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美工刀

魏晓波，现居西安，年将不惑，喜欢写字，常情不自禁，涂涂抹抹。

《南橘北枳》源自耳濡目染，脱胎于活生生的生活，不能展现也不为表达什么。仅是一种文档。通过这些琐屑，或许能还生活本真，发现新鲜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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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言少语的文翔不是一般人，这他媳妇儿咖喱早就看出来了。谈恋爱时，他非同寻常的细心和耐心就曾让她庆幸不已：老天咋把这么好的小伙子留给我了呢！三月初七的丈母娘生日、四月十六的小姨子生日，五月十三的相识纪念日……这些细枝末节，外表莽撞魁实的他一个都不会落下，总给每个主角按时送上恰到好处的礼物，温馨又体贴。

初识是在懋祺大厦的一场招聘会上，人事部文员咖喱负责初选，熙熙攘攘的肩膀、胳膊和层层叠叠递过来的简历中，有一双保养得与众不同的手，粗大和精致如此和谐，她抬起了头。“你好！”他笑得很精神。“你好。”他的简历格外细致周详又言简意赅，就像他周身的轮廓一样。尽管几乎百里挑一，但他当然过关了，而且简历左上角有咖喱注明的“”号，提示复试的领导予以特别关注。

复试结束。一尺厚变成两厘米。“这回总算钱没白花，咖喱劳苦功高！”人事部主管嘉许道。“如果那天不是你，我早就去别家公司了，起薪就比你们高近三千。就为你头发里的茉莉和嘴巴里的薄荷……”这甜言蜜语的坏文翔。

谈了三年，最后咖喱爹妈火急火燎：“赶紧嫁了吧，别磨磨唧唧啦……”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又怎么会这么顺。可是，就是发生了。

文翔家在南昌近郊，父母热情却更沉默。老来得子，爱如明珠，却力不从心。姐姐大他十二岁，长姐为母，屎屎尿尿拉扯大了他，含辛茹苦供他大学毕业，又千辛万苦送他去德国，一呆四年，化学博士。操办婚礼的自然是姐和姐夫。爸妈的唐装热闹生硬，坐在高高的扶手椅上，接受四面八方的恭喜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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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三年如一日，枣花蜜槐花蜜。几年不见的朋友姊妹都感叹咖喱换了个人。文翔换了家公司，技术专利入股，勤谨认真加上与生俱来的天分，很快成了众望所归的老总。又三年。股份置换后，他一份独大，另两位有政商背景，乐得撒手图个清静，再说公司在文翔手上越弄越大，年年的分红都水涨船高。前年去年，在美洲欧洲设立了分公司。女儿楚楚五岁了，伶牙俐齿聪明乖巧。以后的美满已经被预定，再笨的眼睛都看得到。

这两年，欧洲、美洲年年去，来来往往都是商机。这天他又刚回来。三层楼的院子里，夏日葡萄藤枝枝蔓蔓，细嫩的卷须拂过洗完菜的咖喱鬓角：“气，讨厌！”她轻声说，自顾自笑。

院子里黑下来，电话铃响起，他进书房接电话，十几分钟后出来：“收拾一下，咱们去趟外地。”“哪里？”“别问了，只管走。”“到底咋回事？”“到了再给你说。楚楚呢？一起带上！”“那学……”“明天我给老师请假！快收拾！”

第二天一大早，公安房前屋后进进出出，缉毒犬三四只鼻息咻咻。栅栏外站满了无所事事的左邻右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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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北京西郊的一处山坳里，迤逦排开几十家小旅店，其中一家，两进四四方方的小四合院，住进来了一家三口。男的戴副眼镜斯斯文文，繁文缛节细致周到，女的沉默寡言每三天进一次城。天这样热，可她大墨镜大口罩大头巾，严严实实，除了关在屋子里看电视上网很少露面，饭菜也大部分让男的端进屋子里享用。倒是那小姑娘，蹦蹦跳跳欢天喜地，除了在院子中间绿阴下的石桌上翻翻课本做作业，基本上就是只清脆的小喇叭，但她嘴里什么多余的话都问不出来。一茬又一茬住那么三五天的客人，客气褪去好奇上来，常拿这一家在嘴巴上演义，这这那那。

他们一住就是三个月，秋天将至，旺季提前到来时，他们走了。隔了三四天，一队警车滴滴呜呜停满门前。举给老板娘看的照片上，那一家三口，只有小姑娘约略相似，其他两人牛头不对马嘴，有些相像但又不是，说不是吧又挺像。寻找蛛丝马迹的年轻警官，镊子从桌角下一个小缝里钳出来一张小纸条，窸窸窣窣展开，上面是一行小孩子稚拙认真的笔迹：时光是把美工刀。

美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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