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者的生命叙事

时间:2022-09-30 07:48:04

教育者的生命叙事

编者按:

人的生命是一个不断书写中的故事,所有我们遭遇到的人与事,都是我们生命叙事的一部分。教育者的生命叙事,必须要有被教育者来参与编织。一个生命一种颜色,一个生命一种精彩。当无数个生命体验被编织在一起时,就成了一首优美的诗,一幅和谐的画,一篇隽永的文,一曲悠扬的歌。教育者的生命叙事,由自己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来认真书写,由与孩子的一次次相遇来持续书写。让我们用真实的心来书写自然,书写敬畏,书写真理,书写幸福。

最近在读新教育的几本书,我时时沉浸其中,如沐甘霖,如饮醇酒。

在新教育电子书的总序中,干干(干国祥)写道:

“新教育的核心理念之一是生命叙事,以及生命叙事过程的多重编织。它最核心的意蕴是以下几条:

一、人的生命是一个不断书写中的故事;

二、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命叙事的唯一主角;

三、成熟了的人,将是自己生命故事的书写者;

四、我们的生命叙事所运用的语言,来自于母语、文化、阅读;而所有我们遭遇到的人与事,都将是我们生命叙事的一部分,无论美好还是丑陋,无论平淡还是离奇;

五、生命叙事是生命向外敞开自己,不断汲取的过程,是不断创造新语言的过程,是和经典、他者不断相互编织的过程……”

博尔诺夫说,人是一种本质上虽不完善却努力追求完善的生物。那么,如何去追求完善?新教育所说的生命叙事,给出了一条清晰的航标。

正因为我们认识到自身生命的缺陷,所以,生命才需要不断地书写,甚至于改写。这个书写的主体,只能是我们自己,任何人都无法代替。在书写的过程中,一切他者(最重要的当然是经典)和我们的生命互相编织。除了他者,自身的“裂变”也非常重要,儒家强调“日有三省”“善莫大焉”,新教育的“晨颂、午读、暮省”也有这个意味。

关于经典,干干说过一句很著名的话――“经典等待我们吻醒”。这句话类似于孔子所说的“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人能够阅读经典,发扬经典,被经典滋润;但经典却不可能主动滋养于人,只能等待人的唤醒,如同佛度有缘人一样。

这种唤醒,一旦变成“吻醒”,就成了对待经典的一种姿态。正是这种虔诚的姿态,带来了经典阅读的最好效果。经典被吻醒,与我们单薄的生命互相交错,形成交织,生命变得丰厚,生命叙事变得丰满,人生因此而改变。

要知道,每个人都是文本,遭遇、危机、挫折等都是我们生命叙事中的“恩人”。他们不仅是生命叙事中的必需,而且构成了生命叙事中的重要章节。

每个人都在讲述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在书写自己的故事和人生,有的精彩,有的暗淡。但无一例外,人都会努力做他自己要成为的那个人。

人的一生走下来,人生的地图也就绘制完毕了。我们循着他人的人生地图,或者是他人的生命叙事,又能受到更多的人生启迪。这就像新教育研究中心对阅读史的剖析,既是对教育心理学案例的解码,也是对阅读者成长吉光片羽的探询。

孔子的生命叙事

有时候,我在想,万世师表的孔子,他的生命叙事是什么?他画出了一幅什么样的人生地图?对我们今天的师者有什么样的人生启迪?

其实,孔子的生命叙事,《论语》中说得一清二楚。孔子把人生分为6大阶段:

1.十有五,而志于学;

2.三十而立;

3.四十而不惑;

4.五十而知天命;

5.六十而耳顺;

6.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十有五,而志于学”,在人生的第一个阶段,孔子生命叙事的书写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学习,并且在实践中形成良好的习惯,这不是很快乐的事情吗?

“十有五,而志于学”,并非十五岁之前就不学,而是说十五岁之前的广泛涉猎,只是人生的“浪漫阶段”。从十五岁开始,人逐渐走向人生的“精确阶段”,才会真正明白自己要学的是什么。有了努力的方向,人才开始立志学什么,决定建立什么样的价值底座、走什么样的人生道路。

“三十而立”,在人生叙事的第二个阶段里,孔子生命叙事的书写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三十而立”,在“精确阶段”,人生的准则都确立了,人也就成了顶天立地之人。这时候,人家就愿意追随你,和你交往,如水之归海。儒家认为“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那么,远方的朋友赶过来,当然,是因为你“立”而有成,会给朋友更多的启迪。这样的朋友在一起,“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岂非人生快事?

“四十而不惑”,在人生叙事的第三个阶段里,孔子生命叙事的书写是――“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四十不惑,到了人生的“综合阶段”,对自己的选择更是义无反顾,正道直行。这个时候,“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成功失败,不系于心;人智人愚,不碍于眼。高朋满座,不会“晕眩”;曲终人散,不会孤独。这就是不惑。不惑,就是明白,明白自己为何而活,明白自己的价值在哪里。既然如此,他人不解又与我何干呢?

此三者,是“孔门三乐”,当然,也是孔子的人生叙事的主动求索,师生的精神生命在此互相编织。

“五十而知天命”,在孔子人生叙事的第四个阶段,孔子生命叙事的书写是――“发愤忘食”。

知天命,但“天命”究竟是什么,我们岂能不察?

