与共和党类似的观点。如何平衡党内自由派和保守派的分歧,是佩洛茜任内面临的另一个艰难的挑战。

最后,难有突出作为。取得中期选举的完胜,对来说意义非同一般:参院控制权意味着将控制布什总统的人事决定权;而众院控制权则意味着能够制约伊战、国内税收与财政等政策。但对国会的提案,布什可以动用否决权。如果国会与总统分歧严重,其结果是众多法案将不能通过,美国的政治机器势必陷入混乱之中,会在下次选举中遭到民众的责难;如果与共和党合作,成绩也只会平分秋色,难以独自冒尖。胜选为提供了显著改善自身的实际能力和回旋余地,可以在这两年间不断检验、诠释自己的政策,为2008年总统大选打下良好基础。但是,如果控制国会后作为不大,就会给共和党口实,反而影响总统大选。这一点早有前车之鉴:里根总统第二任内,在1986年中期选举中大胜,老布什两年后却顺利赢得总统选举;1994年共和党在中期选举中全胜,也未能阻止两年后克林顿总统的连任。

因此,两年后,自由主义思潮能否进一步崛起,或保守主义理念是否进一步退潮,关键就在于人能否很好地应对这些挑战。如果说在世人看来操弄两党沉浮的似乎是只“无形之手”,那么我们更应该看到这只“无形之手”背后的民意。在选举惨败的第二天,布什在白宫记者会上亲自宣布了拉姆斯菲尔德的辞职,动作之快、出手之果断确实让人对这位昔日被人称为“牛仔”的总统刮目相看。有评论认为,拉氏历来被视为布什的左膀右臂,与布什的私人感情甚好,如果不是中期选举失利,布什绝对不会忍心接受他的辞职和“壮士断臂”的痛苦而开始坚难地调整伊拉克政策。尽管有众多媒体认为,拉氏下台可能意味着新保守主义的边缘化,但拉氏辞职更可能意味着布什调和与新保守派及军方的关系,重新审视共和党传统的现实主义路线及军事上的“鲍威尔原则”,重新回归共和党执政的根基。

应该说,驴象两党合作还是有可能的。正如亚利桑那州共和党联邦众议员杰夫•弗莱克(Jeff Flake)指出的那样,“在移民甚至是减税方面共和党可能与达成妥协,因为大量新当选的温和候选人是我们共和党的‘一路货’”。[17] 也就是说,他们中的许多人均同属于社会保守派。总的来说,佩洛茜似乎想复活的是克林顿的“中间道路”,而布什则力图维护的是保守派的基本地盘,现在他们已经开始新一轮的赛跑,共同的目标是2008年大选。但从佩洛茜和布什均极力向“右”靠拢的姿态来看,美国保守主义浪潮似乎还看不出将会衰退的兆头。

注释:

[1] “Lieberman: Call Me a Democrat”, The Associated Press, Friday, November 10, 2006,

[2] Charles Hurt, “‘Miracle’ Needed to Win Back Senate”, The Washington Times, April 29, 2005.

[3] 刘建飞:“美国的保守主义趋势”,载《现代国际关系》2004年第11期,第10-11页。以下部分吸收了刘先生的研究成果, 特此致谢。

[4] 任东来:“2004年:美国保守主义的胜利”,, 2006年11月3日。

[8] Martin Kettle, “The U.S. Conservative Project Has Taken an Existential Hit”, The Guardian, November 11, 2006.

[9] “The mid-terms: House-cleaning”, The Economist, November 11, 2006, p.29.

[10] Ralph Z. Hallow, “Gingrich Sees Hope for Conservatives”, The Washington Times, November 10, 2006.

[11] Alan Cooperman, “Democrats Win Bigger Share of Religious Vote”, The Washington Post, November 11, 2006, P.A01.

[12] 吴建友:“重掌美国国会意味着什么”,载《光明日报》,华盛顿2006年11月9日电。

[13] 陈雅莉:“陨落中的美国新保守主义”,载《华盛顿观察》2003年第40期,2003年10月29日。

[14] James Mann, “The Curious Disconnect in American Foreign Policy”, The Financial Times, April 17, 2006.

[15] 李焰:“走出政治低潮,众院‘铁娘子’开务实之路”,载《华盛顿观察》第41期,2006年11月8日。

[16] Beppe Severgnini, “Six Things I Learned from the 2006 U.S. Midterm Elections”, Corriere Della Sera, Italy, November 8, 2006.

[17] Carolyn Lochhead, “Changing Course, Future of the GOP”, San Francisco Chronicle, November 9, 2006, www.省略/cgi-bin/article.cgi?f=/c/a/2006/11/09/MNGTQM99IV1.DTL

(作者简介:浙江省社会科学院《观察与思考》编辑部,助理研究员,310025)

收稿日期:2007年5月

上一篇:经济劝服战略的理论分析 下一篇:试析叙利亚经济体制的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