天命,即是指大自然客观存在的一种规律。这个规律,就像是看不见的手,在冥冥之中存在着。这种客观规律,实际上也是“儒、释、道”三教的精华。佛家思想称之为“因果报应”,道家思想称之为“道”,儒家思想称之为“天命”。

孔子提出君子要“知天命”,“知天命”,才能“敬天命,顺天命”,最起码也要“尽人事,听天命”。儒家的“当仁不让,明知不可而为之”,即来源于此。但,五十岁,垂垂老矣,时不我待,所以,必须“发愤忘食”。孔子的知天命,就是执著于礼乐教化,重塑周礼风习,“匡扶”社会礼仪。

“六十而耳顺”,在孔子人生叙事的第五个阶段,孔子生命叙事的书写是――“乐而忘忧”。

六十花甲,耳顺之年。能够听得进逆耳之言、詈骂之声,不足为奇,最重要的还是“顺”,顺应天命。

正因为如此,所有的一切都是可接受的了。因为快乐而忘记了一切忧愁,进而是把一切忧愁都看成是快乐。陶渊明说,“乐夫天命复奚疑”,就是这个道理。

“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在孔子人生叙事的第六阶段,孔子生命叙事的书写是――“不知老之将至”。

西方人的“从心所欲”,就是追求自由,所以说,“不自由,毋宁死”。但是,下一句,西方人往往就不说了,因为“一自由,就堕落”。但孔子却不会,他从心所欲,而又合乎规律,合乎自然。

为自然而活,自然而然,这“自然”二字是人生的大境界。

但自然的规律是,人是会老的。不过,这种老,只是生理的年龄。清新刚健的儒家精神,决定了孔子的心理状态,永远充满活力和使命感,永远积极向上。一个人无论怎么做都很自在,怎么会担忧自己年老呢?“不知老之将至”的另一个原因,很可能就是“朝闻道,夕死可矣”,既然已经探求到了道之所在,“死”尚且无所畏惧,“老”又何足道呢?

最害怕老去的,总是那些美人们。为什么?因为美人总把自己的价值寄托在容颜上,当然害怕容颜消逝了,故有“自古红颜如名将,最怕人间见白头”之说。

孔子对人生的六段式论述以及他的生命叙事告诉我们:人生应该是一个不断书写的故事。作为书写主体的我们,要用“坚定的价值判断与选择”为墨,用“持之以恒的努力”为纸,书写我们“终身信守的理想主义”。

教育就是一场相遇

有时候,我在想,究竟用什么样的词语才能表述出我们的教育。后来,我越来越倾向于“相遇”。教育就是一场相遇。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职业可以选择,我们偏偏就做了老师,与老师这个职业“相遇”;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偏偏就这些孩子成为我们的学生,与我们在人生的三岔路口猝然相遇。

相遇中,我们在照看孩子,也是在照看自己。我们经历了自己生命的又一次长大。在这样的经历中,我们和孩子互相“驯养”,成了彼此生命中的独一无二。

无数的故事,都会在相遇后产生,相遇比小说还要精彩。每一次相遇,都是奇迹。我们相遇,我们相互欣赏,相互倾慕,相互编织,共同书写属于我们自己的生命传奇。我们知道下一刻就是分手。也许相见,也许永不再见,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陶行知先生说得好,教育最大的成功就是创造出值得彼此崇拜之活人。我们和学生互相崇拜,互相成就。在某一段时间,我们朝夕相处,荣辱与共。

师生相遇之后,下一步就是师生携手与伟大知识的相遇。我们重新经历知识发现的原初过程,重新经历世界洞开的豁然开朗。我们围绕在伟大知识的旁边,惊叹自然的伟大、造化的神奇。那一刻,师生的心灵彼此依偎,面对人生中至高的快乐,我们如醉如痴。

也许到了这个时候,我们才会明白。“我”不只是代表我自己,“我”还代表了人类,“我”是这个物种的全部,“我”代表着整个人类的心智。原来每一次相遇,只是相遇我们自己,是对我们自己的发现,是对自己生命的一次照亮。

作为老师,我珍爱这样的相遇,如农民珍爱粮食。我们种下期望,施肥浇水。我们相信种子,相信岁月许下的诺言。

在师生的相处中,我想给孩子们绝对的安全感,让他们没有任何被强加的负担,活在完全的和谐中。这是孩子们的权利和教育的需要。唯有在充分的安全和自由中,孩子们的心灵才会真正打开,绽放成花朵。

我还有一个梦想,梦想把孩子们从语言的理想主义中“拔”出来,让他们直面现实生活。没有理想的人是可怕的,内心堆满理想的人则是可悲的。当理想遮蔽了现实时,理想就成为人生的障碍。所以,我要引导孩子们在现实中种植理想,收获新鲜的思想。同时,还要在经典中寻找镜像,作为自己成长中的坐标。每天望着远方,不断地成长。无限接近那个生命目标,就算永远不能抵达,用一生去走近它也是最浪漫的事。

我想让孩子们听从自己心灵真实的召唤,学会与自己的灵魂相遇,与自己的美好情感相互编织。在良好的关系中,孩子们不但能够学习他人,也能够学习自己。在模仿和服从中,孩子们则会失去自由和舒展。孩子,应该在自我的完善中,体验到生命的责任和使命。绝不能让孩子们失去自由,哪怕是以成长的名义。

我要让孩子们敏感,像草叶上的小露珠一样清澈,知道阳光和青草的味道。散落在记忆之外的,以及没有觉察到意义的事情,等于什么也没有发生。因此,孩子必须要敏感,没有敏感,就没有生命的丰富。

我还要让学生感到自然,师生关系中最美妙的就是自然。庄子说,自然而然。真正的相遇,应该如流水一样平和宁静,师生关系最大的悲剧就是学生对老师的恐惧。绝对的善不会在恐惧中产生。

当我们摈弃一切陈腐的偏见和傲慢,只用自己一颗善感的心,敬畏自然,敬畏生命,敬畏一切他者,学会与伟大抑或是平凡相互编织,这时候,我们就会突然发现:直觉比理性更接近生命的本质;源头的石头会改变河流的走向,一颗最初的心,也会更靠近真理。

(责 编 卢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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